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在山洞里待了一夜,次日早上,估摸着兰妃跟贺兰弛已经离开清露寺,便启程回京。
前天晚上跑得匆忙,把马落在了清露寺,况且以慕连城目前的状况也还不能骑马,于是二人只能徒步下山。
用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到山脚。
凤轻狂在附近找到一户农家,给了银子拖人去太子府报信,到午后,大游二游两人终于带着马车赶到。
回到京城时,又是太阳已经西斜。
因为太子府跟国公府不同路,凤轻狂不想慕连城再绕道送自己,便下了马车。
“你回去好好养伤,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慕连城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大游,护送三姑娘回府。”
“不用了,我自己……”
“虽然那天晚上你我蒙了面,但他们未必就真的没发现端倪,还是稳妥一点好。”
慕连城坚持,凤轻狂便不再拒绝。
一路到了定国公府外面,凤轻狂照样翻墙偷偷回去,问过朱儿后,得知这两天府里很安静,并没人发现她出去。
这两天死里逃生,可是累坏了,凤轻狂感觉自己身上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沐浴洗漱了一番,立刻倒头就睡。
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
一睁开眼,耳边就传来一道悦耳的话声:“三姑娘,你醒啦?”
“嗯。”凤轻狂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猛地翻身坐起,却见床边站了一个面目清丽的女子。
她身着黑色衣裙,头发像男子一样束起,但耳上又戴了玉坠,瓜子脸,细柳眉,笑起来左边面颊上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你,你是谁?怎么在我房里?”
f?对方眨着大眼睛笑道:“姑娘你忘啦?你让太子殿下挑一个女护卫给你的,我就是了。”
凤轻狂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脑门道:“我记起来了,你也真是,怎么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就偷摸进来了,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说着,到桌旁喝了口茶压惊。
女子歉疚道:“我一个时辰前就来了,见姑娘睡得沉就没叫醒你,吓着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那你刚才这一个时辰里一直在床边看着我?”凤轻狂惊得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苍了个天,她的睡姿可不太美观啊,都让人瞧了去了?
“是啊,”女子嘻嘻一笑,“姑娘睡觉不老实,蹬了好几次被子,都是我帮你盖回去的呢。”
凤轻狂嘴角一抽,故作镇定道:“这两天天气热,唔得慌。”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抱拳正色道:“奴婢秦洛见过三姑娘。”
“你是我请来的保镖,不是府上的下人,什么奴婢不奴婢的?以后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了。”凤轻狂见这女孩子开朗活泼,看着又机灵,甚是喜欢,关键是,人家是保护自己的人,得跟她搞好关系,万一她恼了,关键时刻撂挑子怎么办?
“不过,你在府里还是得假扮成我的丫鬟,这样往后才便于行事,一会儿我让人拿几套衣服过来给你。”
反正府中女婢这么多,多一个少一个没人会发现。
秦洛颔首道:“好,秦洛一切听从姑娘的安排。”
“还有,太子殿下说过了,以后我就是姑娘的人了,只听命于姑娘,与太子府再无干系,姑娘尽管放心。”
凤轻狂笑道:“那就好。”
用过早点后,朱儿拿了几套下人穿的衣裳过来,秦洛换上装扮,正式成为三小姐的贴身丫鬟。
慕连城身上有伤,本想告假几天,不料刚一回来,麻烦事就找了上来。
惹事的,是慕连城收编的那批匀州土匪。
从慕尊同意让这几百人招安后,就将他们全权交给了慕连城管制,慕连城则将他们编入正规军,安排在城北的上椿营受训。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循规蹈矩,与其他的新兵相处融洽,很是太平,但不知为何,两天前蒋天霸、刘四等人跟人发生冲突,竟然把一名士兵活活打死了,直接导致了一场暴乱。
事情愈演愈烈,以蒋天霸为首的原来的匀州土匪们与其他新兵各成一派,昨天下午在练兵场上大打出手,互相殴斗,结果重伤一百多人。
上椿营的各位将领和士兵都认为是这些土匪野性难改,不受教化,纷纷要求将他们赶出去。
但这些人毕竟是太子殿下亲自编入的,大将军杜岩不好擅作主张,只好来找慕连城,请他出来管事。
慕连城没办法,只能拖着伤体,去一趟上椿营。
“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殿下废了多大的功夫才为他们换来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竟如此不知珍惜,才不到两个月就守不住规矩了,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二游恼火地斥责道。
“事情还没查明,也未必就是传闻的那样,待到了上椿营审问过他们再说吧。”
慕连城现在最忧心的,不是蒋天霸等人不服管教,该何去何从,而是此事怕另有内情,有人操纵,利用这场风波来针对他。
到得上椿营,杜岩出来相迎,把慕连城领进了营帐之中。
“杜将军,现在那些受伤的将士如何了?”
杜岩答道:“经过治疗之后,已经好转了,只是需要休养个十天半月。”
“那就好。”慕连城微微颔首,随即又问:“蒋天霸等人呢?”
“单独看守了起来,等着殿下来问话呢。”
慕连城本打算先把蒋天霸几人带过来问话,但想了想,还是先向杜岩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据臣的问查得知,事情是因一只鸡腿而起。”说这话的时候,杜岩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因为这话听起来就很荒谬。
当日中午,众将士用午膳的时候,蒋天霸和一名叫罗宇的士兵因为受罚,耽搁了时间,去晚了一时,菜盘子里只剩下一只鸡腿,于是两人同时下手,谁也不让谁。
接着互相拌了几句嘴之后,怒火更大,大打出手,蒋天霸人高马大,武力过人,只几拳就把人牙齿打掉,并吐了血。
据在场的士兵说,当时那个罗宇倒也没什么大问题,自知打不过蒋天霸,不敢跟他对付下去,颤巍巍地站起来走了。
但是翌日清晨众人就在练兵场发现人死了,而且是中毒而死。
“既然是中毒而死,那又岂能怪到蒋天霸的头上?”慕连城疑惑地询问。
杜岩叹气道:“原来那天的晚上,蒋天霸又单独去找过罗宇谈话,有人亲眼看见罗宇喝了蒋天霸递过去的水。”
“另外,军医检验过后,断定罗宇死于砒-霜中毒,之后又在蒋天霸的枕头底下发现剩余的半瓶砒-霜,证据确凿,凶手必然是蒋天霸无疑了。”
越是显得证据充足,慕连城便越是觉得事情可疑。
首先一点,蒋天霸进军营已经一个多月,身上不可能有砒-霜,那么枕头底下的砒-霜从何而来?
第二点,蒋天霸若当真是凶手,为何不把砒-霜处理掉,非要留着当证据?
“没有人清楚,当天晚上蒋天霸跟罗宇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吗?”
杜岩摇头说:“他们是谈话时,只有罗麻子和刘四两人在场,而他们是向来互相包庇,证词不可信。”
“那你们就没有问过蒋天霸?”慕连城挑着眉,又问。
“这个……”杜岩面露难色,“蒋天霸那个人说话一贯没一句真,臣认为即便问了,也不能当真,是以……”
慕连城眯了眯凤眸,声音渐渐转冷:“所以,你们根本就没有审问蒋天霸,单凭另外一些人的证词,以及那瓶砒-霜,就判定了蒋天霸为凶手,是吗?”
“杜将军,你是上椿营的大将军,假如连你都带着有色眼光去看待蒋天霸他们这一伙土匪出身的新兵,那么其他的将军以及士兵,又岂能不如此?”
“当初本宫把他们交给你的时候,你可是答应过本宫,会尽心尽力地教化改造他们,你忘了吗?”
杜岩低下头,嘴上说着忏愧,心里头却是老大不乐意,蒋天霸那些人本来就是山匪,顽固不化,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当了兵,骨子里也还是匪,压根就不该让他们进上椿营。
慕连城明白他在想什么,遂缓和了一下语气:“本宫明白,这些人当土匪野惯了,确实难管,换了谁都会头疼,本宫没有责备大将军的意思,只是既然他们已经进了军营,本宫就希望,你能一视同仁,尤其是在这样的大是大非上面。”
他虽是说不责怪,可杜岩总觉得,这话里话外有在暗指他不配做这个大将军的意思。
然而,对方是太子,他即便敢怒也不敢言。
“殿下教训的是,臣记住了。”
慕连城点了点头,吩咐人去带蒋天霸。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蒋天霸便被五花大绑着,押到了营帐内。
杜岩拱手准备告退,慕连城却抬手指着左手边的座椅道:“大将军就留下来一起审问吧,请坐。”
然后,转头望向下首跪着的蒋天霸。
只见他蓬头垢面,满身血痕,显然已受过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