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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施汗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抛石车的威力果然是让他大开眼界,连续不断的攻击,武平府城背面的城墙已经有多处坍塌,本来平整的城墙表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窟窿,甚至有不少石头落在城头,砸死砸伤不少城头的守军。
更让突施汗兴奋的是,抛石车的射程远在弓箭之上,虽然城墙已经残痕累累,而且砸死了不少守军,但是夷蛮兵却是未伤一人。
这样的成果,让突施汗大是振奋。
他此时心中倒有些遗憾,虽然三十多架抛石车一字排开,对城池发起了连续不断的进攻,但是对长长的武平府城墙来说,三十多架抛石车的数量依然太少,并没有对城墙形成彻底的摧毁,他心想如果能有个一两百架抛石车,其威力必将惊人,或许根本不用兵士冲锋,仅依靠抛石车就能将整整一面城墙彻底摧毁。
他心中在遗憾,但是很快便有事情让他懊恼。
抛石车虽然威力惊人,但是这些抛石车是在仓促之下制作出来,而且材质简单,几轮过后,竟然有数架抛石车已经损毁,接下来每一轮巨石投出,总有几架抛石车出现故障,等到半数抛石车出现故障之后,威力便大大减弱,投出的巨石也不似先前那般壮观。
他大是恼怒,这三十多辆抛石车,可是好几百人日夜赶工,花了数天的时间才制作成功,固然威力不弱,可是耗损的速度却也实在太快,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所有的抛石车只怕都要损毁,如此一来,攻城最大的依仗也就消失。
他可没有太多的时间继续等下去。
眼看城墙多处出现坍塌,抛石车继续使用下去,连最后这小部分抛石车都要折损,当下下令停止抛尸,随即下令挥动令旗,早就严阵以待的夷蛮兵立时如同潮水般向武平府城发起了攻击。
他们的方法依然是利用骑兵射手先在前方发起冲击,以漫天大雨般的箭矢压制住城头的守军,其后则是抬着云梯的兵士紧随而上,在最后面,推着攻城车的兵士缓慢向前。
云梯的数量并不算多,总共上百架云梯,分成了三部分,虽然背面是主要进攻方向,但是保有几乎全部的抛石车后,自然不能将云梯也都留下来。
突施汗部族的兵士,是作为北面攻城的主力军,留下抛石车,固然是为了集中力量对城墙进行摧毁性的打击,却也是希望以此尽可能地减少本部族兵士的伤亡。
山呼海啸般的吼声之中,无数的夷蛮兵士冲向了城墙。
突施汗死死盯着远方,握着马鞭的手也是微微抖动,这自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一旦此番攻打下武平府城,他便成为夷蛮部族第一个打下河西府城的首领,在草原之上也必将会成为被世代赞颂的英雄人物。
天已经黑下来,武平府城四周的喊杀声却是此起彼伏。
突施汗眼看着大军攻到城下,看到了云梯搭在城头,更看到了他麾下英勇的战士向城头攀爬,而且城墙许多地方出现窟窿,钩索更是容易挂住,武平府城摇摇欲坠,突施汗也是心情激荡。
很快,他看到了城边出现了熊熊烈火,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前面传过来。
突施汗身体前倾,睁大了眼睛,在他身边的兵士们也都是面露惊骇之色,夜色之中,火光极其显眼,熊熊烈火在城下蔓延开来,一开始还只是一处有一处,但是很快,整条城墙之下,都被烈火所掩盖。
“狡猾的秦国人。”突施汗一甩马鞭,脸上现出懊恼之色,“吹响号角声,今天晚上,一定要攻破城池,本汗要杀光城里的秦人!”他眼露凶光,听到前面传来的惨叫声,知道正有大量的兵士死在城下。
夷蛮人确实凶悍,低沉的号角声中,夷蛮将士并没有因为火势而停止进攻,城墙的每一处地方,都成为夷蛮人进攻的方向。
守城的兵士却也是韧性十足,兵力明显处于绝对的劣势,却还是拼死抵抗。
坍塌残破的城墙,让夷蛮兵更加容易便能登上城头,而事实上,在夜色之下,却也有大量的夷蛮兵爬到了城头上,城头之上,一片厮杀之声,守军不但要阻止更多的夷蛮兵登上城头,更是要与已经登上城头的夷蛮兵展开肉搏。
厮杀一直没有停止,冬夜寒冷,突施汗却觉得全身如同燃烧一样,他一直骑在马上,甚至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
攻城车也早已经冲到了城门之下。
他遥望着远方,只盼前方传来欢呼声,时间悄然逝去,前面却始终没有传来让突施汗振奋的欢呼声,倒是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一直不绝入耳。
守军始终用石头和滚木从城头砸落下来,而且时不时地从城头泼下燃油,只要城下的火势减弱,新的燃油便从上面倾泻而下,他们似乎是要一直让城下成为一条火海,突施汗虽然没有靠近,但是他却很清楚,烈火熊熊之中,只怕有无数的夷蛮将士尸首被烧成灰烬。
黄昏时分发起的攻势,直到半夜时分,依然没有停止,不但主攻的北面没有传来让突施汗欢喜的消息,其他两面也都没有好消息传来。
突施汗此时心里却生出了一丝怀疑。
他很怀疑这座城池真的只有几千守军?
几千守军防守三面城墙,三面城墙加起来的长度,足以将守军完全分散开。
突施汗当然知道夷蛮兵士的骁勇,只要能够有一处登上城头,站稳脚跟,那么后援的将士就能从这个缺口源源不断地登上去,很快就能将整座城池淹没。
可是这样的情景却也都没有出现。
毫无疑问,守城兵士的战斗力实在是惊人,如果真的只有几千兵马,那么他们的意志力更是让人感到恐怖。
突施汗自然不可能想到,此时此刻,大秦帝国的皇帝定武却已经身着甲胄,身先士卒,不但亲自指挥守城,而且手握天子剑,在城头亲自面对攻上城头夷蛮兵。
守军不但用密集的箭雨向城下射去,而且大量的滚木、石块没头没脑地向下砸去,虽然城头的燃油已经告竭,但是先前的火攻却已经给攻城的夷蛮兵带去了致命的伤害,不但是在身体上,而且是从心理上给无数夷蛮兵带来了致命的打击。
夷蛮兵凭借着他们悍勇的战斗意志,虽然时不时地就有兵士强行登上了城头,但是往往还没站住脚,早有人挺着长枪迎上前来。
定武麾下只有不到三千精锐近卫军,自然不可能将所有的城墙都能防守到,但是从城中征召的壮丁,在最近一段时间夷蛮人连续不断的进攻之下,却也已经锻炼成了一支骁勇的队伍。
他们几乎都是河西人,地处帝国北方,性情本就勇悍,而且大部分都是青壮,正是热血汉子,比起南方人,他们更知道夷蛮人的残忍,明白一旦城破将面临怎样的下场,父母子女必将堕入炼狱之中,所以从一开始便准备抵抗到底。
秦国的暴虐固然是让天下黎民愤恨,可是定武皇帝在最后这危难时刻,排兵布阵,身先士卒,而且表现出与敌对抗到底的信念,却也是让城中上下大为敬服。
有皇帝亲自带领,上万壮丁却也已经存了必死之心,誓与城池共存亡。
相比起训练,惨烈的厮杀更能锻炼一个人,它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一个人训练成战士。
分散在城头的壮丁,也都从兵器库里分到了装备,披甲在身,手持长枪大刀,俨然成了真正的战士。
夷蛮兵虽然多次登上了城头,但是却根本无法在城头立足,定武甚至亲自冲上钱,与登上城头的夷蛮兵厮杀。
他武功了得,夷蛮兵若是刚好撞到他的身前,甚至连定武的面容都没有看清,瞬间就身首分离。
武平府城内有不少的镖局和武馆,甚至还有一些散有的江湖义士,如果说攻城的换做是别人,或许不少人都是冷眼旁观,但是当面对的是夷蛮人,这些人却都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登上城头,与守军携手作战。
夷蛮人若在马背之上,组成强悍的骑兵军团,当今天下还真是少有人敌,可是论起单兵作战,却往往不是守军的对手。
由镖局、武馆和散游侠士组成的四五百人,却成为了守城的一支重要力量。
定武心中其实很清楚,这些人拼死守卫,未必是为了他这个皇帝,更未必是为了大秦帝国,但是非常之时,只要是能够用来抵抗夷蛮的力量,他都不会拒绝。
突施汗从进攻开始时候的意气风发,等到后来的紧张,再到愤怒,到了半夜还没见有攻下城池的势头,他甚至已经有些绝望。
他实在有些不明白,精悍的夷蛮铁骑,本就是战斗力惊人,此番云集数万精骑,可说是夷蛮有史以来声势最为浩大实力也是最为强盛的一次,却为何迟迟打不下一座守备薄弱的城池?
“突施汗,不能再打下去了!”正当突施汗眼角抽搐之时,旁边一名将领忍不住道:“再这样打下去,只怕只怕城池没拿下,咱们的人要死一大半!”
突施汗扭过头,目光如刀,瞥了那人一眼,那人被突施汗目光盯着,打了个冷颤,立刻低下了头去。
突施汗虽然心下窝火,但他却也明白,这样打下去,死伤只会越来越惨重。
之前几次攻城,突施汗本部人马并没有担当主力,但是这一次进攻,突施汗却是存了心眼,本以为十拿九稳,有心要让本部人马率先攻进城内,所以他手下的数千兵马,大半都冲上阵去,从黄昏打到这个时候,战事惨烈无比,他其实很清楚,自己本族人马,必定是损失惨重。
他是为了获得东西才领兵而来,但是继续打下去,却只能继续失去更多。
这几千兵马,可是自己日后吞噬草原各部的王牌和底气,如果因为攻打武平府城将这支兵马折损在这里,那可就得不偿失。
术赤台所部两千多人来到中原,已经是全军覆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术赤台的部族,已经距离覆亡咫尺之遥,突施汗可不想落得与术赤台一样的境地。
相对今夜攻破城池和保存实力而言,当然还是后者最重要,若是本部兵马损失惨重,就算打下了武平府城又有个屁用,说不定反倒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便宜了其他的部族,他确实还想再撑一会,打了大半夜,虽然他知道夷蛮将士损失惨重,却也知道守城的秦军恐怕也是强弩之末,或许再坚持那么一下下,就有可能破城,但是这个念头终究还是被保存实力所压倒,虽然心有不甘,突施汗终究还是下令,全军收兵。
经过惨烈厮杀的夷蛮人终究还是退了下来,他们一度觉得武平府城即将就要被踩在脚下,可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心中的那一点希望,让他们咬牙想要坚持下去,可是同伴连续不断的死伤,让他们心中还是动摇,等到突施汗撤军的命令下达,终是不必再左右摇摆,夷蛮兵终于如同潮水般退了下来,他们当然已经顾不得战死同伴的尸首,城下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尸首,有的已经被烈火烧焦,城下到处飘散着一股子让人都要呕吐的焦臭味。
夷蛮兵退下去之后,守城官兵却有一阵恍如隔世之感,许多人本以为夷蛮人会撑到底,如果夷蛮人继续打下去,只怕撑不到天亮,城池真的要被攻破,很多人都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夷蛮人不清楚,可是他们自己却清楚,双方的力量对比实在太过悬殊,一夜血战,夷蛮人固然损失惨重,而守军却也是损失不小,城下固然是尸积如山,可是城头上也同样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尸首,夷蛮人的攻击凶猛而犀利,如果这样的攻势连续不断地继续下去,没有人能保证还能守的下去。
看着夷蛮人远去,许多守军精疲力尽,也顾不得满地尸首,一屁股便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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