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椿年等三人痛得连眼睛都发了红,各自用左手点了自己肩头穴道,阻止流血,一声不作,掉头就走。三条人影去势极快,眨眼工夫,已经走得没了踪影。
王老邪长长吁了口气,愤怒地用木棍在地上狠狠顿了一下,暗自切齿道:“阎老九,你这老小子,再给老夫遇上,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原来他三天前中了毒郎中闯老九的“散功奇毒”,虽被他逮住了阎老九,逼着他交出解药来,眼下解药之后,当时运气检查,奇毒确已解去,才要阎老九自断右臂,放他离去。哪知过了三天。发觉“散功奇毒”依然存在,而且已有逐渐发作之势!
王老邪转过身,正待回入松棚,瞥见自己那张板桌横头上,坐着一个身穿蓝布长衫的人,那八年约五旬,生的獐头鼠目,一张瘦削的黄蜡脸,右手虚飘飘的只剩下一只衣袖,那不是毒郎中阎老九还有谁来?
王老邪不由怒气陡升,口中沉嘿一声,还未开口!
阎老九早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黄蜡脸准起笑容,连忙拱手道:“王老,在下总算找到你老了。”
王老邪双目精光电射,沉笑道:“姓阎的你来得正好……”
“王老息怒!”
阎老九连退了两步,连连摆手,陪着笑道:“在下三天前忘了告诉你老一句话,你老就匆匆走了,这三天来,害得在下到处找你。”
王老邪心中一动,问道:“你还找老夫何事?”
阎老九耸了耸肩,说道:“你老三天前服的那一包解药,但过了三天,还须再服一包,否则仍会发作。”
王老邪浓眉陡然一竖,沉喝道:“姓阎的,你敢欺骗老夫,大概不要命了?”
“不,不!你老别发火。”
阎老九指笑道:“在下若是对你老有半点不敬,怎会特地给你老送解药来?万一你老再一生气,又要在下自断左臂,在下岂不连吃饭都要人喂了?”
他已经自断一臂,还会送解药来,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人?他不怕再断一臂,还会找来,自然别有用心!
王老邪在修真界混了十多年年,这点道理,岂会想不到?口中沉嘿一声道:“你不怕王某再要你自断左臂么?”
阎老九深沉一笑道:“这回你老不会要在下再断一臂了。”
王老邪回到位子上坐下,说道:“何以见得?”
阎老九馆笑道:“说来话长,王老总该让在下坐下来再说吧?”
王老邪沉声道:“好,你坐。”
“在下告坐。”
阎老九果然走了过来,侧着身子在左边的位子上坐下,一面朝掌柜的道:“掌柜的,给我添一副杯筷。”
掌柜老头儿方才眼看王老邪砍下三人的手臂,早就吓白了脸,这时听到招呼,没命的应“是”,赶紧送上一对杯筷。
阎老九拿起酒壶,在王老邪面前斟满了一杯,又给自己也斟满了一杯,举杯道:“王老,在下先敬你。”
“不用。”王老邪炯炯目光盯注着他,说道:“有话快说。”
阎老九“咕”的喝了口酒,才转过头去,陪笑道:“在下自断一臂,只是想和王老合作……”
王老邪道:“老夫和你合作什么?”
阎老九道:“在下是说你老得来的那张‘迷踪图’。”
王老邪道:“你想威胁老夫?”
“不,不,王老幸勿误会,在下有几个脑袋,敢威胁你老?”
阎老九一脸奸笑,接着道:“在下只是想和王老合作,不,不,追随王老,因为王老在没有服下真正的解药之前,每隔三天,都得服下一包解药……”
王老邪听得大怒,左手一探,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把阎老九一个人凭空提了起来,口中喝道:“你是找死……”
说到最后一个字,突觉左手五指一麻,竟然用不上劲来!
毒郎中阎老九身子在空中一挣,一下飞出寻丈之外,落到地上,飞快的琼出去三丈开外,大笑道:“在下来见王老,焉得没有准备,身上只是涂了些麻药,再有盏茶工夫,就可没事,但王老身中‘散功奇毒’,今晚子时,定当发作,只要王老肯点个头,在下自会把解药及时奉上。”
随着话声,人已迅快的往小径上飞奔而去。
王老邪暗暗吃了一惊,心头这份愤怒到了极点,只是左手麻木,使他干瞪着眼,看那阎老九离去,等到毒郎中离去之后,突然想到自己左手抓他衣领,右手可没碰到他的衣衫,急忙举起右手来,五指伸动了一下,果然伸屈自如,并无麻木现象,不禁轻轻叹了口气道:
“此人果然狡狯如狐,自己还是上了他的当!”
当下伸手入怀,取出一串制钱,往桌上一放,抓起用布色扎的木棍,大步走出松棚。
他自然知道毒郎中间老九并未去远,必定会暗中跟踪自己,因此离开茶园,就一路上提气疾行,奔出三里来路,往后一看,不见有人跟来,立即一个飞旋,往在首一片树林中投去,选了一棵浓密的大树,隐蔽好身形,缓缓行功纳气。
毒郎中说得不假,此时差不多已近午牌时光,自己这一运气,果然发现体内“散功奇毒”,已在散发,但以自己的功力,目前并无大碍,估量真正发作之时,确该在今晚子时了!
就在此时,只见前面山径上,正有三条人影,一先二后,疾行而来!
前面一个是手执铁拂,表情冷峻的缁衣道姑,后面跟着两个一身青衣,背负长剑的妙龄少女,身法极快,从林前掠过。
这老尼王老邪自然认识,她正是出名难慧的九华绝情老尼,两个青衣少女敢情是她的门下了!
“绝情老尼会在这里出现,难道也是冲着自己来的?”
王老邪如未中毒郎中的“散功奇毒”,绝情老尼出未必放在他心上,但如今“散功奇毒”却已有散发之势!
“唉,看来黑白两道的人,都在追踪自己了!”
正在思付之际,山径上又出现了两个人。这两人并肩行来,正在边谈边走,左首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是江西武功山武功门的沈中庆。右首一个头挽道髻,身穿灰布道袍,斜背长剑的老道,则是茅山通天宫的冷清风,他们虽然没有奔行得很快,但脚下却也不慢。
王老邪距离较远,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心头却是十分气愤,暗道:“这几个人平日还以道义自居,是颇负盛名的白道中人,一旦听到了‘迷踪图’,竟然也会心生贪婪,觊觎宝藏了,这又和黑道中人有何不同?”
他感到奇怪的是毒郎中阎老九,何以会没有跟着自己下来?他隐身在树林子里,要等的就是毒郎中闹老九,这次给自己逮到了,不论用何种残酷的手段,也非要地交出解药来不可!
心念转动之际,瞥见山径上又出现了一条人影,那人掩掩藏藏,行动鬼祟,好像一只山鼠,连窜带跃,又不时的东张西望,生以怕被人家发现他的行踪一般!
王老邪只要看到他一点影子,就可判断这人正是自己等了许久,非要逮住不可的毒郎中阎老九,心中不禁大喜,暗自忖道:“好小平,这回看你往哪里逃?”
毒郎中闯老九当然要暗地里跟踪王老邪下来。他知道王老邪中了自己的“散功毒”,今晚子时,是剧毒发作最后一刻,他岂肯轻易放过?
但他也知道王老邪在剧毒尚未发作以前,必然会千方百计非逮住自己不可,只要被王老邪逮住了,他非用酷刑通自己交出真正的解药不可,这酷刑就不是人受得了的,因此他既要盯住王老邪,更不能让王老邪照面。
现在,毒郎中阎老九渐渐走近王老邪隐身的这片树林子了!
他巩警的目光,配合着他略带畏缩的脚步,审慎而又仔细的凝视着树林中每一棵林木,就是风吹草动,他都要停下步来,看个清楚。
王老邪蹲在茂密的树干上就像一只发现了老鼠的公猫,猎物已经到了自己的利爪之下,他只须轻轻一外,就可把他抓个正着,再也不怕他飞上天去,但就在他正待外出之际,发现山径上又出现了一条人影!
这人身影之快,从远处才一现身,只不过眨眼之间,就已到了毒郎中闯老九的身后。
这人是个身材高大的老者,生得浓眉如帚,须下留了一部苍髯,身穿一件宽大而长仅及膝的黑袍,脚登麻鞋,最奇怪的是他腰间挂着的一柄绿鲨皮鞘的剑了,连柄不过一尺六七寸长,但却有六寸来宽。
这人,王老邪自然认识,他就是和王老邪齐名“三绝剑”中的剑煞奏中龙。
王老邪暗暗攒了下眉,忖道:“怎么姓秦的也来了?”
毒郎中阎老九虽以用毒出名,但他一身武功,也非同等闲,剑煞奏中龙堪培飞落,以剑煞的功力修为,人虽欺近,当然不会有丝毫声息,但阎老九已是警觉,身于迅疾的往右斜飘出去,一个轻旋,转了过来。
剑煞奏中龙并求追过去,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冷漠的喝道:“阎老九。”
阎老九一看来的是剑煞,心知凭自己的身法,是躲不了的,立即“啊”了一声,抱着拳陪笑道:“原来是秦老,不知你老有何吩咐?”
王老邪因有剑煞在场,自然不好现身,再说他被毒郎中下了毒,也不是光彩的事儿。
剑煞秦中龙嘿然道:“老夫要问你一句话,你来此作甚?”
这话,也只有像剑煞这等身份的人才问得出来,换了一个人,毒郎中一定会说:“那么你来这里作甚?”或者说:“这是天下人走的路,你老哥管得着吗?”就算最客气,也会说:“你老哥这是什么意思?”
但这些话,他在剑煞面前,可一字也不敢从牙缝里迸出来,依然连连陪笑,连连躬身道:“在下是路过,嘻嘻!路过这里。”
他一直跟剑煞陪着笑脸,剑煞脸上可一丝笑容也没有,一双炯炯目光,盯着毒郎中,冷然道:“你没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