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欧冶随薛烛前往王城冶金殿。
欧冶从没有见过如此气派的铸剑之处,整个宫殿都好似一鼎冶剑巨炉,四面环合,穹顶天开,无数宝剑陈列墙上,设备原料一应俱全,更有各路剑师剑匠相聚在此,只听挥锤之声铿锵有力,不可开交,炉中一柄柄通红的剑型刺眼夺目,让人目不暇接。
随着薛烛步入,所有匠师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俯首下跪,一幅畏惧之相。薛烛大笑起来,双袖一挥,便有侍从抬上一口巨大的木箱,箱盖揭开,顿时金光耀眼,足有万两黄金和珠宝首饰,陈列其中。
“众匠师辛苦了,薛某已得己所欲,诸位可以分了这金银珠宝,回家同父母妻子团聚了!”说罢两个抬着箱子的侍从将满箱的金银财宝往冶金殿外倾倒,黄金如流水一般,瞬间将数十层台阶扑满,反射着耀眼的日光,似乎整个宫殿都闪烁着金光。
跪在地上的数十名匠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半晌,忽然蜂拥而起,全部冲向殿外,争抢着满地的金银珠宝,各不相让。
薛烛嘴角上扬,向身边的侍卫是个颜色,侍卫会意,将冶金殿的大门关上,只留下薛烛和欧冶两人在其中。
薛烛望着鼎盛的炉火,对欧冶道:“欧冶先生,现在这整个冶金殿都是你的,想如何铸剑,皆随先生意愿,修补工布也好,重铸湛卢也好,薛某只坐等其成。”
欧冶正想说话,突然听到殿门之外一声惨叫,随后惊恐之声不绝于耳,似乎殿门之外正遭受着一场屠杀。
“你!”欧冶不禁怒气填膺,“竟然出言无信!为什么要杀他们!”
薛烛哼的一声冷笑:“全是庸才,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还想求荣华富贵,薛某只说让他们同家人团聚,他们家人早已命赴黄泉,薛某又如何食言了?”
欧冶想破门而出,但数百斤重的殿门被关闭得死死的,欧冶只能重重地一拳砸在门上,心中想到莫邪和有虞氏还在薛烛手上,自己根本奈何不了他。
欧冶静下心。“想要铸成湛卢,没有合适的剑魂是不可能的。异物所生之处,常有异象相随,神铁生于湛庐山,要想寻得最好的剑魂,恐怕欧冶还得奔赴一趟神铁所生之处才行。”
“好说,湛庐山玉女峰圣水泉,便是薛某寻得神铁之处。先生只管去便是,薛某自当在王城耐心等候,悉心照料贵夫人和莫邪。”
欧冶虽想带着莫邪和有虞氏一走了之,但显然在薛烛的心机面前,这是不可能的。如今受制于人,为了妻女,也只能先任薛烛摆布,待铸成湛卢,救出妻女,再见机行事,一来不能让莫邪和有虞氏出事,二来绝不能让湛卢为薛烛所得。
“待欧冶修复工布,即日便启程前往湛庐山。”
欧冶看着手中的工布,自三年前胜邪一战后,这把曾经欧冶形影不离的佩剑,再也没有展露过风采。欧冶轻轻抚摸着工布漆黑的剑身上的裂隙,往事浮现,欧冶感慨万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其最终铸成。
欧冶取出那节手指大小的神铁,轩辕之力汇聚于掌心,浓厚的红色灵气将工布和神铁一同送入冶金殿中央最大的火炉,一时烈焰飞扬,工布的剑身闪烁出黑色的光芒,吞噬着赤红的火焰。
欧冶臂上双眼,左手紧扶右臂,轩辕之力大作,欧冶全身被轩辕之力覆盖,漂浮于半空之中,将轩辕之力不断注入炉中。
神铁与工布在烈火与轩辕之力的催化之下,渐渐融合于一处,神铁化作黑色的铁水,缓缓流入工布的裂纹,完美地与工布融合在一起。
忽而工布从炉中飞起,炉火和轩辕之力化作两道红色的漩涡,围绕在工布周围,渐渐汇入工布的裂纹之中,被工布的无限之力所吞噬。剑身裂痕消失无踪,工布舞出一道剑花,飞回凭空落下的欧冶手中。
欧冶望着手中修复完成的工布,剑身完美无瑕,宛如漆黑无星的夜空,吞噬者周围的光芒,比之前更为美丽。
欧冶亲轻轻地抚摸着工布,划破空间的触感,让欧冶倍感亲切。忽然冶金殿角落传出一声踏空的脚步声,欧冶立刻警觉起来,剑刃指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喝到:“什么人!”
欧冶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半晌,才从角落的殿柱之后探出一个脑袋来。
“是你啊。”欧冶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收回工布,墙角的人原来是之前陪莫邪在假山上玩耍的小男孩。
小男孩摸了摸脑袋,见自己被发现了,嘿嘿一笑,不再躲藏,从殿柱后面跑到欧冶身前,道:“叔叔你好厉害哦,会发光,还会飞,我之前只见过孙武叔叔一个人会这样,你已经变成我第二个崇拜的人了!”
“孙武?”欧冶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似乎又极为耳熟。
“对啊,就是那个左眼是蓝色的帅气的叔叔,但是他每次施展过法术,眼睛就会变成黑色。他可厉害了,能一下子变出好多巨人和怪兽,吴王还把他封成军师呢!”
原来他叫孙武。看来吴军之中的高人,便是这个军师孙武无疑。欧冶一直以为有如此道行之人,当是鹤发童颜的得道高人,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能洞悉周天要术,假以时日,定非浅水之鳞。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欧冶估摸着男孩的年纪应当比同莫邪大两三岁,看他如此天真无邪,童言无忌,便想从他口中得到更多关于莫邪的更多信息。
“我叫干将,今年六岁了。”
“你是怎么认识莫邪的啊?”
男孩突然一皱眉头,嘟着嘴道:“哼,你干嘛问她,她是我以后的妻子,你不可以碰她!”
“妻子?”眼前的这个男孩让欧冶忍俊不禁。“放心,不瞒你说,我就是莫邪的爹爹,我叫欧冶。你要是这么喜欢莫邪,等你们长大了,我就把她许配给你怎么样?”
“真的?你真的是他爹爹?”男孩受宠若惊,欢呼雀跃起来。
“但是你要先回答叔叔几个问题,叔叔才能答应你。”
“好~你问吧!”男孩眨着双眼,一脸期待。
欧冶脑海中涌现出无数问题,一点一滴,他都希望能从干将口中得到一些信息,但是他心中最关系的,还是莫邪。“你怎么没和莫邪在一起玩?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莫邪……”男孩扭头想了一下道,“她被我师父带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一个人没事干,以前这里最好玩了,所以我跑到这里来了!”
“你师父?你师父是谁?”欧冶心中忽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我有两个师父呢!”男孩道,“三岁以前我在楚国的时候,风胡子是我师父,他有白白的头发,白白的胡子,穿白白的衣服,像个仙人一样!但是后来一把奇怪的大火把王宫烧掉了,然后孙武叔叔就把我们带到了吴国来,风胡子师父就不见了。现在我的师父是薛烛,他老是笑嘻嘻的,但是我不喜欢他,虽然他老是夸我什么天赋禀异……”
“薛烛!”欧冶听到这个名字,心头就油然而生一阵愤恨,不待干将说完,便夺门而出。他知道薛烛能凭借气息洞知泰山石魁的存在,未必不能发觉莫邪体内封印的胜邪之力。
干将见欧冶突然飞也似的离开,追在后面喊道:“叔叔你怎么走了,你还没问完呢……我还想看看你的法术,你还会回来吗?我明天还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