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听见张皇后居然直接命如云去坤宁宫请周皇后,不由心中一慌。崇祯皇帝登基之后便立原信王妃周氏为正宫皇后。周皇后可不是张嫣这样的过期皇后所能比拟的。
兰芝心中焦急,一双眼睛便紧盯着四处搜寻的皇宫侍卫,期待着能够早些找到那该死的光禄寺卿许梁。
慈庆宫原本布置就极为简单,近百名侍卫一通搜寻,终于也有搜遍的时候。又过了一阵,陆续有侍卫垂头丧气地回禀沙校尉,没有找到刺客。
兰芝脸色便白了几分,惶惶地看了慈庆宫门口一眼。
最后一队侍卫回到了沙校尉面前。
“禀大人,没有发现刺客。”
兰芝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站着晃了几晃,强撑着没有瘫倒在地上。
沙校尉自身难保,自然也就顾不上兰芝了,当即尴尬地朝张皇后施礼:“娘娘,众侍卫将慈庆宫里里外外都搜查过了,所幸没有发现刺客,想必那刺客见势不妙趁机逃走了。咳咳,既然娘娘宫里已经安全,那臣等这就出去接着巡查去了。”
张皇后沉着脸色,轻哼一声不作理会。
沙校尉脸色更加尴尬,讪讪地带着一众侍卫退了出去。
待慈庆宫里的侍卫都走了个干净,宫女兰芝才渐渐回过神来,她此刻已经不想着立功而是想着如何自保了,面朝张皇后,一脸有惊无险的样子,拍打着胸前,大松了口气,“吓死奴婢了……刺客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说着,兰芝看向张皇后,一脸关切地道:“娘娘,您没被吓着吧?”
张皇后冷哼一声,看着兰芝,讥笑道:“本宫能有什么事!兰芝,侍卫没有在本宫这里抓出刺客来,你心里肯定很失望吧?以前本宫还真没看出来,你呆在本宫身边,居然是包藏祸心!”
兰芝脸色一变,讪讪地道:“娘娘说得什么话!奴婢方才担心娘娘安危,一时之间乱了方寸,这才放肆了。娘娘想要如何惩罚奴婢,奴婢都无话可说。可是,奴婢对娘娘可是忠心耿耿哪。”
张皇后眨了眨眼睛,冷然道:“是么?”
忽听得宫外一声太监的通传:“皇后娘娘到!”
张皇后听了,撇下兰芝,走出宫外去迎接周皇后。
周皇后身后跟着几名宫女太监,她一脸担忧地大步走进来,见了张皇后安然无恙,轻松口气,上前拉住张嫣的手,道:“妹妹一听如云姑娘禀报便急忙赶过来了。皇嫂无事,妹妹便放心了不少。”
张嫣任由周皇后拉着手,歉然道:“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了。慈庆宫出了些事情,我没有办法,只得劳驾娘娘。”
周皇后嗔怪地道:“皇嫂太见外了。原本妹妹便要给皇嫂多派些人侍候,你总是推托。”
周皇后虽然如今贵为一国之母,但她从未忘记,她能够由一名普通的人家的女子一跃而成为信王妃,继而当上了皇后,这一切,都是由于眼前这位前朝皇后的慧眼识珠。可以说,没有张嫣,便没有周皇后的今天。
张嫣对于自己的恩情,周皇后一直铭记于心,是以,无论人前人后,周皇后对张嫣向来尊敬有加,以皇嫂称之。
两人并排着进了慈庆宫,一进宫内,周皇后见了殿内凌乱的场面,不由大吃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嫣轻叹一声,一指殿内一侧垂手站着的宫女兰芝,道:“今日我正要沐浴,宫女兰芝突然带一众侍卫闯了进来,指认有刺客闯了进来,要进宫搜查刺客。我说宫内根本就没有刺客,她也不听,指使皇宫侍卫强行将慈庆宫搜了个遍。”
周皇后就更加吃惊了,瞪目结舌地道:“皇嫂,那……刺客搜出来没有?”
张嫣摇头道:“我从来就没有看见过什么刺客。”
这时,一直小心翼翼地垂着侍立的宫女兰芝知道自己不能再装下去了,咚的一声跪了下去,匍匐到张嫣脚边,大声哭诉:“娘娘,奴婢这么做,都是担心娘娘的安危哪,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断然不会害了娘娘……”
张嫣冷冷地看着脚下,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
周皇后听了已是悖然大怒:“住口!恶奴岂敢欺主!慈庆宫里一切由皇嫂做主,哪里有一个低贱奴才说话的份!”
周皇后扫了一眼慈庆宫内四处被翻倒的物件,心中怒意更甚,指着兰芝,面如寒霜,喝斥道:“本宫早就听闻慈庆宫内的下人不守规矩,怠慢主人。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如此恶奴,本宫岂能姑息!来人哪,将这恶奴拉出去,乱棍打死!”
宫女兰芝已是吓得面无人色,一把抱住张嫣的裙角,苦苦哀求:“皇后娘娘饶命!娘娘,娘娘救我……我对娘娘忠心耿耿哪……”
任她如何哀求,周皇后和张嫣都无动于衷。张嫣身后的宫女如云早就看兰芝不顺眼了,她见兰芝抓着张嫣的裙角不松手,便朝听命前来的两名太监叫道:“还不把她拖出去!”
两名太监上前,将兰芝拉起,一左一右夹着她,拖了便走。
“娘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慈庆宫里的诸人,亲眼看着宫女兰芝被拖了出去,等候她的命运,便只有乱棍打死一途。宫内的太监宫女们,早就看惯了犯错的人被当场处死,大部分人垂下了头,看不清真实的神态。
周皇后朝张嫣说道:“好了,我处置了恶奴,也算给皇嫂出了口气。我看这慈庆宫收拾起来得要些时间,皇嫂且随我到外边走走。”又朝宫女如云道:“如云,你带人把这宫里收拾妥当,再去内务府拨几名称心的下人过来。”
宫女如云应声是。
张嫣看着周皇后,道:“皇后娘娘,我这里有如云侍候着便足够了,用不着太多的人。”
周皇后笑了,略为责备道:“皇嫂不必推辞了。偌大一座慈庆宫,没几个下人守着,莫说妹妹我不放心,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他也会怪我怠慢了皇嫂的。”
张嫣听了,便不好再推辞了。留下宫女如云带人收拾慈庆宫,张嫣和周皇后便缓缓出了慈庆宫。在外边碎石道上边走边聊了一阵,便见崇祯皇帝走了过来,皇帝身后,跟着内阁首辅周延儒和内阁大臣温体仁。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周皇后前往慈庆宫之前,便先派人去禀报了崇祯皇帝。周皇后和张嫣便停步,向皇帝行礼,两位内阁大学士也向两位娘娘行礼。
崇祯朝张嫣点头,问道:“皇嫂受惊了,如今情况如何?”
张嫣欠了欠身,柔声道:“有劳陛下挂念,虚惊一场罢了。”
周皇后听了,便脸色严肃地接口说道:“皇嫂就是心肠太软了,但凡强势一些,岂会让一名贱婢欺负了!”
崇祯皇帝听了,脸色也严肃起来,沉声问道:“是谁如此大胆?”
周皇后轻哼一声,道:“那贱婢兰芝,已被臣妾下旨杖毙了!”
崇祯皇帝身后,温体仁听到这里,轻啊了一声,一丝恼恨之色在脸上一闪而逝。
崇祯缓缓点头,道:“皇后理当如此处置。”
崇祯还要与两位内阁大臣商议西北的战事,见张嫣没出什么事情,便准备回去接着商议国事。
温体仁见状,轻咳一声,朝崇祯拱手建议道:“皇上,老臣听闻懿安娘娘所住的慈庆宫地处偏僻,下人不多,侍卫不足。如今竟然出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老臣以为,为了懿安娘娘的安全考虑,应当加派侍卫守护,以防不测。”
张嫣听了,眼光一闪,探询地打量着温体仁。
崇祯听了,与周皇后对视一眼,见周皇后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点头道:“准了!”
……
张嫣陪着周皇后在皇宫内闲庭信步,四处转悠的时候,许梁正一动不动地伏在慈庆宫的屋梁上方,放轻声了呼吸,听着下方的如云大呼小叫地指挥着几十名临时调拨过来的太监们摆正桌子柜子,重新打扫房间,扫起的尘土升腾到屋梁之上,倒叫许梁吸了一鼻子灰。
许梁暗暗叫苦,心里直骂自己愚蠢,警觉性不够,其实在宫女兰芝假传皇帝旨意的时候,许梁就应该反应过来:传旨跑腿,向来是司礼监那群太监们的差事,几时轮到宫女们来做了?
如今倒好,虽然自己反应快,加上修习了大般若功,功夫长进不少,身手灵便,能够在危急关头跃上了房梁,躲过了皇宫侍卫的搜查。只是……接下来怎么安全地出去?
看来只有等着底下那些人把慈庆宫彻底收拾干净了再做打算了。
这一等便直等到傍晚时分,如云姑娘总算对焕然一新的慈庆宫满意了,才放了那几十名快累趴下的太监们离去。
然后,内务府的公公又领了二十多名太监宫女们过来,在慈庆宫的院子里排成两排,任如云姑娘挑三拣四地选了四名宫女,四名太监。
接着不久,懿安皇后张嫣踱了回来。
夜色降临,如云指使着那几名新划拨过来的宫女太监在慈庆宫里过道四处挂上灯笼,将整座慈庆宫弄得亮堂了不少。
如云姑娘喜滋滋地打量着热闹起来的慈庆宫,忽见正主儿张嫣在挨个房间地转悠,东瞅瞅,西看看,像是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如云便蹦到张嫣身旁,笑呵呵地问道:“娘娘,您在找什么呢?可是丢东西了?婢子帮您一块找找。”
说着,便弯下腰去盯着桌子底下看。
张嫣脸色微红,拉起如云,笑骂道:“你瞎凑合什么!我是看咱宫里变化不少,随处看看。”
如云听了,高兴起来,笑道:“那是。娘娘,皇后娘娘杖毙了那讨厌的兰芝,又新拨了八个下人过来,说起来,咱们慈庆宫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张嫣听了,也跟着高兴起来。
许梁便正处在两人的头顶上,听了这两人的欢笑声,不由哀叹一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全身又酸又麻,再呆下去,怕是要瘫痪了!
而且,好饿啊!
然而张嫣和如云是贴心的主仆二人,两人叽叽喳喳地站在底下说了半天。
然后两名宫女端来晚餐,主仆二人才意犹未竟地收住话题,如云便侍候着张嫣用晚餐。
张嫣吃饭很慢,细嚼慢咽的,菜也是一口一口地吃。哦不,说吃是不够确切的,她那样子应当归为品尝才是。皇宫的菜品色香味俱全,张嫣的吃相偏又十分优雅……
叮!
一声极轻微的声响,张嫣嘴里含了一小口米饭,忽然看着面前一个小碟子,眼睛便慢慢直了。
洁白的碟子内壁上面,居然滴了一小滴亮晶晶的水珠,在烛光的照耀下,仔细看去,还能折射出点光亮。
一眼看去,谁也只会当作那只是滴菜汤。然而张嫣却是个极细心的人,她分明知道,那绝对不可能是菜汤。
因为小碟子就摆在张嫣面前,在那叮的轻微响声之前,张嫣确定那碟子壁上是干干净净的。
不是菜汤!而是……一滴口水!
张嫣突然就没有了丁点食欲,艰难地咽下去那口米饭,她轻轻地放下筷子,朝身后的如云道:“好了,我吃饱了。”
如云大为惊讶,她侍候张嫣多年,张嫣一顿饭要吃多长时间,她一清二楚,貌似,这和往常相比,三分之一的时间都不到啊。
“娘娘,今日怎么就吃这么点?”如云关切地问道,“可是身子不舒服?”
张嫣慢慢地起身,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饭桌,微微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头顶上方,一根大横梁横在当中。
张嫣淡淡地道:“今天倒胃口。”
如云听了,大为赞同地点头:也是,慈庆宫白天差点被人翻了过来,作为一宫之主,娘娘确实应该没什么胃口。
于是,如云不再多问,招呼宫女们把饭菜撤了。
许梁听着底下宫女们一阵忙活,然后飘到房梁上的菜香味渐渐稀薄,最终消失了,不由再次哀叹:张嫣哪张嫣,你没胃口,我许梁可饿了一天了!
忽然许梁全身一阵紧张,竖起耳朵听着下方。
“对了,如云,我陪皇后娘娘出去之后,咱们宫里可有人来过?”下方,张嫣依旧语气淡然地问宫女如云。
如云想了片刻,肯定地道:“娘娘,白天的时候婢子一直在外边的院子中间站着,除了内务府的公公来过之外,便没有人来了。”
张嫣听了,眼神忽然亮了一下,看着如云,脸上露出了笑意:“照你这么说,你也没看到什么人出去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