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天气已经渐渐炎热了起来,哪怕是四季变化并不是很明显的十万大山,都能感觉到一股燥意。
随着一个多月的磨砺,李老三给唐义定的第一轮练习已经结束。如今他已经能在六息内连续击飞二十六箭了,虽然不能保证每一支箭的落点,可掌握大致方向没太大问题。
当然,这还不是唐义的最好成绩,他的最好成绩是双弩齐射的情况下,三息之内连续击飞十八箭。
比起一开始只能连续击飞四五箭,这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
如今唐义已经进入了第二轮练习之中,这一轮的难度就增加很多了,唐义必须随时随地应付李老三的暗箭,且必须用弩箭击中移动中的李老三。
当然,李老三可没有本命飞剑护体,因而他如今每天都穿着厚厚的铠甲。
天气虽然炎热了很多,可清晨的屋顶还算凉爽,因而此时唐义正躺在屋顶背诵论语。这是马婆婆给他安排的新任务,如今他除了下午要练习书法外,上午还要读书,哪怕他早已将论语背会了,可依然要读。
马婆婆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我又教不了你,你就自己读吧,等啥时候完全明白话里的意思了,啥时候读下一卷’。
学而篇唐义已经读了好几天了,按理说身为新世纪的大学僧,哪怕没背过论语,难道还能没看过网络上那些论语的解释么?尤其学而篇中的大多句子,当初上学时都要求背诵过,甚至教室里都挂着这些句子。
可到了李老那里,任凭唐义把那几句话翻来覆去说出花来,老家伙仍旧是一句话,“再读!”
李老要的不是翻译出这些句子来,而是要他将这些句子读到心里,读到生活里,真正读成自己的东西。
这可就有些难喽。
论语中的道理简单么?其实并不难。好么?也很好。可是一个人的习性是多少年习惯形成的,常言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习惯这东西哪儿是这么容易改的?
能改么?自然是能的,只是需要大量的时间,长久不懈的坚持,这才能用一个新的习惯替代掉旧的习惯。
唐义读书的声音很大,下面的人都能听得清,一开始大家听到唐义背诵的论语时,还好奇听上两嗓子,可如今大家都能倒背了,自然就没人在意了。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
读到这里时唐义忽然听到下方传来嗖的一声,想都不想的抽出竹叶青,向着左侧横切了出去,只听‘叮’的一声后,弩箭竟擦着竹叶青的剑刃飞向了唐义。
这一箭他并没能击飞,只是略微改变了弩箭的方向,使得弩箭擦着自己的鼻子飞了过去。
唐义用左手擦去鼻尖的血迹后,既没有理会飞向远处的弩箭,也没有懊恼自己剑术不够,只是继续读道:“则以学文。”
“子夏曰:……”
随着第一支弩箭飞来,紧跟着弩箭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方向也飘忽不定,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有时甚至会左右齐射。
一轮射击结束,唐义仅击飞了一支弩箭,其余弩箭只能略微改变方向而已。他的汗衫上早已处处破洞挂满血珠,甚至右臂还因为躲避不及,被一支弩箭钻出个血洞。
不过唐义只是在伤口上撒了些小神医调配的药粉,便继续读了起来。下方的众人仿佛没听到弩声一般,继续做着各自的事情,就连唐义受伤都没人肯抬头多看一眼。
用他们的话说,反正这小子又不会死,看不看吧。
第二轮的射击很快便开始了,只是唐义刚刚挡下两箭便抬头看向了村口方向,而左侧李老三那边也停止了射击,只有右侧的秀凤多放了一箭,看出唐义的异样后,这才收手。
村口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不多,仅四五骑。
唐义和李老三对视了一眼后,双双踩着屋顶飞奔向了村口处。马婆婆家离村口不太远,仅一条街的距离,两人很快便赶到了村口。
此时打谷场上正有四人骑马而来,两前两后,前面两人一人穿暗红色练功服,一人穿紫青色练功服,后面两人皆穿黑色练功服。四人的胸口处,皆用金线绣着一只虎头图案。
瓦兰盗匪!
李老三倒吸了一口冷气了,用力攥了攥手中的弩,只是唐义轻轻的按住了他。
只见唐义从屋顶上跳下去后,笑眯眯的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两位当家,什么风把两位吹来了?”
两位当家竟毫不托大,尚未到跟前便跳下了马,把缰绳丢给身后之人后,竟快步跑了过来,似乎生怕唐义久候。
两人跑到跟前后,先是笑眯眯的向唐义拱了拱手、李老三略拱了拱手,这才笑眯眯的道:“唐公子多日不见,一向可好啊?李先生近来可安好?”
原来二当家离开十里八乡打探消息近日才回来,青山书院的确有个李姓教谕,也的确外出游历去了。只是至于带没带学生、带了几个、姓甚名谁、去了何处,这些二当家就打听不出来了,也不敢打听。
打听一个儒家贤人的动向,除非他活的不耐烦了。
得到消息后,二当家立刻便赶了回来。回到瓦兰寨之后和大当家一合计,两人觉得不如趁机会结交一番这位贤人。哪怕他两人只是小人物,档次不够,可礼多人不怪不是?
再说了,哪怕赔了些银钱没搭上关系也不打紧,自己好歹见过儒家贤人,日后回了虎踞山还能吹嘘一把。就算他俩吹嘘和贤人一同吃过饭喝过酒,这位李教谕难道还会没事儿跑去虎踞山,揭穿他俩小人物不成?
‘毒蛇得罪了李先生,虽说已经被打死了,可两人觉得自己应该前来赔礼道歉’这个理由很强大,唐义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因而便带着两人和身后马车一同进了村子。
见到两人捧出的礼品时,唐义撇了撇嘴,心道这两人的诚意还真是少得可怜,还没有送给浴凰坳的金佛贵重,不过两卷字画一支笔一块墨锭。据说那尊金佛可是数千两黄金呢,就这两幅破字画,一根破笔一块烂墨,能值数千两黄金?想想唐义就觉得不太可能。
只是李老见到四样东西时,却是两眼放光,左摸摸右看看,显然是对四样礼物极为满意。其实这也难怪,‘盛世古玩,乱世黄金’这可不是白说的。
如今南瞻部洲虽说群雄并起百国争锋,可百年乱世之后早已趋于稳定,各国之间虽仍有摩擦,偶尔也会爆发些战事,不过相对来说还算安稳,至少各国之内已是盛世气象。
这种情况下黄金的价值自然不如古玩字画,而这两幅画乃是前朝遗作,属于珍品中的珍品。只是这两幅字画显然出自世俗大儒之手,字画上并无灵气流转,不过此人的书画造诣很是不低,因而哪怕不是出自儒家修士之手,可这字画依旧有很大的收藏价值。
笔是一支紫毫小楷笔,紫毫笔向来价格昂贵,而这支笔用的又是五阶野兔妖兽的背毫制成,只是制笔师的手艺不太够,没能制成灵器。不过哪怕如此,这支笔的价值也极其不菲,只是跟另外三样比起来,就有些不太够看了。
至于那块墨锭,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是用大赵国北岳之上,那株已修成精怪的千年老松的松香,制成的松香墨。这种墨锭哪怕放进书院之中,也属难得的珍品。
这块墨锭也是四样礼品之中最为昂贵的,哪怕仅此一块,便足足花了瓦兰寨数万两黄金,几乎是瓦兰寨二十年来的大半积蓄了。
这四样东西落在唐义李老三等人眼中,自然是不如黄金亮眼,可落在李老眼中却光彩夺目。没见他抱着四样东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么?
好在李老还没忘记自己此时的身份,因而急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轻咳一声后,一脸冷淡的道:“好了,东西老夫就收下了。两位请回吧。”
大当家听到这话,点头哈腰的应了两声‘是’,急忙扯着傻愣在原地的二当家,一同走出了马婆婆家,连个屁都没敢放。
二当家虽然被大当家拽了出去,可依旧一脸疑惑的时不时回头看着,他总觉得这位青山书院的老教谕有些不太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劲,一时却也想不起来。
直到被大当家拽出了村子,骑马走到馒头山上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
是了,那些东西虽说在世俗王朝之中皆是精品,可对于一位贤人来说,似乎还有些不够看吧?尤其是那支紫毫小楷笔。
可这位李老先生呢?对书画和墨锭也极为喜欢,可似乎更喜欢那支紫毫小楷笔,甚至比更加珍贵的墨锭都要喜欢。
一位贤人,哪怕安贫乐道的贤人,也绝不会穷的连一支像样的笔都没有吧?
想到这里,二当家急忙扯住大当家,两人又再骑马回了李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