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十一月,天气已转凉,建昌百姓都大半换上了厚棉袄。许梁自拜会黄维中后,得到了黄维中的承诺,心中已是大定。
但也有一点让许梁感到不爽。
经过许梁多方打听,许梁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幂后大老板居然是个太监,阉人!
大明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魏忠贤!
虽然名头听上去很吓人,但阉人终归是阉人,跟着这样一个人,许梁感到日后会抬不起头来。许梁回来后就想过退出,但他忍住了,因为随着许梁打听到的消息越多,许梁就越发震惊。
这个魏太监实在是古往今来,数得上号的大阉人。他的势力太大,党派太强,党羽太多。
许梁打听了下,排得上号的阉党有:内阁首辅顾秉谦,吏部尚书周应秋,工部尚书崔呈秀,兵部尚书田吉,锦衣卫指挥史崔应元,指挥佥事许显纯,太常卿倪文焕、左副都御史李夔龙。
这是排得上号的,还有排不上号的呢,该有多少?
比如江西巡抚杨邦宪,左参政黄维中之流。
许梁不寒而栗,与这样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站在对立面,许梁可以相象死得该会有多惨。
自南昌府回来后,许梁一边忙着主簿的日常事务,一边兼顾着梁记的生意,与新来的陆县丞和江典史维持着一本正经的同僚关系,除了正常的事务接洽,从未踏进这两位的办公房一步。
梁记皂膏已经进入了正轨,现在全建昌都知道县城里有个制造梁记皂膏的梁记商号,几乎所有的大客栈,大酒店都知道建昌城里有个低价处理炉灰,草灰的梁记。
整个天启六年十一月,梁记一共赢利了两百六十七两银子。许梁大喜之下,给每位部门部长各分发了五两红利银子,当然,冯素琴到得的是双份,按许梁的说法,人家兼了管理部和财务部两个部门,当然要给双份了。
时间进入十二月,许梁接连收到几条坏消息,据新任捕头胡小勇报告,建昌偏远的马口,恒丰,山角,虬津等镇陆续发生几起抢劫案,还有少女失踪。许梁气得拍了桌子,将一帮子捕快叫来,骂了个狗血淋头。
胡小勇待顶头上司许主簿骂完,缩着头叫起屈来。
“大人,不是咱们不卖命哪,实在是因为我们人手太少了,您看我们加起来也才三十多人,建昌县范围这么大,镇与镇之间隔得又这么远,小的们就是有三头六臂,也照应不过来啊。”
许梁闻言一听,暗道这还真是个问题,建昌一县下辖十五个乡镇,就眼前这帮子货,一个镇平摊下去,只有两个人。确实是忙活不过来。
许梁烦燥地一摆手,叫道:“你们先别说这么多,人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他冲胡小勇吼道:“****的胡小勇你听好了,这些日子给我盯紧了,查清楚是哪里冒出来的劫匪强盗!”
说罢许梁转身就去找王知县,申请快班加人手。
王知县一听这事也麻了爪,把县丞和典史都过来商讨。
陆澄源看上去越发清瘦,他沉吟好了阵子,才说道:“许大人说的也是实情,只是增加的人手饷银从哪来?”
许梁随口说道:“陆大人,饷银可以向百姓摊派嘛,总共就增加六十来人,能花了多少银子。”
陆澄源一听,冷嗤道:“许大人说得轻巧,建昌不比苏杭,百姓普通不富裕,本身的赋税就挺重,如果再加派,万一激起民变,谁来负责?”
“那就找几个富商摊派,富商家里头总有钱吧。”许梁瞪眼道。
话音未落,典史江渚南冷笑道:“许大人有所不知,官府向富户摊派都必须要取得朝庭明令,正式行文,如此摊派,这批文谁去取?又以什么理由取?难道说建昌配置的捕快人手不够,捉不了几人小毛贼?哼哼,原先葛主簿在的时候,都周转得过来,怎么到了您许大人手上,这就人手不够了?”
“你!”许梁听得火气直往上涌,这高高大大的长脸江渚南自来建昌后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仗着有个陆县丞在上面撑腰,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王知县眼看这越谈越僵,再谈下去就差打起来了,连忙叫停,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便开始和稀泥道:“许老弟啊,我看这事难度挺大,一下子扩篇六十名捕快只怕是不成,这样吧,我看就将前阵子出缺的那六名捕快名额补齐就行了。”
王知县转向陆澄源,问道:“陆大人,这没什么问题吧。”
陆澄源想了想,颔首道:“如果只是补缺,那自然没问题。”
商讨会就此不欢而散。
待陆江二人离开后,王知县歉意地对许梁说道:“许老弟啊,你这加人手,就得加饷银,这钱粮都归姓陆的管着,他那关要是过不了,本县也不好办哪。”
许梁拱手道:“县尊说哪里话,能够补齐缺位,下官已经是很感激了。只是这捕快人手这么少,这一县治安怎么着都不能保证。”
王知县撇了许梁一眼,一手敲打了着桌面,幽幽地说道:“这建昌治安混乱,这几天本县都接到好几桩诉苦的案子了,这么大的事情,也该向知府衙门报告一声了,当然了,本县听说许老弟在布政使衙门有些门路,如果能让上面也关注到建昌的难处,那就更好了。”
许梁听得心中一动,抬眼向王知县看去,只见王知县满脸诡异的笑。
许梁回到主簿房就写了两份报告,一份送呈九江分守道衙门,一份送呈南康府知府衙门。上午命人送出去,下午就被典史房给退了回来。
许梁见状大为光火,抄过两份报告蹭蹭地就去了典史房,路上两名路过的衙役见了许梁赶忙行礼,待见许梁满面怒气地直直走过,那两衙役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主簿大人为何这般生气。
进了典史房,许梁一眼就看见江典史正与陆县丞坐着喝茶聊天。
许梁啪的一声将两份报告摔到江渚南面前,震得江典史面前的茶水都荡了出来。许梁怒叫道:“江渚南,本官的报告为何不发出去?作为一县典史,无故封还上官的报告,你该当何罪?”
江典史抽过张抹布,小心地将茶水渍抹干,慢慢地说道:“许大人息怒,下官身为建昌典史,就应当为每一份收发的公文负责,下官查验了许大人的报告,下官认为大人的报告有失真实,是以……”
“放你娘的狗屁!”许梁跳脚大骂道。
“许大人!”边上坐着的陆澄源肃然叫道:“有话好说,注意你的身份。”
“唷,陆大人也在啊!”许梁冷笑道,他一把抽出信封里的报告,展开在陆江两人面前,说道:“那正好,也请陆大人一起看看,做个见证,看看许某这报告到底哪里说假话了!”
“许梁!”江典史见状愤而站起身,叫道:“原本江某还敬你是上官,想给你留点面子,今日既然你如此不顾情面,那就不要怪下官说话难听。”
江典史指着许梁的报告说道:“这里,你说十二月十一日,马口镇刘老头家里丢失多只家畜,还有这里,十二月十六日,山角镇报告有多名姑娘无故失踪。哼,这般信口雌黄,不是有失真实是什么!”
许梁肺都快气炸了,叫道:“得亏江大人也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你这国子监监生是银子换来的呢。”
“你!”江典史气道。
许梁指着刚刚江典史指出的地方,大声叫道:“十二月十一日,马口刘老头一夜之间一头牛和一只猪被人破栏牵走,一头牛加一只猪,就是两只家畜,两只不算多只么?还有,十二月十六日傍晚,有两名姑娘从河边洗衣物回来的途中突然失踪,两人不算多人?我且问你,一个以上算不算多?!”
“你,你这是歪曲事实!”江渚南红着眼叫道。
“哼,”许梁狠狠地扔下一句话:“姓江的,老子告诉你,这两份报告发不发随你,几天后老子就上南康府和九江道去查证,若是府里和九江道还没收到老子的报告,你就等着老子的弹劾吧,不扒了你这身狗皮,老子许字倒着写!”说完,许梁看也不看陆澄源和江渚南一眼,砰得一声,摔门而去。
“流氓,地痞!”江渚南气得浑身颤抖,“简直有辱斯文!”
陆县丞呆坐在边上,愣愣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