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荆棘和妖兽的打扰,不过半刻时光,一池碧色湖泊赫然出现在眼前,这潭水静极,就如一面镜子一般,这潭水寒冷,即便站在一旁观看,寒气也一道道的侵袭而来。
她身体打了个冷战,走到谈水边,潭水映照出一个清晰的影像。攸宁浑身浴血,衣衫破损,银上沾染着鲜血,此时方才被荆棘刺破的身体竟渐渐的恢复了痛觉,不不,也许是因为寒气入体,让着痛觉加深了无数倍。
她暗自咬破了舌尖,血腥味溢满唇齿之间,却让她更加清醒。
“水神何在?”
寂静的旷野之间,回荡着她冰冷的问话。
没有任何回答。
这里真的是被神抛弃的地方,连水潭也是没有人管理的。无奈之下,念了个避水咒,她一步步踏进了水潭中。
刺骨的寒冷,让她瞬间骨节僵直,寒霜覆盖在脸颊上,丝冻得硬,呼出的热气升腾,与寒气凝结在她的睫羽之上化为寒霜。
水底清澈,无垢无泥无藻,只有无边的骸骨沉在水底,一条条散着红光的火鳞鱼调皮的道从她身边游过。
一切都太过平静了,这很不对劲,正如南极天君所言,凡是天宝地材周围,必定有凶猛的妖兽守护,她能感觉到,这周围并没有凶猛的妖兽,那是不是说明,万年火麟鱼不在了呢?
荆棘丛带着火啸的尸体,绕过攸宁来到了碧波潭的对岸,无数的荆棘包裹在低矮的木质房舍门前,围绕着篱笆小院,荆棘丛悄然退散,火啸的尸体被放在了院子中间。
一个身穿着湖绿色绡纱宽袖裙的少女正拾花弄草,她听见荆棘丛响声,放下了手中的花锄转头看去。
与此同时,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清丽的少女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一时间怔住了。
缓缓走到了火啸身边,蹲下身子,湖绿色的裙角沾染了他身上的鲜血而染为更浓的颜色。
她想要摸摸他的脸,可他的脸已经被打成了肉泥,成为了一滩血水。她的手搁在半空,放在了他胸口。
他的手仍然紧紧攥着胸口那枚精巧的小锁头,她想要掰开他的手,让他舒服的躺着,却怎么也掰不开。
“不是说就去看看吗,怎么就死了呢?说好了我救你性命,你拜我为师,终身陪伴我在这妖兽森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少女垂下头,酸涩的滋味涌上心头,化为泪水滴在他火红的盔甲上,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
“是谁!”她紧咬着嘴唇,胸口起伏不定,压抑着怒气问道。
荆棘丛齐齐的指向外头的碧波潭水,少女站起身来,拨开荆棘走出宁静的小院,随着她走出去,无数的荆棘迅的围拢过来,将院子掩盖在下面。
攸宁试着和小小的火麟鱼沟通,将灵识送到它的识海中,却没有一丝的回应,想来这些妖兽还太弱小了,连基本的灵识也没有,无奈之下,只得返回岸边。
一个身穿着湖绿色衣裙的少女正站在水边,自她出水,她就那么看着她连眼也不眨。
人迹罕至的妖兽森林,突然出现了一个面容清丽,弱柳扶风的小姑娘,这怎么看都太妖冶了。她走上前去,抬眸看着她,笑问:“你是谁?”
女孩微笑着道:“你找谁?”
攸宁眉梢略微一挑,问道:“你是,万年火麟鱼?”
“是啊,一万年了。”她轻笑一声,道:“在冰寒的水底,一个人度过了一万年。”她抬眸看向攸宁,笑着道:“是你杀了我的徒儿?”
攸宁微微蹙眉,心间一沉。妖兽森林灵气稀薄,环境恶劣,她和南极天君都没有想到,这条万年火麟鱼,竟然能修成人形。
她杀了火啸,因为与火啸本就有仇,他又纠缠不断,可让她杀了经历万年才修成人形的妖,无论是谁都会迟疑吧。
女孩微笑着道:“你知道吗,在那寒潭之下,我有多么的寂寞。”
那是在十一年前,火啸在迷雾森林与攸宁狭路相逢。
数招之下,火啸败北。那时的攸宁才刚堕魔道,修炼损梵心经并不精通,直击一招将火啸打的筋骨尽断,也不知圣哲出于什么样的心思,竟然没有让她了结火啸,而是将他扔到了妖兽森林自生自灭。
火啸再次醒来时,便在荆棘丛边,他浑身剧痛,只能匍匐在地上求生,也不知度过了多少日子,他来到了碧波潭边。
活成了这副模样,便是死了也比现在强吧,他不惧严寒,一翻身滚入水中。
预期的窒息感袭来,他的身体仿佛棉花一般柔软,这时,火麟鱼出现了。
她双臂托起了火啸的身体,将他带到了岸边。
“你为什么要死?”
他回答道:“因为活着无趣。”
她问:“如果我救了你,你拜我为师好不好?陪着我在妖兽森林一辈子!”
火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能救自己吗?他本就不想死,如今有了求生的希望怎么能放弃?无论真假,他的境遇还能再差吗?
“我答应你。”
火麟鱼高兴极了,以后的日子,终于有人陪着她了。她撩起自己的手臂,拿出一把钢刀来。
“你要做什么!”火啸惊恐的看着她。
火麟鱼笑道:“你这人真逗,我要是杀你,何必和你废话那么多。”说完,她剜向自己的手臂。
“我是碧波潭中的火麟鱼,性属火,却生于世间至寒湿之地,积攒了万年的道行于身体内。吃了我的肉可以调和体内的阴阳五行,补全筋脉。”
说着,她将一片血淋淋的肉放在火啸嘴边。
一片、一片,淡金色的血肉在他口中,化为力量充盈全身。她微笑着看着他道:“我为你造一身钢筋铁骨,这样你才能重新站起来,等我...”
攸宁深深的看着她,问道:“就因为寂寞,你不问他是什么人便舍弃肉身去救他?”
火麟鱼笑道:“你又知道他多少,就为他定下死罪呢?他看起来凶,但在我眼中却只是个性急躁的小孩子而已。不管他对别人怎么样,他从未伤我,在我眼中,他只是个单纯的妖。我活了一万年,见过无数想要夺取我肉身的人,就像你这样闯入妖兽森林的每年总有那么几个。”
“他知道了我的肉身有什么好处,却在医治好了以后,仍然陪在我身边,你觉得这算什么呢?”
她一挥衣袖,将岸边的荆棘丛退散,一座并不华美的木屋出现在眼前。
这样的地方,竟然有一座小木屋,篱笆里花丛繁茂,生机勃勃,与外面根本就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