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一章(1 / 1)

对于这两个选项,朝颜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选择了前者。

于是谢初语纵身上树,将那位少爷从树上抱了下来。

支撑着朝颜刚才胡言乱语的那些酒劲似乎也过去了,他通红着脸道了声谢,很快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收拾东西正打算离开,才发觉山寨里的那群山贼也都收拾好了行装,拖着东西来找朝颜与谢初语辞行,要去往朝家找个能做的差事。

当天阳光正好,谢初语驾着车与朝颜再次启程,想到不久前那群辞行而去的山贼,不由得低声问道:“你就当真信得过那群山贼?你就不怕他们到了你朝家不好好干活,成天惹是生非给你们带去麻烦?”她神情认真,甚至认真得显得有些严肃,“你要知道,他们从前可是山贼,杀烧掳掠什么没做过。”

马车里面久久没有传来回应,谢初语就当自己在自说自话,朝颜的事情本就不该她来管,她也算是多管闲事了。

然而片刻之后,身后的车帘动了动,一颗梳着漂亮发髻的脑洞从里面探了出来,朝颜女装的模样还是让谢初语一时没了言语。

朝颜睁着眸子,对谢初语道:“他们说他们是被逼无奈才会做山贼的。”

“这世间谁能随心所欲?”谢初语道。

然而她话音一顿,想到面前这个朝家少爷,不就是个生来便能随心所欲的人么?

她正欲收回这话,朝颜却点头笑了笑,接着道:“因为没得选择,所以才只能如此,但如果他们想要选择,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呢?”

谢初语觉得荒谬,朝颜立即又道:“谢姑娘呢?”

“我?”谢初语喃喃道。

朝颜点了点头,马车在路上颠簸了一下,朝颜险些跌下车去,他不由得惊叫一声,谢初语动作利落的一把捞住那人,才听得方才从惊吓里平定过来的人低声问她道:“谢姑娘就没有想过吗,如果有机会,放弃如今的门派,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谢初语从未听过这样有趣的笑话,在她看来,朝颜所说的假设不过是一种十分遥远的幻想,带着逃避以为的假设。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而她也不可能放弃如今的日子。

因为一切都来不及了。

“朝颜公子看来是个喜欢做梦的人。”谢初语哂笑一声,给了他一个稍微好听一些的评价。

朝颜撑着马车车壁,稳住了身形,他视线似有似无的自谢初语身上扫过,终于换了个说法道:“那我能知道,谢姑娘真正想过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吗?”

谢初语睨了他一眼,终于淡淡道:“不知道,没想过。”

那些对于她来说太过遥远,她的确从未想过,也不愿去想。

念念不忘,却不得实现,最是痛苦,既然如此,不如自一开始就没有念想。

朝颜怔了怔,正准备再开口,谢初语却已经一把将他扔回了马车里面,并将车帘给关牢了,语气平静的道:“快坐回去,外面风大,一会儿将你朝颜公子吹病了就不好了。”

谢初语说得没有错,外面的风的确不小,当天晚上就下起了雨,那风的确也将人给吹病了,只不过病的不是朝颜,而是谢初语。

更加麻烦的是,因为谢初语生病,所以他们当天晚上没能够到达下一座城镇,只能够在山林里面露宿,外面大雨倾盆,两个人便只得缩在了逼仄的马车当中。

大雨落在林间树叶上,落在马车车顶,发出清脆的声响,谢初语身上披着一件从包袱里面翻出来的厚外衫,面色泛白,眼底透着几分疲惫,看起来与从前颇有几分不同。

朝颜低头翻着谢初语的包袱,低声问道:“哪一瓶才是风寒药?”

谢初语沉默片刻,用病后沙哑的声音道:“没有那种东西。”

“没有?”朝颜一怔,似是有些不解。

谢初语点了点头,不大情愿的解释道:“我从小到大,只有受伤,没有生病,自然不需要这种东西。”

听得谢初语这么解释,朝颜不觉惊讶,只是惊讶过后又陷入了苦恼,如今谢初语生病,他们却没有药,在这深山野岭的要如何才能够熬过去?

似乎是看出了朝颜的苦恼,谢初语瞥他一眼,垂眸又道:“不用管我,睡一觉就好了。”

“不行,病了要好好照顾,不然会更严重的。”朝颜看来十分认真,他看出谢初语面色依旧泛着寒冷的青白色,于是干脆将自己的外衫也脱了下来,小心披到谢初语身上。不常生病的人,生病以后病逝总是比旁人要来的凶猛,谢初语如今头晕得厉害,也没空理他,便只低声道了谢,就靠着车壁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谢初语是在半夜里渴醒的,她喉咙里面烧得厉害,身体也有些发软,她睁开眼睛,正欲撑着身子自己动手找水囊,便对上了一双清清湛湛的大眼睛。

马车里面被人小心的点上了灯,放在角落里,而朝颜就蹲坐在她的对面,正睁眼看着她,也不知道究竟看了多久。

眼见谢初语睁开眼睛,朝颜连忙小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初语极少被人这样关切,更没被人这么照顾过,她一时有些语塞,片刻后才轻咳一声道:“水。”

朝颜很快从包袱里面拿出水囊来,谢初语正欲伸手接过,朝颜却摇了摇头,将水囊凑到了谢初语的唇边。

谢初语确实病得没什么力气,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待得喉中好受了些,才有空去看朝颜的模样。朝颜神情十分专注,动作也小心翼翼地,大概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够想得到,这位自小被人捧在掌中的朝家二少爷,也有这样亲自照顾人的一天。

而那个被他照顾的人是谢初语。

谢初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病成这样,就连动手的力气也没了,谢初语也还是强撑着力气打趣了朝颜一番:“没想到朝颜公子竟也能这般贤惠。”她上下看着,自然是在指朝颜的这副女装打扮。

朝颜脸红了起来,只是该做的事情却没忘记,他见谢初语喝得差不多了,便收回手又递了一块手帕过去,小心替谢初语擦拭额上的汗,想了想才又低声道:“其实,我也想不到。”

“嗯?”谢初语问了一声。

朝颜接着道:“谢姑娘也会有这样虚弱的一面。”

谢初语不愿对人示弱,听见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朝家二少爷说自己虚弱,不禁心中百般复杂。然而朝颜却很快又笑到:“就像个很普通的小姑娘那样,而不是平时的样子。”

谢初语垂目不语,静了一会儿才道:“你去睡吧,不用这么照顾我。”

“不行。”朝颜认真道,“谢姑娘照顾了我一路,如今你生病了,我自然要好好照顾你才是。”

谢初语又道:“朝颜公子怕是不会照顾人的。”

“我可以。”朝颜坚持道。

谢初语眸光微转,落到朝颜的身后,幽幽道:“所以朝颜少爷打算把马车烧了?”

朝颜听得又是一怔,连忙回头,这才看见自己放在马车角落里的灯不知何时被自己弄倒了,这会儿那些火苗已经将一块木板给烧黑了,正在往车帘上面蹿,朝颜没有料到会是这般情形,当即惊叫一声,差点从车上跳下去,随手又拿了东西去扑火,然而却没料到拿到的正是谢初语所带的那个包袱,谢初语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朝颜将包裹扔进了火堆里。

谢初语:“……”

最后还是谢初语撑着病体起身用体内真力灭了火,然而就算是这样马车下方还是被烧穿了个洞,车帘少了一块,就连车壁也都黑了两边。两人从那堆漆黑里面抢救出了几瓶伤药,一件被烧成了破烂的衣服,还有几块已经不能吃了的糕点和馒头。

两个人在马车里面相对无言,最后是朝颜低下头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那还了得。”谢初语喃喃道。

朝颜依旧沮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初语沉吟片刻道:“赶路吧,现在休息也没法休息了,不如早点赶到下一处城镇,然后再好好休息。”

听了谢初语这话,朝颜立即收拾了一下准备再次启程。谢初语如今的情况自然是无法驾车,那么驾车的人便成了朝颜,朝颜这辈子自然没有赶过车,于是坐在马车里面休息的谢初语,有幸听见了朝颜与那匹马儿的长篇大论。

谢初语无法理解朝颜为什么要与一匹马讲道理,她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催促道:“要不要换我来?”

朝颜连忙阻止,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到马前,摸了摸马屁股,然后低声道:“马兄,那我要打你了。”

“……”谢初语觉得朝家老爷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可能脑子有点问题。

待与那马儿又说了几句之后,朝颜总算是鼓足了力气,然后一鞭子轻飘飘的落在了马屁股上。

马车前的大黑马喷了一口气,脾气不悦的往前走了两步,立即又停了下来。

朝颜尴尬的回头隔着烧坏的车帘望了谢初语一眼,谢初语无言以对,终于从身边摸了一块烧糊的馒头往马屁股上扔去,马儿吃痛,嘶叫一声,这才终于带着马车往前跑去。

万分艰难的赶路了一整夜又一个清晨,两人在朝颜的带路下走错了几次之后,终于来到了硫州。

硫州城是两人一路走来最为繁华的大城镇,而当然对朝颜来说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不过为了谢初语,朝颜也顾不得许多,他身上依旧穿着女装,倒也不是那么担心被人给认出来。进城之后,朝颜就驾着那破烂的马车找到了一处客栈,然后扶着依旧昏昏沉沉的谢初语进了房间。

谢初语本就不舒服,好不容易撑了一路,到了客栈当中就再也撑不住了,倒在床上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才发觉又是一天的天黑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才发觉身上已经不再那么难受了,屋外星辰闪烁,屋内却是灯火通明,谢初语抬眸看去,才见床边正趴着个人。她睡了一天,这人恐怕就这么守了一天,所以到这时候,他已经睡过去了。

谢初语借着昏黄的灯色,观察着朝颜的睡颜,相处多日,她早已见过了对方各种模样,但不论如何,她仍觉得,朝颜还是睡着的样貌最好看。

不乱说话不惹麻烦,自然是比较讨人喜欢的。

也不知这么漂亮的脸蛋捏起来会是什么样子,谢初语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这么个想法,于是她微微倾身,抬手捏住了朝颜的脸。

朝颜不愧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脸上的皮肉软嫩极了,谢初语本已经控制了力道,奈何习武之人出手难有分寸,朝颜被谢初语这么一捏,吃痛着醒了过来,茫然的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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