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通领命。”
毛贵话音刚落,刘福通便立即叩首领命,未敢有丝毫耽搁。
盯着他一举一动的罗文素这才略感满意地向毛贵点了点头,毛贵则上前搀起刘福通,示意他去看密函的内容。
刘福通知道韩凌玥与韩山童的关系,所以心中虽然极为紧张不安,但还是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在二人的注视下当场拆开密函去看。
信上的内容极短,以至于刘福通几乎一眼便可以看完,但他却盯着密函许久没有出声。
毛贵见他半晌都没有动静,还以为是信上的内容过于苛责使他难以接受,便出声询问道:“刘元帅,不知圣女有何吩咐?”
刘福通没有回话,只是面色复杂地将手中的信件递还给了毛贵。
毛贵好奇地去看,但看过之后整个人也不禁有些震惊。
原来韩凌玥的信上非但没有任何刁难刘福通的意图和手段,而且还要将毛、罗二人所带的人马尽数交付给刘福通统领,命他只管全心与元廷交战,后方贼孽她会与文瑄合力铲除。
事到如今,加害韩山童的真凶是何人已经呼之欲出,韩凌玥口中的后方贼孽毫无疑问指的便是杜遵道等人,众人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才无法名正言顺地对杜遵道下手,更不必说韩林儿和文显忠的性命还握在他的手中。
至于将兵权尽数交付给刘福通统领,无论是毛、罗,还是刘福通本人都是没想到的。
“福通怎敢担此大任?徐州的主力若是调拨给我,那圣女倘若有何闪失,刘某岂不是要负首责?”
罗文素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不禁对韩凌玥此举暗暗点头,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刘福通还没有被权势熏昏了头脑的前提下,那么与其处处压制他使其不敢全身心对敌,倒不如将军权尽数交付于他,赢得他的忠诚。
毛贵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立即对密函的内容表示认同,当场微笑着表示:“圣女此举必有其深意,我等何必多费心思揣摩?毛贵和这三万弟兄的性命今后就交付到刘元帅之手了。”
刘福通仍是不肯答应:“小明王至今下落不明,圣女的安危是我明教和义军的重中之重,倘若元兵趁虚而入,偷袭徐州惊扰了圣女,该当如何?”
毛贵也摸着下把陷入了深思,刘福通的担心不无道理,毛贵自身比谁都了解身在徐州的彭大和赵均用二人,让他们为圣女赴汤滔火、冲锋陷阵是不可能的事,彼此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相互依存的关系罢了。
罗文素适时地发表了意见:“既然如此,我们不妨等文千户回来问问他的意思,保护圣女本就是戒律堂的职责。”
此言赢得了刘福通和毛贵的一致认同,毕竟原本负责将此密函交给刘福通的便是文瑄,毛贵只不过是代劳而已,其中真正的用意恐怕只有韩凌玥本人和文瑄才真正清楚。
商议完毕,刘福通立刻派出刘六亲自到罗山去寻回文瑄,如今元兵在正面战场上大败,董抟霄等人自不会继续滋扰后方,李武和崔德也该带兵回来,以便整合北方红巾军主力。
三日之后,在这个由元兵大营改建而成的红巾军大营之中,终于现出了文瑄的身影。
虽然在整场正面大战中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但所有红巾军的高级将领都心知肚明文瑄才是整场胜利的最大功臣,只不过是他将这份功劳拱手让给了身在明处的刘福通罢了。
刘福通自然感念文瑄的恩情,所以早早地就亲自带着全体将领在营门处准备迎接文瑄,怎料文瑄却想办法避开了众人,扮做普通义军士兵的样子溜进大营。
口中衔着野草的沐冲正在人少的地方闲逛,忽然被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了脖子前面。
被迫停下脚步的沐冲无奈地道:“我的瑄公子,人家那么多人等着迎接你呢,你却非要自己溜进来,莫非是做贼做习惯了不成?”
文瑄收起匕首嘿嘿一笑:“沐兄怎知道是我?”
沐冲转过身白了他一眼:“能在我好不发觉的情况下将匕首抵在我喉咙上的,这世上也只有你了。”
文瑄哈哈大笑:“多谢沐兄夸奖。”
在这种特别的寒暄方式过后,沐冲吐出了嘴里的野草,漫不经心地问道:“看你这副活蹦乱跳的样子,董抟霄和李察罕大概又是没能奈何得了你。”
文瑄找了块石头坐下:“早就知道那二人领兵厉害,我怎么可能去与他们缠斗?不过是带着李武和崔德龟缩不出罢了,那两个家伙估计到现在气得牙根都痒痒。”
沐冲看着无赖一般的文瑄感到一阵无语,自己也缓缓地到他身边坐下,从袖中取出圣火令递给文瑄。
“那个毛千户看上去倒是很了解你的样子,他猜到了你不愿意去见刘福通,事先将圣火令放到了我这里,让我交还给你。”
文瑄耸了耸肩膀,“我倒不是不愿意见这位刘元帅,我只是担心我会忍不住当众揍他一顿。”
沐冲挑眉道:“看来李兄的事你都知道了?”
文瑄点头道:“李兄回山之前专程到罗山去见了我一面,叮嘱我不要因此生事,坏了大局。”
沐冲轻哼了一声:“大局?狗屁的大局!他这个呆子,自己的脑袋差点就搬家了!”
沐冲自言自语地骂完铁牛又转过头质问文瑄:“你又为何劝韩姑娘将兵权都交到这厮的手上?”
文瑄挑着眉毛反问:“那不然呢?交给杜遵道那个贼人么?亦或是交给彭大?赵均用?还是关铎、潘诚、李武、崔德、毛贵?”
沐冲叹了口气:“以前在山里的时候,我只道明教的人心口不一,甚至连整套教义都是狗屁之谈,可如今却有些怀念在覆船山生活的日子了,至少大家没有尔虞我诈得那般明显。”
文瑄摇了摇头:“人活于世自有其万般无奈,是非对错也不能一概而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