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父王的第三个妃子,霞微的女儿。公主中,她最获父王宠爱。除了雪痕,我最喜欢和她一起。她灵性,纯粹,调皮,活泼。
罹离开天蝎城的第一天。
媛就伤心地问我:“罹去了何处?”
我何尝不想知道,可是,父王对罹的事情守口如瓶,媛因此,终日闷闷不乐。
罹离开后的第二天。
媛更伤心地问我:“罹哥哥不喜欢和我们在一起了吗?”
我只好说:“罹过两天就回来了。”
我没有,的确没有足以令媛信服的理由,所以,只能把渺茫的希望交付明天。
月神周转天堂,已一周,一百年飘逝而过。
媛望眼云霞明灭,双神迷离,期望的一百年,日复一日的失望,伤心一直伴随着她。
她最为信任的哥哥给了她永数不尽的明天。
我隐隐痛楚在胸,难以排解。
父王在罹离开后的第三天对我说:“罹或许永远不再返回天蝎城。”
雾色朦胧,忧伤而凄迷。罹的昔日旧影,在天空中若隐若现,一览无余,徒留影迹。
虽然如此,我依旧为媛编织着美丽的谎言,也为自己。我知道,自欺欺人的谎言,如纸中火,迟早燎原。
我不能将真相告诉媛,因为,离别之痛,是她幼小的心灵所不能承受的。
我不知道,我这种自以为是的担心,正一步一步地将媛引到万丈悬崖,希望破灭,绝非那么简单。
我笑着说:“当所有颜色的栀子花铺满你房间的时候,罹就会回来了。”
话时,我掩着的双瞳,躲避了媛天真而满含期望的的眼神。
媛脸上浮现了消失已久笑容。那么可爱,那么灿烂,那么惹人怜爱。无声的痛,突袭了我,她的快乐瞬间将我淹没,温暖而窒息。
自那日起,我和媛开始了忙碌,不知疲惫,我们的身影遍布天蝎座各个角落,五颜六色的栀子花,是媛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我们每寻得一种颜色的栀子花,媛便会匆忙地,飞向前去,兴奋地将他们采下。然后,小心翼翼放入花篮。
有一次,一个阴暗的角落,媛目见一朵黑色的栀子花,孤独开放。于是,她匆忙飞去采摘,不料,她被那朵花划伤了羽翅。
顿时,雪白的皮肤上,流出靛青色地血液,她没有在意,举着栀子花,无比欢悦地望着我。
直到有一天,媛拿着一枝枯萎的栀子花,哭着说,罹哥哥再也回不来了。那些花儿全部枯萎了,她眼中闪烁着泪花。风干的栀子,斑驳丑陋的枝桠。
微风吹来,木叶飘落。我欲道出真相,但声音却说,乖妹妹,不用担心,明天,墨哥哥去雪莲峰,取寒冰封冻它们,这样的话,它们就不会枯萎了。
或许,媛已觉察,那些颜色各异的栀子花,不会在同一个季节开放。红色栀子开后,紫色栀子凋零,紫色栀子开后,黑色栀子已化为了泥土…
我不想,用残酷的现实把媛美好的梦境破碎,可是,梦的延续最终会以痛苦作结。
第二天早上,媛又哭着对我说:“罹哥哥他再不回来了。”
“罹会回来的。”我望着远处,痴痴地说。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关于你和罹哥哥的。”
我劝慰道:“梦都是假的!”但我深深地知道,假的一定不会是梦。
我把媛紧抱怀中,听着她的喃喃话语:“我梦见了你们…你们…她说时,身体颤抖,我拭去她眼角泪水…我们一起飞翔的时候,罹哥哥突然不见了。我以为,他在与我们迷藏。呼喊着他的名字,却没有丝毫回音。”
“不一会儿,天色暗淡了,空气阴冷了,栀子花被风吹落了。我感觉到冷,回头时,墨哥哥也不见了。树上落下的栀子花像断翼的蝴蝶,我好怕!我哭了很久,栀子花花香时浓时淡,仿若动物的喘息。”
“天渐渐变为黑色。我迷路了,我不断地哭着,飞着,我停在栀子树上,用羽翅紧紧包裹着身体,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我听到罹哥哥和墨哥哥呼喊我的名字。”
“我很疲惫,我回应着,声音哽咽了,嗓子仿佛被一双手扼住。从枝叶间,我看见你们飞过天幕,声音渐渐消失。恐惧伴着黑暗,我想放声大哭,却哭不出来…”
我抱着颤抖的媛,亲吻着她冰冷的泪眼。
“乖孩子,我和罹怎么能把你丢下呢?不会的,永远不会。”
我再次来到錾琼殿。
气氛显得凝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与父王相对而立,他脸色铁青,威严肃穆。
“你可知乱入天蝎禁地,雪莲峰的后果?”
我一怔,为何父王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道:“触犯禁忌,驱逐天蝎城,永不得返。”
“媛入了雪莲峰!”
父王语气悲伤:“媛公主——我最为疼爱的公主,竟违背天蝎禁制,私闯雪莲峰,并受到了神谕的惩罚。”
“神谕的惩罚?”我不敢想象。我必须回到媛的身边,陪伴她。我不希望她有任何危险。“神谕的惩罚?父王,这是何意?”
“那是神谕,终不可破。”
“武士们在一棵结满黑色栀子花的栀子树上发现了昏睡的媛。她眼中积聚着泪水,身旁,是一块正在融化寒冰。”
“媛苏醒后,陷入了魔怔,惊恐无比尖叫着…许久,方才安静。星医说,媛因过度惊吓而癫狂,至而失忆。”
我脑中一片空白,为什么会这样?癫狂,失忆?这是何其可怕的消息。我压抑住惶恐的心说:“雪莲峰,究竟有何隐秘?”
父王说:“《天蝎笔记》虽有记载,却很空泛。但凡进去,出来后,非癫即狂。”
“我要进去一探究竟,是何精灵让媛如此!”
父王厉声道:“任何精灵都不被允许进入,这是禁制!媛的后果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一切吗?”
他神色严肃,良久,沉闷地说:“王儿,明天,媛离城。”
“这不是您的初衷!您是在骗我对吗?媛是你最为喜爱的公主,原谅她吧,王儿求您三思。”
我近乎声嘶力竭的说道。
父王说:“明日,送媛离开吧。”
酸楚之泪遗落雾中,心感到无比的疼痛。飞鸟踪影被远方的云霭吞没。破碎的梦境,如此残忍而现实。我能做些什么,我突然感到无助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