康里安宁的脸上飞来一片红云,羞答答地低下了头。
李察罕则大笑着从侍从手里拿过酒杯递给娇妻,昂首舒眉看向满座的宾客道:“我们夫妇二人敬各位一杯!”
满场登时热闹非凡,喝彩声接连不断,康里崉崉见状也轻捋胡须,替爱女感到高兴。
正是满座欢饮之时,院门外却闯进来一位不速之客。
这人名叫朵儿只班,四十多岁的年纪,双目如鼠,骨瘦如柴,尽管有一身从二品的官服规整地套在身上,仍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府上的管家凑上前想索要请柬,却被他扬手扇了一耳光。
朵儿只班一路横冲直撞,从院外摇头晃脑地走了进来。
打狗还需看主人,这般做派,无疑是在当众打康里崉崉和李察罕的耳光。
“朵儿只班,你怎敢如此放肆!”盛怒的康里崉崉拍案而起,手边的酒杯都被震翻,琼浆玉酿流了满地。
朵儿只班是江浙行省的参知政事,与康里崉崉素来不睦,虽然位在其下,但仗着自己出身贵族,与朝中几位重臣又都是血亲,也因此敢与康里崉崉正面相抗。
在座的宾客见状都面露担忧之色,大煞风景的朵儿只班今日摆明了就是来闹事的,只希望他们的争斗不要波及到自身。
“夫人,你先回房,这里自有我和丞相应对。”李察罕一见到是此人前来闹事,立刻叫来两名丫鬟将康里安宁送回房里,以防他出言不逊,用言语恶意中伤妻子。
康里安宁也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人的传闻,知晓他是个无恶不作的蛇鼠之辈,嘱咐李察罕小心应对以后便快步离去。
闯进来的朵儿只班伸出小手指抠了抠耳朵,不屑地扫视了一圈,嗤鼻笑道:“这杭州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倒是都被丞相大人给请来了,偏偏只我一人没有收到请柬。”
康里崉崉知道他是纯心来找茬闹事,言语上也毫不客气,“襟裾马牛之辈,自然没有资格入座。”
朵儿只班被他这般辱骂心中虽是不忿,但无奈他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嘴上却也不敢说太过分的话,只能将目光对准了旁边一桌将脑袋凑在一起对自己指手画脚的文人隐士,借此撒气。
“你们这些蠢材也不打听打听爷爷的名号!再敢聒噪,信不信我剥了你们的皮?”朵儿只班的话音刚落,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便捏住了他的脖子,将瘦弱的他给提了起来。
出手的赛因赤答忽寒声道:“真当仗着有些朝中的关系,所有人便都怕了你?”
朵儿只班的喉咙被赛因赤答忽捏住,别说出言反驳,便是连呼吸都有些吃力,两只手不停地拍打掰弄锁住自己脖子的胳膊。
但任凭朵儿只班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赛因赤答忽的胳膊都是纹丝不动。
直到朵儿只班快要闭过气去,赛因赤答忽才将手松开,任他摔在地上。
朵儿只班疼得“哎呦”一声,一手揉着自己的尾椎骨,一手指向独臂的赛因赤答忽质问道:“你是何人?胆敢出手袭击朝廷命官!我饶不了你!”说罢就要从袖袍中掏出什么东西。
赛因赤答忽一见他要拿出的东西被黄绫包裹,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
他敢当众闹事,自然有所倚仗,莫非……这黄绫包裹着的是朝廷下发的诏书?
赛因赤答忽担心他以此彻底搅了妻弟的婚事,把心一横,立刻踏出右脚将他的胳膊踩住,然后左臂使足了力气,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朵儿只班常年纸醉金迷,沉湎女色,身子如同泥做的一般,这一巴掌将他打得七晕八素,眼冒金星,险些昏了过去。
李察罕害怕姐夫闹出人命,想要过来阻止,赛因赤答忽却立刻转身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
站在附近的康里崉崉也看到了朵儿只班袖筒中露出的一抹黄色,立即明白了赛因赤答忽的意图。
他是想要将这个朵儿只班给轰出去,朝廷有什么旨意和诏令自然也都可以放到明日再说,以免扰了这场婚事。
朵儿只班一只胳膊被踩住,另一只手则捂在自己肿起的脸上,怒道:“康里崉崉,你竟敢指使他行凶!”
“我与这位壮士素不相识,哪来的指使一说?”康里崉崉义漠然回应,不动声色地与赛因赤答忽交换了一个眼色。
朵儿只班瞪大了眼睛,气愤地嘶吼道:“我要宣……”
不待他将“旨”字说出口,得到康里崉崉默许的赛因赤答忽就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一口血水应声吐出,还带着两颗被打掉的牙齿。
赛因赤答忽狞笑着将被打得说不出话的朵儿只班如死狗般给拖往院外,不给他宣旨的机会。
康里崉崉深吸了口气,平定思绪后转身看向宾客,笑吟吟地道:“众位且不要被这等小人扰了兴致,来!我们再满饮三杯!”
场中的权贵大部分也都对里崉崉和朵儿只班的仇怨知晓一些,再加上朵儿只班本就是杭州城里人人避而远之的人物,因而也没有人站出来替他说话,都纷纷拿起酒杯继续喝酒,将这段插曲抛在了脑后。
门外朵儿只班带来的几名扈从见到自家大人被一个独臂的残疾在地上拖拽,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赶忙扑上去围攻赛因赤答忽。
赛因赤答忽虽然断了一臂,但应付这些欺软怕硬的扈从们自然不在话下,几个回合就将他们一一掀翻,打得鼻青脸肿。
扈从们不敌,只好撂下几句狠话,然后背起朵儿只班逃走。
赛因赤答忽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在场中并无外人知道自己和李察罕的关系,只要自己逃离杭州,朵儿只班也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怪不到康里崉崉和李察罕的身上。
如今之计也只有设法逃离杭州城,撇清康里崉崉和李察罕与此事的关系。
赛因赤答忽打定主意后不敢继续逗留,立刻绕进街巷里,奔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