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笑容满面,很是满意的样子,仔细地收好了那纸圣旨,然后起身,轻松地拍拍手,朝徐光启等人道:“好了,事情说清楚了,徐阁老也可以把外面的侍卫都撤了吧?恩,皇帝老兄,还得劳烦你送我出宫。”
徐光启和孙承宗巴不得许梁尽早出去,省得夜长梦多,生出变故。
只是崇祯皇帝黑着张脸,被许梁逼着,当作众人的面发了那样严重的一个誓言,心里愤愤不平,大明立国以来,崇祯可算是第一个发这样恶毒誓言的皇帝,可谓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如此想着,崇祯皇帝看着许梁嘻嘻笑的神情,越发感到眼前这小子可恶至极。
“慢着!”崇祯皇帝沉声喝道。
“嗯?”
一屋子的人都回头看着崇祯皇帝,孙承宗微微皱了皱眉头,十分不希望皇帝再出什么馊点子。
“皇上还有什么指教?”许梁斜眼看着崇祯皇帝,冷笑问道。
崇祯皇帝哼哼一声,盯着许梁,恶狠狠地说道:“先前朕的圣旨和誓言都用来约束朕和朝庭的既然是谈判嘛,总该双方对等才行。如今你许梁的性命有了保证,但朕和大明朝却一点保障都没有。万一许梁你离开之后,转手便兴兵造反,那该如何?”
许梁嘿嘿笑了:“皇帝老兄你可真糊涂,圣旨上不是说得明明白白的嘛,如果我许梁敢赶这么做,那便算是谋逆造反,算是违犯了圣旨上的条件,这个时候,皇上大可以下令将本官缉拿归案,依罪论处便是。我许梁违反条件在先,皇上和朝庭怎么处置我,我都决无怨言。”
徐光启,孙承宗等人听了,都缓缓点头,依许梁的意思,这样也没有什么疑问。
不料崇祯皇帝却是连连摇头,冷笑道:“许梁你倒说得轻巧,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小子手下肯定是重兵云集,护卫重重,那时候朕即便想把你缉拿,也颇费力气。”
孙承宗听了,啊的叫了一声,震惊地看着许梁,恍然附合道:“不错。皇上考虑周全,真到了那一步,皇上的圣旨岂不是毫无用处?!”
许梁噎了噎,轻叹一声,看着崇祯:“皇帝老兄,那你想怎么着?”
崇祯皇帝阴谋得逞似的嘿嘿直笑,沉声说道:“朕倒想到了一办法,能够防患于未然。”
“如何?”崇祯皇帝笑得如此阴险,许梁头皮微麻,警惕地看着崇祯。
崇祯得意地说道:“很简单,方才朕给了你一道圣旨,又立了一道誓言。相应的,许梁你是不是也应当写个条约,发个毒誓便成了。”
孙承宗,徐光启听了,都眼前一亮,深为赞同地点头,几人目光齐齐地落到许梁身上。
许梁盯着崇祯,偏了偏头:“我若是不写,皇帝老兄你当如何?”
皇帝表现得也相当硬气,咬牙喝道:“许梁你若不写,那叫朕如何放心?与其将来大费周章地缉捕你,倒不如现在拼着一死把你许梁杀了!也省得你许梁将来祸害大明!”
说着,崇祯皇帝把脖子一梗,一付引颈就戮的神色。
“皇上,不可!”徐阁老惊叫。孙阁老也神色紧张地看着崇祯皇帝。
“哼!诸位休要多言,朕心意已决!”崇祯皇帝沉声喝道。
许梁深深地看眼崇祯皇帝,道:“以前还真没看出来,皇帝老兄竟是这样有骨气的人。好罢,既然皇帝老兄执意如此,我写就是。说罢,你想让我怎么写?”
皇帝显然早就想好了,听见许梁同意了,便沉声道:“你就这么写,我许梁终生忠于大明,忠君体国,不与大明为敌!”
许梁全驰爽快,崇祯皇帝怎么说,许梁就怎么写,就是字迹丑了些。一会的功夫,许梁写完,痛快地在上面落了签字。
皇帝示意孙承宗和徐光启,王承恩等人也签字以作见证。这一套做法,与一刻钟前,许梁要求崇祯皇帝所做的一般无二。
皇帝将字据收了起来,很认真地吹干了墨迹,然后撇眼许梁,道:“那许梁我也再发个誓吧。”
许梁斜眼看着崇祯,冷然道:“以谁的名义起誓?”
皇帝想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方才朕是用的洪武皇帝的名义,那你许梁便用你许家祖先的名义吧。”
许梁摇头,道:“我许梁祖上起于吉安府,经过了那么多代,祖上的名讳我哪记得清!要不等我回去翻了族谱再来跟皇帝老兄说道说道?”
皇帝断然摇头,“等你去翻族谱,岂不要等到猴年马月?嗯,许梁你父亲是谁?”
“许常昆!”
“祖父呢?”
“许千根!”
皇帝听了,便用探询地眼光看向次辅徐光启。徐阁老顿时明白皇帝眼神的意思,抬头仔细回想一下许梁的来历背景,便很肯定地点头。
崇祯皇帝快意地嘿嘿直笑:“就用你祖父的名义起誓吧。就说你许梁终生忠于大明朝庭,如有违此誓言,自祖父许千根以下许氏一族皆断子绝孙!”
许梁变了脸色,“这也太恶毒了吧?”
皇帝冷笑:“方才你副朕起誓的时候便不觉得恶毒了?”
许梁一脸不情愿,左看右看,十分不痛快的样子,眉头皱得老高:“终身这个期限太漫长了!我许梁今年也才二十五六,如下立了这等誓言,岂不是往后六七十年都得生活在这个毒誓的阴影里?再者说了,现在是我许梁跟皇帝老兄你起誓,假如哪一天,皇帝老兄你不幸挂了,大明朝都四分五裂了,难道我许梁还得死守着这个该死的誓言?”
别人不清楚,许梁可是知道,崇祯一朝,总共的年份也就十七年!
崇祯勃然变色,怒喝道:“许梁你真是太放肆了!竟敢诅咒朕早夭!”
许梁撇嘴,“我是说假如!”
皇帝沉思一阵,妥协了,道:“那就终我崇祯一朝,许梁你不得背叛大明。”
许梁眼珠子一阵乱转,暗想,今年是崇祯六年,等到崇祯朝结束至少还有十一年,还是太长了。
于是,许梁便道:“不成。皇帝老兄正是春秋鼎盛时期,再活个七八十年不成问题,那岂不是说,我许梁还是得一辈子都陷在这个誓言的恶梦里?!”
皇帝恼火了,“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是早就打算出去之后便举旗造反了?!”
许梁摇头,“我只是觉得这时间太长了而已。”他眼光在屋里几人身上转悠,然后落到徐光启身上,抚掌大笑道:“有了!我看就以次辅大人在世的时间为限如何?徐阁老虽然年长一些,但是身体向来硬朗!况且今年也才六十六七,再活个一二十年丝毫不成问题!而一二十年的话,对我来说,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
许梁说得很勉强,其实他早就从闯素琴,张嫣说起过,徐阁老的身体是西风日下,常年的劳累,已经把身体拖垮了。
徐阁老愕然,苦笑道:“怎么把我也牵扯上了?”
崇祯皇帝原本立马就想反对,徐阁老已经快七十了,头发胡须都是白花花的一片,加上这一年来身体时好时坏,能不能再撑个十年都是未知数!许梁把目标瞄到徐阁老身上,显然是占尽了便宜。
皇帝想反驳,随即便醒悟,说徐光启活不长的话千万不能乱说。这样的话,太伤徐阁老自尊心了。
皇帝顿时便发现许梁这人蔫坏蔫坏的,竟然知道从徐阁老身上下手!令自己无从反驳!
“怎么?皇帝老兄你不同意?”许梁表现得十分惊奇,怪叫道:“难道皇上在怀疑徐阁老不能再活个十年二十年?!”
“这……”崇祯无言以对。
关键时候孙承宗站了出来,孙阁老劝道:“皇上,就依许梁的意见吧!”孙承宗斜睨着许梁,暗道:不消十年,只要再给自己五年时间,一旦老夫把辽东稳固了,收拾你许梁易如反掌!
皇帝见状,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遗憾地点头道:“好。就以徐阁老再世的时间为限。朕忠心地祝愿徐阁老好吃好睡,长命百岁!”
徐阁老苦笑:“老臣谢皇上吉言。”
许梁听了,便郑重其事地起誓道:“我许梁发誓,只要徐光启在世一天,便永不反叛大明,如违此誓言,吉安府许家自祖父许千根以下断子绝孙!”
皇帝几乎是竖起耳朵听着,待许梁发完誓言,崇祯也没有听出什么不妥的地方,便大为放心。
随着许梁的誓言发出来,养心殿内的气氛登时就缓和了很多。
许梁很是亲热地拍着崇祯皇帝的肩膀,咧嘴笑道:“好了,经过这件事,我和皇帝老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相互都了解了很多。嗯,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皇帝老兄,有劳你再送我出宫。”
皇帝黑着脸,冷哼道:“许梁,朕乃大明天子,你好歹还是大明的臣子!谁跟你称兄道弟了?!”
许梁呵呵一笑,“知道了,皇帝老兄!”
皇帝脸色就更黑了。
徐光启,孙承宗巴不得早些结束这件麻烦事,眼睛一直盯着许梁和崇祯皇帝,生怕这两人再闹出什么意外出来。
徐光启抚须笑道:“今日之事,好在有惊无险。许梁,老夫一道送你出宫。”
许梁嘿嘿直笑,客气无比。“有劳有劳。”
于是,许梁收了冷月刀,一手依旧扣着崇祯皇帝的一只手臂,由王承恩打开养心殿的殿门,许梁紧挨着崇祯皇帝慢慢走出了养心殿。
殿外,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地温体仁和骆养性听得门响,慌忙扭头,朝门口看去。殿外面,无数双眼睛警惕地看着殿门口,随即跌碎了一地的眼珠子。
他们看见:大明朝的九五至尊,崇祯皇帝陛下竟然和陕西巡抚许梁手挽着手,缓缓地走了出来,其亲密无间的样子,令人惊愕。
温体仁气得浑身哆嗦,喝道:“大胆许梁!还不放了皇上!”
许梁不屑地撇嘴:“老狗你又鬼叫什么!我与皇上可谓是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皇上提议亲自送本官出宫,盛情难却,本官只好勉为其难地与皇上走在一起。好狗不挡道,滚开!”
温体仁都快气疯了,养心殿外侍卫番子有上千人,许梁一口一个老狗的叫得顺嘴,令温体仁肺都快气炸了。
崇祯皇帝的一句话,把温体仁的火气浇灭了大半。皇帝对锦衣卫都督骆养心说道:“骆爱卿,朕和许爱卿此前有些误会,现在已经和解了!你把人都撤了吧!”
骆养性尽管狐疑不已,左看右看都看不出皇帝和许梁是和解过的样子。不由看向随后出来的徐阁老和孙阁老,见两位阁老都缓缓点头,骆养性便下去传令锦衣卫,宫庭侍卫,东厂番子敢快收队回营。
前来护驾的,埋伏的士兵都撤走了,王承恩很有眼力劲地斥退了皇帝身边随行的侍卫。连温体仁忝着脸上前要随皇帝一道出去,都被王承恩给拦下了。此前温体仁不大孩子皇帝的安危,执意斩杀许梁,这种做法令王承恩很愤怒,是以,这会儿对于这位温阁老,王承恩没有什么好脸色。崇祯皇帝,许梁,徐阁老,孙阁老,再加上王承恩一行五人,缓缓地往午门走去。
一路无言,一路走来,惊呆了无数双宫女,太监,侍卫们的眼睛。
众我不明就里的人都在暗自猜测:皇上什么时候跟陕西巡抚许梁关系好到这个份上了?亲自送出宫,还手拉手,好朋友的样子?!
只有皇帝知道,他心里恨不得一脚飞到午门外。免得在宫里丢尽了脸面。
小半个时辰之后,午门的宫墙终于呈现在众人眼前。皇帝不由得大松了口气。
许梁忽然站住,不走了。
皇帝顿时惊恐地看着他,“你,你,你又想做什么?!”
许梁一脸恼怒:“差点忘了,我有样东西没拿回来。”
“什么东西能比走出宫更加重要?!”皇帝气道。
许梁很认真地看着他,道:“皇帝老兄该记得,我进宫前被人搜过身,身上有七万两银票被小太监搜走了,至今没有要回来。”
皇帝听说是这事,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急切的摆手道:“这点小事也用得着这么紧张?!回头朕让承恩要回来给你送过去!快走,午门就要到了!”
后面跟着的徐阁老动了动嘴唇,有心提醒皇帝,七万两银票该是笔很大的数目,仅凭许梁的官袍里那几个兜,应当是放不下这么多银票的。然而看着崇祯皇帝如同避瘟神般急切地神色,徐阁老便生生把冲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