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无家事,宫中稍一有一些风吹草动便是了不得的大事,更何况现在皇帝在亲口诉说对皇后的不满?
至正帝抱怨的话语若是放在寻常百姓身上乍一听来有些幼稚,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一放到皇帝身上,就变得满是深意。
哈麻时常以皇帝和奇皇后的调和者的身份处理许多宫中事物,譬如眼下,他便得立刻绞尽脑汁地想出办法来缓解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隔阂。
哈麻明知道至正帝是在指责奇皇后贪婪权势,急于想爱猷识理达腊登上皇太子的位置,但却只能故意装作曲解至正帝话语的样子,以免影响到奇皇后蒸蒸日上的权势。
哈麻思忖片刻就找到了一个好说辞“虽然皇后的心中只有陛下一人,但陛下宫中妃嫔无数,又要忙于政务,难免冷落了皇后,所以皇后将对陛下的一番心意都用到了殿下的身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至正帝见哈麻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想要解释,但犹豫了半天也没将心底的不满部说出来,毕竟他自己对于此事也仅仅是怀疑而已。
“罢了,毕竟是朕的亲骨肉,如若他们母子二人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再训斥也不迟。”至正帝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因为觉得哈麻的话也有些道理,自己最近确实是有些冷落了奇皇后。
哈麻见状知道是自己的劝言起了功效,又从另一方面为奇皇后母子说起好话“臣上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殿下还在拖臣向陛下带话都怪,臣当时走得匆忙,竟然给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什么话?”
哈麻笑眯眯地扯谎“殿下说已经很久没能与陛下独处了,想让臣向陛下求情,准殿下一天的假,让他到您这里来为研磨沏茶,侍奉您一些时间。”
任哪个父亲听到儿子能说出这样的话都会感到欣慰,至正帝自然也不例外,心中与妻儿的嫌隙瞬间便减弱了许多。
“难得他有心,端本堂的课业也确实太紧了些,这个请求朕应允了,明日便让他到朕的御书房来吧。”
哈麻立刻替皇子低头谢恩,脸上则悄然露出了达成目的的笑容。
二人说完了话,正好有太监端上来香妃嘱咐太监泡好的新茶,君臣二人等待香妃的空档又叫太监拿来双陆棋切磋起来。
一盘棋尚未分出胜负,香妃便已经急匆匆地赶回。
“还是你厉害,朕输了!”至正帝眼见自己棋局被动,便主动认输。
哈麻知道至正帝这是急于向他展示自己的佳作,便回复道“臣急于一览陛下佳作,心不在焉,这棋走下去也一定会出错的。”
至正帝笑了笑,示意香妃自己找位置做下,自己亲自将一大幅设计图纸抻开,递给哈麻。
哈麻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接过后放到桌子上,定睛去瞧。
只见设计图纸中除了一个高高七尺,宽四尺的精美漏壶以外,还可以见到一系列与之匹配相衬的精美物件。
至正帝专门设计了一个木柜用来装放漏壶,并打算以水流作为动力运行整个漏壶装置。
整个装置之所以被称为仙庭宫漏便是因为这个设计巧妙的木柜。
说是木柜,实则被设计成了一个天上宫殿的模样,称之为“三圣殿”。
柜腰前方立一玉女,雨女手捧一漏箭,上有刻度,随时浮水而上,显示时刻。
柜的左侧悬钟,柜的右侧悬钲,钟钲前方又各立一金甲神兵,当作护卫,金甲神兵按时撞钟击钲,不差分毫。
钟钲响时,木柜两旁的雕凤镂狮亦可随着水流运转而飞舞应和。
在三圣殿两侧又有日宫和月宫两个宫殿,宫前各立飞仙三人,子、午时刻一到,飞仙便合为一队,鱼贯而行,度过仙桥至三升殿前舞拜,时间一过又自动退回原处。
此漏壶因为有日、月两宫,故名“宫漏”,其构思奇妙,精巧绝伦,非常罕见。
“此物真乃仙物!”哈麻还没看完便发出了赞叹。
香妃习惯了哈麻的奉承言语,还以为是他在故意哄皇帝开心,但亲自凑近了看过之后也不禁发出赞叹“这真是太精妙了!”
……
照着韩二指出的近路,文瑄二人三天时间不到已将路程走过大半。
也正是在这时,变数再起。
“文堂主,来人了。”文瑄正靠在树下小憩,耳边突然传来韩二有些焦急的叫声。
文瑄立刻坐起身摆脱困意,睁大了眼睛朝韩二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大队人马浩荡地往这边赶来。
“别慌,不是元军。”文瑄拍了拍韩二的肩膀,安抚道。
“可是从他们的样貌和穿着来看不像是汉人。”韩二还是有些担心,生性耿直的他根本不擅于撒谎,一想到稍后可能要按照文瑄的吩咐装作僧人的样子和人说话便愈发紧张起来,以至于鼻尖上都覆上了一层细汗。
“别紧张。”文瑄转过头逼视着紧张兮兮的韩二,沉声提示他不要忘记了自己此刻的身份。
为了防止韩二暴露身份,文瑄在途中已经抽空将一些简单的佛门常识耐心地对他讲了一遍,所以只要他轻松些,在这些蒙古、色目人面前不难蒙混过关。
二人努力平复心境的时候,从南面过来的大队人马也同时注意到了他们,并且派了一人过来询问状况。
“阿弥陀佛。”早已站起身的文瑄快步迎了上去,说了一句佛号。
过来的中年年子赶忙恭敬地回了一礼,温声道“两位师父,我家家主素来礼佛,现已备好了一些斋饭,有请二位过去享用。”
出家人碰到乐善好施的有缘人本就是算是一桩善事,文瑄犹豫了一瞬,并没有想到太好的拒绝理由,于是只能答应“多谢施主。”
谈话间,长长的队伍已经停了下来,文瑄和韩二跟在中年男子身后也走了过去。
“看样子,是些从南边逃难而出的一些蒙古、色目的贵族人家。”文瑄仔细观察了队伍的规模和组成人员后做了简单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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