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防司的官兵追击的距离并不远,目送着红军友带着一波残兵败将狼狈离开,便收队回镇原。
巡防司提督铁头跑到许梁跟前汇报战果:俘虏了一千多人,缴获了战马近两千匹!两千匹战马倒是个意外的收获!许梁喜形于色,吩咐巡防司好生看养那些战马,准备带回长安去组建梁军骑兵!
至于那些战俘,许梁撇撇嘴,淡然道:“埋了吧。”
铁头一点也不意外的表情,镇原知县贺齐瞪大了眼睛:“埋……埋了?”
许梁回头看着他,讥笑道:“难道贺知县还有兴趣收养这些人?”
“呃……”贺知县尴尬地摇头,忙道:“下官不敢!”眼见许梁满意地点点头,踱着步子走远了,不由暗自咋舌:都说三边总督洪承畴一贯喜欢杀降,看来咱们这位巡抚大人也有这个爱好!
巡防司处理战俘,收拢缴获的战马花了半天时间,待到下午时分,终于从平凉城方向传来三边总督洪承畴的指令:要陕西巡抚许梁率五千巡防司兵马前往平凉,参与会战。
对于洪承畴地命令,许梁直接一口回绝!
开玩笑,平凉城里有四万梁军,有曹文诏的关宁铁骑,还有洪承畴的洪兵一道与民军对阵,自己率领区区五千巡防司的兵马凑上去,能起什么作用?相比而言,许梁觉得守着镇原城更加重要。许梁打发了那名传令兵,将五千巡防司官兵驻守在镇原城内,防着民军再来一次偷袭!
布置了城防,许梁利用一下午的时间,在铁头和贺知县的陪同下参观了镇原四座城门的城防。在经历了京营总兵王朴攻破城门的事件之后,贺知县花了大力气,组织了几千人紧急修复了四座城门,也配备了足够的守城军械,许梁看得很是满意。
当晚,巡防司杀了几十头受伤严重的马匹,在全军范围内开马肉宴!镇原知县贺齐等人陪着许梁到军中散酒,庆贺此次守城战役的完全胜利!
一晚无事。
次日一早,从平凉城方向赶来的三边总督府参谋着急地在城下等修着开城门。待城门开启,那参谋便一溜烟地跑到镇原城里的许宅,叩门要求见陕西巡抚许梁。
许梁在会客厅里接见了这位行色匆匆的总督府参谋。
“巡抚大人,下官奉总督大人的指令特来请您前往平凉主持战事!”那参谋着急上火地说道。
许梁一阵失笑,“本官没有听错吧?洪总督要本官前去主持战事?洪承畴才是三边总督!”
这位参谋一阵苦笑,朝许梁拱手,神色复杂地道:“回巡抚大人的话,如今平凉城周围聚集了梁军,关宁铁骑,洪兵,汉中兵,庆阳兵等各路人马,已经对城外的十万民军形成包围之势。然而……咳咳,几路人马对于如何开战却是意见不统一,总督大人昨日协调未果,眼见民军又突围了几次,包团圈有松散的迹象,洪总督心急如焚,急命下官前来请巡抚大人!”
许梁听了,沉吟一会,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三边总督洪承畴为了将聚拢到平凉城下的十万民军一举奸灭,借着三边总督的身份把庆阳游击贺人龙,汉中守备贺虎臣,辽东参将曹文诏,平凉游击罗汝才等将领都调集到了平凉,对民军形成了合围。
然而围是围住了,对于怎么打,什么时候打,谁先打这样的问题却存在争议。曹文诏是特别想打的那一个,然而他的兵虽然凶狠,兵力却是最少的。而其他的将军,虽然碍于三边总督的威势率军赶到了,却对与民军硬碰硬的开战没有什么兴趣。说到底,曹文诏率领的是朝庭的兵马,吃的是户部的军饷。而贺虎臣,贺人龙,罗汝才这几位呢,手下的兵将都是由陕西省供养着,朝庭可没有再拨一颗粮食下来!他们能够维持着对朝庭表面上恭敬就已经非常不错了,想要他们与民军真刀真枪的开战,那门儿都没有!
一句话,三边总督洪承畴调不动这些骄兵悍将,无奈只得请陕西巡抚许梁出马!
大厅里,那个参谋眼巴巴地看着许梁,忐忑不安地等着许梁的答复。他不敢催,更不敢表露出不满的神色,现在西边的官场上的人都知道,眼前这位陕西巡抚是个得罪不起的主。
好在许梁的沉思并没有持续太久,过了一会便朝参谋说道:“既然总督大人有请,那本官便动身去平凉便是。”
“哎,”参谋大松了口气,朝躬着身子作手势道:“巡抚大人快请,下官已经备好了马车了!”
不料许梁却笑了,道:“马车就不必了!本官自己会准备。”
不久,参谋随着许梁来到许宅大门外,看见了那辆标志着陕西巡抚身份的华贵马车,两匹并排拉车的白马,毛色纯正,比之总督大人的坐骑都要好上一成。再看看自己特意从平凉城里带来的马车,相比之下,那股寒碜样就一览无遗。
参谋尴尬地笑笑,乖乖地退到一边。
参谋在前头带路,由于朝庭的军队在平凉城外与十万民军对阵,参谋便带着许梁的车队绕道平凉城东门,进了平凉城。一路径直到了平凉知府衙门。
衙门正门大开,许梁自马车上下来,便见平凉知府陆一发,游击将军罗汝才等人在门口迎接。
“见过巡抚大人。”陆知府等人施礼道。
许梁微笑着点头,然后问道:“总督大人可在里面?”
“回大人的话,总督大人正在大堂议事。”陆知府道,见许梁径直往大堂方向走,便紧跟在身后,小声地说道:“大人,曹文诏与贺虎臣他们的意见争执不下,里面气氛不太友好。”
许梁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走近知府衙门大堂门口,许梁便听见曹文诏怒气冲冲的声音:“贺虎臣!你好歹也是守备将军,如今十万民军已成了瓮中之鳖,此时不清剿,更待何时!我昨日已经说得很明白,今日凌晨,各路军队发起总攻!为何你们迟迟不见动静!”
“哟,曹将军火气挺大的嘛!”汉中守备贺虎臣不温不火的语气,徐徐说道:“虽然眼下十万民军已被朝庭大军团团包围,然而那必竟是十万个人,不是十万头猪!要剿灭数量如此庞大的民军,咱们得讲策略!本官认为,断其粮草,围而不攻,逐步消耗民军的锐气,不战而屈人之兵仍是万全之策!”
“真是好笑!”曹文诏冷笑连连:“如今朝庭各路军队数量加起来不下六万人,以六万官军对阵十万乌合之众,还用得着讲什么策略?一声令下,直接杀过去便是了!贺将军如此一味畏敌怯战,实在令人不齿!”
贺虎臣听了,抬高声音说道:“想我贺虎臣当年任总兵官的时候,你曹文诏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站岗放哨呢!如何打仗,用不着你来教本官!”
“你……”曹文诏怒目而视。
“哟,这会议开得挺热闹的嘛!”许梁便在此时走进了知府衙门大堂,边走边说道。
堂上诸位官员武将见陕西巡抚许梁到了,唰地站起身,朝许梁拱手道:“参见巡抚大人!”
许梁拱拱手,笑道:“诸位大人客气了。”然后上前两步,朝坐在上方的三边总督洪承畴拱手道:“下官陕西巡抚许梁参见总督大人!”
洪承畴看向许梁的神色很复杂,有放松,也有纠结。与许梁对视一眼,洪承畴探手朝左首的空位示意道:“国忠你来啦,快请入座。”
许梁眉头微微皱起,再一次听到洪承畴唤自己的表字,国忠,许梁有些难受,然而终于没有说什么,走到左边第一个空位上,轻轻坐下。
洪承畴见状,便看向大堂上诸人,说道:“现在陕西巡抚许梁许大人也到了,那咱们便商议一下如何剿灭这十万民军。”
洪承畴说完,堂上贺虎臣,贺人龙,罗汝才,陆一发等陕西文武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到许梁身上,等着许梁表态。
辽东参将曹文诏见状,心中一阵恼怒,轻哼一声,出声说道:“本将军认为……”
话未说完,便迎来一声断喝!
平凉游击将军罗汝才沉声打断曹文诏,喝斥道:“放肆!巡抚大人尚未发话,哪里轮得到你发言!”
“你?”曹文诏顿时涨红了脸,见堂上的陕西文武都用嘲讽的眼神看向他,不由又气又急。
“你什么你!”罗汝才早就看这位眼高于顶的辽东参将不顺眼了,如今许梁和洪承畴都在,按官场排位,确实还轮不到曹文诏发话,罗汝才便决定狠狠地削一下曹文诏的面子。
“小小一个参将,也敢抢在一省巡抚前面发言?真是不知礼数,不懂规矩!”
“我……”曹文诏心里那个气啊!刚想反驳,抬眼见上首三边总督洪承畴微微摇头,便忍着怒气,坐在位子上呼呼的重重喘气。
罗汝才感到十分解气,朝许梁拱手,恭敬地道:“现在请巡抚大人发话!”
许梁略为责备地看了罗汝才一眼,笑呵呵地摆手道:“罗将军,在座的都是朝中同僚,都是披肝沥胆,为皇上分忧的人!何必搞得这么紧张!曹参将不远千里,来到咱们陕西平乱剿匪,那是咱们陕西的贵客!可千万不能怠慢了!像你刚才的态度,弄得好像咱们陕西的官员欺负外来人一样!这样不好,很不好!”
说着,许梁笑眯眯的看向曹文诏,招手说道:“来来,曹参将,你先说说你的想法,也让本官听听。”
曹文诏顿时气红了脸,听听许梁的语气,什么叫好像欺负外来人一样?!自打曹文诏来到陕西,就从来没有跟陕西的这些文武官员尿到了壶过!方才自己抢着发言便被那个罗汝才夹枪夹棒的数落一顿,如果此时自己再抢着发言,岂不又是乱了规矩,落人口实?
曹文诏不傻,自然不肯上当,便面无表情地朝许梁拱手道:“巡抚大人客气了。巡抚大人在些,哪里还有本将军说话的份。一切皆听从巡抚大人作主便是。”
曹文诏说完,罗汝才,贺虎臣,贺人龙等武将便紧跟着起哄,朝许梁拱手道:“我等谨遵巡抚大人吩咐!”
曹文诏噎了噎,洪承畴神眼闪烁一下,随即平静下来。
许梁双手往下压了压,笑道:“好,难得诸位将军如此团结一心。呃,总督大人,那本官就先说说本官的看法了?”
许梁说着,目光看向三边总督洪承畴,询问道。
洪承畴暗自苦笑一声,朝许梁点头道:“国忠尽管下令便是。本督全力支持你。”
许梁顿了顿,朝堂上几位文武官员肃然喝道:“汉武帝曾说过一句话,本官听着很顺耳: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平凉城外的近十万民军,虽然不是汉代的匈奴,但也是土匪强盗,非法武装!原本以为,西北民军自王左桂,王嘉胤,神一魁死后,会是一盘散沙。现在看来,咱们都预料错了,西北的民乱,那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死了一个神一魁,又冒出个红军友,李都司,杜三,杨老柴!此番这些个余孽集结重兵,兵犯平凉,便是冲着平凉和镇原的十几万担粮食去的!”
许梁说着,目光扫视着堂上诸人,手指敲击着坐位旁边的茶几,沉声说道:“本官的一贯观点,咱们不惹事,也不怕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前几个月本官初任陕西巡抚,一直忙于内政,没功夫理会这些作乱的民军。如今他们居然敢欺负到本官头上,本官便不答应!”
许梁沉声说着,忽然起身,肃然喝道:“诸将听令!”
罗汝才,贺虎臣,贺人龙等武将听了,唰地站了起来,走到堂中央,立正站好。辽东参将曹文诏见状,犹豫了一会,终于也起身不情愿地走到大堂中央。
许梁目光自罗汝才,贺虎臣,贺人龙,曹文诏脸上扫过,猛地一挥手,喝道:“各军即刻整军!一个时辰之后,向民军发起全面进攻!只许进,不许退!”
“末将领命!”罗汝才等人大声应道,然后朝许梁抱拳拱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曹文诏见状,跺跺脚,匆匆地朝三边总督洪承畴拱拱手,也急忙出去布置队伍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