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如雪根本没有要避开沈星辰的意思。一直跟你作对的敌军突然对你示好,要么是想要杀你灭口,要么就是想要祸害你与她同流合污。现在这种情况,很显然就是后面这一种。
现在避开也撇不清了,沈星辰干脆大大方方听罗家母女的对话。
罗夫人建议说到:“回云家找你公公和婆婆,这件事情或许还有点转机。”
罗如雪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所谓的转机在沈星辰看来那也是希望渺茫,先不说罗如雪是不是能够出罗家,就算出去见到白芷兰,白芷兰也未必肯帮她,毕竟云安中毒的事情是白芷兰算在罗如雪的身上了。
沈星辰搁下碗筷,拧着眉头问到:“云家未必肯管,也未必管得了。”
罗家母女听罢皆是面色一沉,特别是罗夫人,脸色红变白,白变黑,黑变紫,眼神更不用说,羞辱,愤怒,不甘错综复杂。
内心脆弱的人,心思格外的敏锐和繁复。沈星辰意识到她的想法之后才继续补充反问:“你们刚才忽略韩之露给你们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罗家母女又是一愣,脸上茫然的神色不似作假。做贼心虚的人对于‘那个点’及其敏感的,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可韩之露给她们的完整的信息之后,沈星辰竟然在罗如雪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破绽来。她真的是个及其善于伪装的人吗?还是那件事情她真的一无所知。
沈星辰试探性的说了:“韩之露说过,云安中毒的事情是罗裕才干的。云安现在还卧病修养,你觉得这个时候你回去老夫人会帮你吗?”
罗如雪下意识朗声回复:“婆婆她向来最疼我,什么都依我,这一次她也不定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一定会帮罗家讨回公道的。”
罗如雪顿了一下,有些讥讽的笑了一声:“她那样一个恶毒狠辣的女人,说的话别人会相信吗?她就是为了毁灭我们罗家故意诬蔑我们,想要打击我们的士气,让我们乖乖臣服任她践踏她才高兴,但是她休想。”
人的秉性如何,真的不是抄个几天经书,念个几天佛文就能改变的。罗如雪依旧还是从前那个不服输的罗如雪,但是这一次却只是为了保全家人,这一点值得嘉赏,事实却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韩之露的话众人不信,但是夏荷的话有人会信,你信夏荷吗?”
韩之露言语凿凿,夏荷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已然默认了。一个指向罗如雪,一个指向罗裕才,虽然都有作案动机,可这姐弟两总不可能同时同地算计云安和自己。很显然有人在撒谎,可这四个人中究竟是谁说了谎呢?
罗如雪听见夏荷两个字,心知有些不妙,拔高两个调,反问的声音又尖又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又关夏荷什么事?”
沈星辰长话短说,简明扼要:“夏荷已经承认下毒之事受你指示。”
罗如雪厉声否认:“不可能,我没有。”
“有没有,我们说了都不算,关键是老夫人相信了,而且夏荷知晓计划暴露意欲轻生之际,还不忘稍上傅巧萤以及她肚中的孩子。虽然未果,但是她这举动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
罗如雪不可能想不到,所以她脸上仅存不多的红晕瞬间就变成一片苍白。她转头看沈星辰,声音虚浮无力:“所以,她派遣你到我身边我,根本就不是为了帮助我,而是让你更好的监视我。”
或许完全是,或许不完全是。子嗣传承在老人们的眼里似乎尤其重要,高于一切真的假象,假的真相。
白芷兰对罗如雪的宠爱不似作假,但是跟傅巧萤肚子的孩子相比,她心中那杆秤未必不会偏颇。眼前罗夫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同样,她为了稳住傅巧萤的情绪,也可能做出同样不合常理的事情来,比如,让自己监视她,这委屈,罗如雪势必要受了。
罗如雪被现实打击得不清,她倒退几步,跌坐在桌旁泪流不止,梦呓似的声音不厌其烦在重复着:“怎么会这样,居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我真是太傻了,云家那么多丫头,为什么偏偏是傅流萤身边的人,原来是为了监视我,这个时候,我竟然……我真是太傻了。”
苦笑不断,最后笑声竟然变得无比的凄凉与绝望了。罗夫人将她搂紧怀中安慰:“雪儿……”安慰的话如鲠在喉。
一对儿女身心受伤,母亲就变得格外的英勇与睿智了。罗夫人怒目相对,话语中携带着怒火喷薄而出:“你是那个女人的丫头,自然是向着她。夏荷不过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得人利益受人指使皆有可能,空口无凭,你们这是诬陷。她就是憎恨雪儿抢了云家大少奶奶的位置,雪落滑胎之事定然就是她设计的,她还不住手,现在瞧着我们罗家落难了就要施展报复。不行,雪儿,这是那个女人的阴谋,她故意的,这个丫头也是胡说的。我们不能就这样被打败,不要振作起来。”
傅巧萤与罗如雪之间的纠葛本就是一个死结,相互看不顺眼的两个女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好比一山不容二虎,历经两年时间的明争暗斗让两人的关系更是乱麻重生,雪上加霜。
罗家落难的时候踩上一脚,的确是傅巧萤现在想做的事情,夏荷是不是真的被她收买,真的也有待商榷了。就算已经对罗如雪起了疑心后的白芷兰愿意念着旧情彻查夏荷,可现在罗如雪根本没有这个机会,韩之露已经吧罗家控制了,她想要出去见白芷兰简直难以登天。
时间点太精准了,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人刻意为之。傅巧萤设计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让沈星辰成为云安的通房小妾的整个事情因果,她擅长设计,拿人当挡箭牌,夏荷就不可能?不只是罗夫人在怀疑傅巧萤,沈星辰现在也将她列为首个怀疑对象,最后得利者是她。
罗夫人只觉得自己的猜想无懈可击,面对同一个敌人,罗如雪也信这个说辞。她就是一个不服输的人,想要做的事情不撞南墙不回头,就想当初毅然决然嫁给云安那样。天黑之后,罗母留在房间照顾罗裕才,罗如雪去了罗裕才的衣柜中换了一套利落黑色的男装,当着沈星辰的面,毫不避讳。
“我弟弟对你做过的事情我代他向你道歉,你惩罚过他,他也受到了教训,所以我真心恳求你,这一次不要拦我。也希望你不要去高密。”
与韩之路,与傅巧萤,与罗如雪,沈星辰的态度是一让再让,能避则避,她自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出桐城,回红枫山庄。贾公仪手中握着一根绳索,硬是将毫不相干的她与这些人锁在一起,他自己现在是独得其身,也不知道去哪里逍遥快活去了,而她一个被迫者居然又跟韩家几口牵扯不轻。
沈星辰不言不语出了屋,纵身一跃上了屋顶,月亮圆又大,她躺在琉璃瓦上看它,目光散漫飘渺。她没打算拦截罗如雪,自然有人会拦她。不出所料,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罗如雪就气急败坏的沿原路返回到了院子。
她进了屋,霎时间从屋里面传来悲戚透凉的声音,比这夜风还要凉,比这月光还要冷。沈星辰也觉得心烦,没有赏月的心情。她起身,又开始漫无目的的在屋顶上行走,直到与罗家母女凄凉的呜咽声完全听不见。
“姑娘你喜欢在屋顶上赏月。”
沈星辰站在屋顶上,沿着声音往下看,地面上站着一个男子,白色的亵衣微微敞开,露出半个白花花的胸膛,头发随意披散着,在月光的照耀下,露出昭昭雾气的银亮,额前细碎的鬓发有的还贴上他的皮肤,像是刚从澡盆子换乱跑出来的。
见沈星辰在细细打量,韩旭冲他温柔一笑,脸上浑然没有一丝被人打搅或者偷窥产生的愤怒或是羞耻。韩旭身形修长,皮肤很白,长发披散,五官好看,这一笑,清冷中带着惊艳,与韩之露面前那个闷声不语的怯弱男子相比,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天寒夜凉,姑娘要不要下来坐坐。”虽然他的名字叫韩旭,但是面对姑娘一点都不含蓄。这种时候沈星辰自然是不会下去的。半夜三更,倒不惧怕充满神秘色彩孤男寡女相处一室的谣言,就以韩之露哥哥身份这一点,她也不愿意去接触这个陌生男人,一个刚从澡盆子爬出来的男人。
“不用了,我就是随便逛逛!”
“哪里不好逛,偏偏要在屋顶上逛,还偏偏来我家公子的屋顶,你究竟是何居心?”韩凉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投放在沈星辰身上的眼神,言论,表情无一不是把她当做采花贼来对待的。
而他就是忠诚正义的护花使者。
沈星辰:还真是巧合,要是直到韩旭住这里,他就避开了。韩凉半信半疑,沈星辰看他一眼,心道爱信不信。话不投机半句多,沈星辰依旧将她谦合礼让的精神发扬光大。
“打扰了,公子早点休息吧!我可是困死了,要去睡觉了!”
沈星辰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就快速闪人了。
韩凉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准备去追,韩旭抬手他便止住脚步了。
“这个丫头很可疑,不追吗?”韩凉问。
身影消失不见后韩旭脸上笑意未消,他收回视线:“随她去。我们此次过来就是为了带韩之露回去,只需要保证她的安危即可。对了,你查到李子衍的踪迹了吗?”
韩凉皱眉回答:“他前几日离开桐城县,现在踪迹未明,公子,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
“我就是随便问问……”
韩凉瞪大眼睛,莫名觉得他家公子说话的语气跟那个丫头有几分想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