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月处刑完毕,岳嬷嬷回来时,硫月倒在外面,奄奄一息了。萃香立马跑了过去,呜咽着眼:“你这个笨蛋…”
岳嬷嬷身为习武者,自然知道硫月的七寸在哪儿,棍子也加了几分力度,故硫月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阖着眼,白了一眼哭的跟个核桃似的萃香。
任汝嫣蓦然回头,映入林氏的眼帘,遂蓦入摄人的目光,林氏不寒而栗。
任汝嫣微微一笑,轻声:“祖母,硫月已经受了惩罚,也对姨娘的孩子进行了歉意,那么…”
“我不允许!”林氏处刑不了任汝嫣,面色阴测测的,本来不好看的面庞,更夹杂着片刻犀利:“母亲,即使硫月处刑了,那也只是个贱丫头,根本不足为惧,即使打了又怎么样,母亲您可别忘了,刚出生的孩子,何其无辜!”
林氏的冷言冷语,瞬间砸向任汝嫣,似乎想把任汝嫣的理论一一否定。
林氏很奸,没有被伤了孩子而冲昏了头脑,但是她现在急于打垮任汝嫣,压根就没看到老夫人不耐烦的神色,继续道:“母亲,您一定要给妾身做主!”
林氏不会放过任汝嫣的,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自己已故的孩子、赵嬷嬷,都会替林氏来作证,看这次任汝嫣还怎么脱身?
任汝嫣把林氏的神色看在眼底,低垂下眸,安然自若,突然大喊一声:“那就来责罚嫣儿吧!本来内力之事是嫣儿不好,若是嫣儿还以侥幸心理继续辩驳,那姨娘的孩子岂不是非常无辜?”随后,任汝嫣跪地,铮铮铁骨直视老夫人,重重磕了一头:“还望祖母责罚。”
林氏因为任汝嫣的承认,感到无比欣喜,扬声抹起一条淡淡的弧度:“那还不快把大小姐抓起来!打到残废!”
须臾,丫头们面面厮觑,觉得老夫人默不作声,权当默认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扑向了任汝嫣。
硫月一瞧,刚想起来,挡在任汝嫣面前,可须臾被一股力道狠狠地按在地下,闷哼一声,猝不及防地,岳嬷嬷闪身,直接拦住了众丫头们的动作,冷然:“老夫人还没开口,任何人不得轻易行动,即使是姨娘,也要老夫人发话方可!”
赵嬷嬷本身就是毒舌、闷骚,现在严肃庄重的发了话,可真真恐怖!即使是平常,丫头们都不敢逆忤她,更何况现在呢?故丫头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错愣在地。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怜惜,霍地摸着手里的佛珠,冷视林氏:“嫣儿都承认错误了,你还抓着小辫子不放,这是什么道理?”
“母亲!”林氏面色煞白,冷声:“您再这么管着嫣儿,指不定她有一天会因为您的持宠娇惯,变得更加目中无人,你
您瞧瞧她现在这样,可真是…”
“可真是什么?”冷不丁的,一个温润如玉,好似春风拂晓般的声音,缓缓走进众人的耳畔,众人皆愣,便看到任老爷刚下早朝回来,此时身穿紫色缀连官服,披着髦皮,先是眯起好看的眼睛,复述:“到底是什么?”
“老、老爷…”林氏膛目结舌,压根没想到任老爷会下早朝过来,一心想给他个惊喜,可随后,脚步一顿。表情变得生硬,她的孩子早就没了,哪里还有什么惊喜可讲…
林氏低下双翠,霍然抬头,充满哀怜、带着氩氲的水光,贴在任老爷周身:“老爷…您总算回来了,可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任老爷微蹙眉,修长的眉毛,凝视了一眼任汝嫣,总觉得会跟这个大女儿有关系,不禁淡问:“母亲,这儿到底发生了何事?”
老夫人淡望,缄口不言。只能让任老爷自顾自的猜测,毕竟,这可是有损体面的事儿,她身为一品诏命,的确说不出口。
万籁俱寂了一会儿,这时,岳嬷嬷很自然第厚脸皮上前,解释了:“姨娘有孕,因为一个菜被滑胎了,跟任大小姐有关系,现在已经把硫月责罚了,姨娘死缠烂打、紧追不放任大小姐,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岳嬷嬷的轻描淡写,一时间让林氏差点背过去,这样的口吻好像再说“明明惩罚都惩罚了,非要抓住任汝嫣的小辫子不放,蛮横不讲理吗?”
若是以往,林氏早就笑着敷衍过去了,可现在林氏觉得,内心的气焰一直蹭蹭上,渐渐地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此刻,赵嬷嬷严肃:“老爷,您真的能相信岳嬷嬷的一面之词吗?任大小姐已经证据确凿,意欲谋害姨娘的子嗣,这罪行可不小啊。”
“是吗?”任老爷皱着眉,沉吟了片刻,不确定地盯着任汝嫣:“嫣儿,你这么做了?”
“回父亲,嫣儿确实做了这种事儿。”任汝嫣不可置否,平淡道。
林氏刚听完,喜笑眉梢,而后任汝嫣一顿,继而道:“可嫣儿觉得,硫月现在没有内力,全靠炭才能让菜热起来,而且姨娘刚开始没什么异样,可后来貌似就情况不稳定了,嫣儿虽然有罪,但也是猜忌一番,有可能,嫣儿根本就没做,伤害姨娘之事。”
“你在胡说什么?”林氏冷哼,插话并夹杂着三分怜悯:“嫣儿,我念你是嫡女,可也不能随便推卸责任,我们任家最痛恶那些,表面上挺好、背地里做苟且之事的人,姨娘不希望嫣儿重蹈覆辙。”
林氏的话,瞬间把任汝嫣推到了浪口尖儿上,是啊!任汝嫣明明是推卸责任,压根就没把老夫人的话放在眼里,这样的嫡女,最令家族不耻,故认老爷想到了这一层,喊道:“嫣儿。”
任老爷充满失望的眼神,好似看个怪物一般地盯着任汝嫣,任汝嫣冷冷失笑,心下跌入了谷底,她本来就是想要辩解出来的,竟然都认为自己有错,那她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让任大小姐尝尝苦头吧!身为嫡女不可能不以身作则的。”
“哎,本来以为大小姐挺好的一个人,好端端的,说硫月没有内力倒是信了,可为何要说出什么伤人的话,不知道姨娘现在肚子里有孕吗?”
众人的流言碎语,一时间让林氏嘴角的弧度上扬,总算找回了胜利的感觉,竟然如此,那么她也不会再对任汝嫣客气了,一举将她拿下!
“咦?你们怎么都围在这儿?”潺潺流水,譬如天籁般温和的声音,缓缓萦绕耳畔,众人错愣之际,只见女子笑靥如花,一颦一蹙都是惟妙惟肖的,巧笑若兮,不是任青柠还是谁?
她先看到林氏,眼底闪过一抹激动,立马扑了上去,她终于能见着自己的姨娘了,天知道任青柠在宫里受了多少苦?现在终于能在林氏膝下里撒娇一会儿了,不由得说:“姨娘…”
林氏不由分说,虽然看见自家女儿是挺好,但她不能放过任汝嫣,故直接推开了任青柠,不顾忌她诧异的目光,林氏紧盯任汝嫣:“那嫣儿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竟然如此…看来是不能隐瞒了…”任汝嫣缓缓一笑:“其实,硫月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什么错,因为热菜什么的只是虚的,关键是姨娘的汤里有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汤?”众人赶不上任汝嫣的思维逻辑,只听她一笑:“不错,因为硫月使用的是真正的武功,没有一丝内力的杂质,光用炭给摩擦生热之后,汤里面的食材就会随之变汤,那么最能激起反应的,就是人参。”
“人参?”众人惊呼,霍地把目光盯向了老夫人,人参天天是老夫人送的,这么说,难道是…
老夫人见了众人怀疑的目光,面色一沉:“嫣儿,人参是滋补养颜,够胎儿好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嫣儿预料到了这种状况,太医出来吧——”任汝嫣高声,随后,太医被拽到众人面前,只见他一脸无奈相,先是跟老夫人她们请安,随后又把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了任汝嫣身上,继而道:“参见任大当家的。”
“免礼。”任老爷虚扶了一下,继而温笑。
“您怎么踅回来了,难道是有什么事儿?”老夫人缓缓和任汝嫣对视,觉得和任汝嫣有密切的关系,故开了口。
果不其然,太医行礼,沉吟片刻:“本来走到了门口,结果不知为何,便有一个丫头拦住了,说什么需要臣来看诊,价钱好商谈,臣就跟着任大小姐的丫头过来了。”
“那么任大小姐,您让我办什么?”太医对着任汝嫣行礼,道。
任汝嫣用眼神示意,让萃香把汤端过来,笑了笑并递给了太医面前:“这个汤里是不是含有人参?”
太医蹙眉,便舔舌头尝了尝,随即点头:“确实是人参,有滋补的作用——”太医一顿,没等林氏得意,太医便想到了刚刚林氏的滑胎,道:“您一定是吃多了人参才导致的。”
“什么?”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愕然,便听太医道:“人参确实是滋补养颜,可就是吃多了会得什么不好的疾病,本来胎儿体质薄弱,因为喝了这么多人参汤而滑了胎,也说得过去了。”
听完太医的解释,林氏感觉五雷轰顶,夹杂着一丝惨白,不可置信地望着老夫人,她真的没想到,一切都老夫人惹得祸。
老夫人也是手一直在颤抖,佛珠零落在地,来不及去捡,老夫人本来就是为了孩子好,才考虑每天一个人参的,并叮嘱让岳嬷嬷看着林氏喝下才满意,因为林氏肯定老夫人不会毒害她,所以每次都喝的一干二净。结果,查明了事实的真相,原来是自己伤了胎儿,可真是罪该万死!
老夫人捶着胸口,任汝嫣立马跨前,蹙着柳眉:“祖母…”
老夫人蓦然望着任汝嫣,嘴角微张,明明是个善良的孩子,结果老夫人竟然有片刻是在怀疑她、怀疑她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一时看得开的老夫人,以为她不会犯什么错,结果,这次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
老夫人俩眼一翻,背了过去,在众人的惊呼之下,任老爷不经意的一喊:“母亲!”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老夫人快要倒在地上时,任汝嫣手疾眼快,吃力地扶着老夫人年迈的身体,对着岳嬷嬷:“搭把手。”
岳嬷嬷微愣,接过了老夫人后,石化的众人也反应过来,即刻把老夫人抬了起来,一起拽着太医,去了内室。
太医很悲催的,再一次进了林氏的闺房,诊治老夫人去了…
任老爷等人在一旁等候,大厅里寂静无比,时不时传来一则轻细的咳嗽声,让在座人的心,瞬间被揪了起来,卡到了嗓子眼儿,硬说说不出。
就这样,很沉默。
任老爷最先打破了气氛:“这么说,嫣儿是无辜的?”
换来的又是一片沉默,因为任青柠刚回来,冒然给林氏求情不好,也只能低下秋波的眸子,用余光觑着林氏。
林氏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中五谷杂味,她真的没有想到是老夫人的错,一直以为,是任汝嫣想要谋害自己,结果突然插出了这么个片段,就譬如告诉你“今天只剩下奶酪,没有别的卖,以为是那个卖奶酪的人抢走了,其实是店长偷吃的了感觉。”
好吧,虽然林氏承认自己想多了,但眼底夹杂着一抹狰狞,任汝嫣竟然是无辜的!可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林氏强自讪笑:“原来是妾身错了,本来以为嫣儿是不小心造成的,结果竟然…”林氏没有敢往下说,众人也心知肚明,任老爷慎重其事,仰望着任汝嫣,眯起桃花眼,歉然:“嫣儿,可真是对不住了。”
“父亲,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任汝嫣笑了笑,目光却无比的冷淡,他知道任老爷是保持猜忌自己的心态,但她可是任老爷的女儿,他非但不关心自己的女儿,反倒是把林氏看得很重。
这样,就足够令人寒心了。
任汝嫣低垂下眸,轻声:“我怎能责怪父亲呢?本身父亲就没有什么错,是嫣儿粗心大意惹的,若父亲觉得不体面,也可以惩罚嫣儿的。”
“不用了。”任老爷摇头,瞥了下任汝嫣,她现在可真是越来越不懂这个大女儿了,明明以前畏畏缩缩的,现在,反倒学会了严正声明自己的立场,让他觉得有些门理可在,可真是奇怪。
奇怪虽奇怪,任老爷也不敢再继续把担子挑给任汝嫣了,只能歉然:“嫣儿,父亲会补偿你的。”
补偿?任汝嫣眸光微闪,即使不痛不痒了,心中还是有一点儿黯然,这种黯然充斥着内心,让任汝嫣抿着笑,抬起幽深的眼帘:“父亲,还是多补偿些姨娘吧。”她不需要什么施舍的补偿,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任老爷更加愧疚了,跟任汝嫣说了很多,答案都是否定,终究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任青柠这时猝不及防地和任汝嫣对视了,任汝嫣缓缓一笑,真的很久都没看到任青柠了。看来,颜宗他们的计划很顺利,高进,被搞垮了。
许是被任汝嫣盯的不自然,任青柠一觑,怯生生:“大姐姐,我这儿有什么吗?让您这样?”
任汝嫣微笑:“没有什么,只是觉得二妹妹长得又好看了,果真,皇家的水土养人啊。”
任青柠认为任汝嫣在讥诮她,面色不禁一黑,巧笑露白齿:“是啊,皇家确实是个养人的宝地。”
“太后娘娘一定送了很多贡品吧?”任汝嫣淡淡一笑,问。
任青柠一愣,心下带着三分得意,忘记了自己本来在皇宫里,因为要嫁给高进,成天愁眉苦脸的样子,直接道:“是啊,大姐姐可不知道,前些天太后娘娘摆宴席,就让柠儿参加了,因为柠儿能吟诗能弹琴,受到了不少的青睐。”
“是吗?”任汝嫣不可置否,任青柠以为任汝嫣在嫉妒,只是笑:“那时候天天山珍海味,光是珠宝都往里送,那场面可真是奢华,对了!大姐姐也没见到过那种场景吧?”
“没见过。”任汝嫣一顿,不假思索地答道。
任青柠更是嘴角张扬了:“也是,大姐姐参加的宴会少,光是一个糕点就不知道是什么。”
任汝嫣淡笑,没有反驳任青柠,她确实是看少了,看少了一些粗俗的东西。当了三皇子妃,每日都要应酬,戴着厚重的饰品跟着后宫的那些嫔妃和太子妃假以虚蛇,连穿朴素衣服、吃斋饭的机会都没有,自由出入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又怎么能看得到呢?
很显然,只有任汝嫣心知肚明,像任青柠,虽然是庶出,但要风有风要雨有雨水,即使是任汝嫣都知道,任青柠的吃穿一点儿都不比任汝嫣的差,甚至礼仪教导的好,凭借着绝色的容貌,横行无阻,又怎么能明白这些?
“真好呢!”任汝嫣这是出于内心的,让任青柠更加的得意了,三分安慰:“没关系的大姐姐,改日柠儿一定让你去看看,保准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奢华。”什么叫差距!
没等任汝嫣再说话,里面又传出猛烈的咳嗽声,这时,太医走了过来,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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萃香:别人都是女主美腻,瞧瞧你的,妹妹都长得比咱们女主好
百鬼:咳咳,不要关注这些,心灵美更重要,我们的女主从来不算计,温柔地、温柔地…
萃香:温柔地摧残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