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1932—1941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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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决定，在对自己的未来做出明确抉择之前，先到英国去度一个月的假期；他甚至考虑要退出凯恩-卡伯特银行董事会，但马修说服了他，马修认为在此种情况下他父亲也决不会采取这种步骤。看上去，马修对朋友遭受的挫折比威廉本人还感到痛苦。在紧接着的一周内他两次带着明显的宿醉未醒的神态走进银行的办公室，连非常重要的业务工作都未完成。
威廉决计对所发生的事采取一声不吭的态度。一日，他邀请马修来与他和凯特一道吃晚饭，马修谢绝了，声称说，他还有一大堆的信件需要处理。威廉对他的拒绝原本不会介意，可是后来发现当晚马修去了里茨-卡尔顿饭店与一个魅人的女子相会，而这位美貌的女人威廉可以绝对肯定是凯恩-卡伯特银行某部主任的妻子。凯特只是说马修好像身体不适，别的再没讲什么。
威廉一心想着去欧洲，对于自己朋友的反常表观再未给予应有的注意。直到快要动身的时候威廉才意识到在英国他会无法忍受一个月孤苦伶仃的生活。便求凯特做他的旅伴，没料到凯特满口答应，令他又惊又喜。
威廉和凯特乘“莫里坦尼亚号”轮船，各住一个包厢驶向英国。他们在伦敦里茨饭店落脚时也是各住一个房间，甚至不在一层楼上。随后威廉来到兰巴特大街的凯恩-卡伯特银行分行打了个招呼，佯称他来英国的目的是视察一下银行在英国的业务情况。这里的士气很高，显而易见，托尼·西蒙斯在此地是个挺受人爱戴的经理；威廉无话可讲，只是哼哼唧唧地表示满意。
他和凯特在伦敦痛痛快快地玩了一个月，然后到汉普郡去察看威廉几个月前买下的总共１２，０００多公顷的土地。农用土地的经济收益一向不高，但威廉向凯特解释，“如果美国的形势再进一步恶化，这些土地也永远跑不了。”
在他们预定返回美国的前几天，凯特提出想去参观一下牛津大学，威廉欣然同意，答应第二天一早便开车送她去。威廉租了一辆从未驾驶过的莫里斯牌轿车，在那座大学城的各个学院之间，他们转悠了一整天：马格德林学院，屹立在河边显得那么壮观；基督堂学院，富丽堂皇却不幽闭阴森；来到莫顿学院，他们便躺在草坪上闭目养神，小憩片刻。
“先生，您不能进入草坪！”一位学院的清洁工在喊。
他俩又乐哈哈地手牵着手走出来，站到彻韦尔学院的楼旁，像那里的大学生似地观看起河中的划船比赛，有八名像马修一样的小伙子正在拼命奋力加快他们的船速。威廉再也不敢想象，如果离开凯特一步他将如何生活得下去。
下午三、四点钟，他们启程返回伦敦，当他们途经泰晤士河上的亨雷赛船码头时，走进一家可以俯视泰晤士河的钟声客栈去用茶点。他们吃了几块烤饼，喝了一壶英国浓茶（凯特冒险尝试，只配着牛奶喝下去，但威廉又加上许多开水，稀释后才倒进杯子），凯特建议两人加快些速度以免天黑以后欣赏不到郊区的景色；不料当威廉将曲柄插入莫里斯汽车开始发动时，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旋转许多圈也无法将引擎打着。最后他失去了信心，由于天色已晚，便决定就在亨雷码头过夜。他返回钟声客栈的前柜台，准备要两个房间。
“很抱歉，先生，我只有一个双人房间空着，”接待员说。
威廉犹豫了片刻，然后说，“我们定下好了。”
凯特的表情有些诧异，但她没有吭声；接待员以怀疑的目光瞥视她一眼。
“先生，夫人的名字是——？”
“威廉·凯恩夫妇，”威廉毫不含糊地说。“我们晚些时候回来。”
“先生，需要将您们的箱子放入房间吗？”门厅里的搬运员问。
“我们根本没有箱子，”威廉笑着回答。
“明白了，先生。”
凯特跟着威廉莫明其妙地走上亨雷码头高处的大街，一直走到当地教区的教堂门前威廉才停下来。
“我能不能问一下，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凯特询问。
“我的心肝，我们去做一件老早以前就该做的事。”
凯特再不问什么。他们走进教堂的诺曼底式的祈祷室时，只见一名教堂看管员正在收拾圣歌歌本。
“教区的牧师在哪儿？”威廉问。
教堂看管员抬起头来，直起身子，以怜悯惋惜的目光打量着威廉。
“在教区牧师的住宅里，我敢说。”
“教区牧师的住宅在什么地方？”威廉再次发问。
“您大概是美国人吧？先生。”
“是的，”威廉说，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教区牧师的住宅就在教堂的隔壁，这还不清楚？”教堂看管员道。
“应该如此，”威廉说。“您能在此再待十分钟吗？”
“我何必要那样做呢？先生？”
威廉从内兜里掏出一张五英磅的白色大纸币，亮开说，“请您务必保证再待十五分钟。”
教堂看管员上下前后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这张五英磅的大钞，说，“是，美国人，遵命，先生。”
威廉将那五英磅留给此人，便催着凯特走出教堂。在他们经过门廊时，一个大牌子上写着一行大字，威廉唸道：“本教区牧师为西蒙·图克斯伯里教长，剑桥大学硕士，”在此旁边还有一张被图钉按着的呼吁书，在为教堂修建新屋顶征集捐款。共需五百英磅，每人捐一分钱也好——告示这样宣称，措词十分婉转。威廉加快脚步沿着小道向教区牧师住宅走去，把凯特稍稍撇在后面。随着激烈的叩门声，一位笑容满面，脸蛋红润的胖女人迎了出来。
“您是图克斯伯里夫人吗？”威廉问。
“是的，”她回答。
“我可以与您丈夫说几句话吗！”
“他这会儿正在饮茶。您稍过一刻再来可以吗？”
“我怕是快等不及了，”威廉坚持。
凯特已赶到他身边，她没有插话。
“好吧，既然如此，您们就进来好了。”
教区牧师的住宅是十六世纪早期的建筑，正面的小石屋里生着一盆熊熊燃烧的木炭火。室内十分温暖。教区牧师是个又高又瘦的男子，正嚼着脆薄饼状的夹黄瓜片的三明治，他起身欢迎他们。
“下午好，您是……？”
“凯恩，先生，威廉·凯恩。”
“凯恩先生，找我有何贵干？”
“凯特和我，”威廉道，“我们要结婚。”
“啊，那太好啦！”图克斯伯里夫人叫道。
“是的，的确是件好事，”牧师说。“你们是本教区的成员吗？我似乎记不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