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硕是谁,似乎从我认识他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听到诸如此类的问题。
土木班的导员,王校长的外甥,高贵冷艳男教师……而大堂经理口中的“是谁”,显然不是指上面三个称呼中的任意一个。
“他是谁?他不就是金朵的导员么?”凌辉再次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他爱谁谁!大不了,我找我爸……”
大堂副经理应该对凌辉家很了解,他急着打断凌辉的话,说:“李老师他爸爸,是玻国的商务参赞!”
凌辉的眼睛立马瞪大,不敢置信的反问:“李致硕他爸……是李……”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在说谁,不过从他们话里话外传递的信息看,玩笑似乎有点要闹大。
凌辉家的生意摊子铺的很大,各行各业,多少都有插足。而其中最为挣钱的,要数往玻国出口茶叶。这也是,凌辉爸妈最近出国的原因。
玻国属于第三世界国家,那里的人特别喜欢吃油腻腻的牛羊肉。凌辉讨厌羊肉味儿,也是因为小时候被玻国的羊肉伤害了……吃多了牛羊肉,自然需要喝茶水解腻。凌辉家的茶叶出口玻国,经常是供不应求。海运过去,茶叶的价格经常抬的比金子还贵。
商务参赞,凌辉他爸有跟我们提到过。因为凌辉家的生意主要是出口海外各国,所以他们家和商务参赞接触的比较多。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参赞在对外贸易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如果说参赞在合同中鸡蛋里挑骨头,那么海船是无论如何不能在港口卸货的。
得罪了李致硕,李致硕要是让他爸难为凌辉他爸……海运成本过高,不能卸货出卖,那一船船的茶叶只能报废。再把茶叶运回来,肯定是不值得的。除了丢茶叶进海里,再没别的办法。
没了茶叶,凌辉家便没了生意。凌辉家没了生意,那么不久就会破产。如果凌辉家破产了,那么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我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难过。愧疚委屈的心情不断上涌,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都没说哭,你哭什么啊?”凌辉笨手笨脚的用衬衣角给我擦脸:“不怕不怕啊!有什么大不了的?有问题就解决嘛!他爸就算是参赞,也要讲理啊!我家做的是正经生意……金朵,我发现了,你就是跟我有能耐啊!怎么每次一见你们导员,你都变的这么怂?”
我不是怂,我是真怂。欺软怕硬,说的就是我。以前觉得李致硕只是个没根基的小导员,我才会想方设法的打击报复。可现在……李致硕不但掌握着我的成绩单,李致硕他爸手里更是掌握着凌辉家的交易单。
如果真因为玩笑害的凌辉家丢了生意,我怎么能过意的去?
回去的路上,凌辉一直心事重重,我一直闷闷不乐。说李致硕会善罢甘休,打死我都不信。而以李致硕的能耐,他势必会联合他爸压榨的凌辉家连渣渣都不剩。
幻想出凌辉晚年凄惨要饭的场景,我心里的愧疚感再次加深。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错误,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很难得的把餐桌中间的座位让给了他。
我妈下班回来还奇怪的问:“这俩孩子是怎么了?平时吵吵闹闹的,今天安静下来我还真不太习惯……”
哎……我只剩一声长叹。
晚上吃过饭洗过澡,我偷偷的跑到凌辉房间去看。我到的时候凌辉正在打电话,见我进来,他漫不经心的挥挥手,示意我先在椅子上坐一会儿。
一般这个时间,凌辉都是在跟他妈通话。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凌辉的脸色十分凝重。我紧张的凑耳朵过去,凌辉动作利落的立马将我推开。
我坚持不懈的凑过去,凌辉继续不厌其烦的推开我。最后忍受不住的凌辉结束了电话:“妈,你好好劝劝我爸,有什么事儿,咱们明天再说……呵呵,是,金朵来了,我和她说说话。”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凌辉刚挂上电话,我急着问他:“不会是李致硕找他爸难为你家了吧?你妈打电话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她劝劝你爸?”
凌辉揉了揉我脑袋上半干不湿的头发:“我爸你还不知道么?他跟我似的,属狗脾气的。没我妈劝着,他经常会办错事儿。”
“应该是说你的脾气跟你爸似的吧?”不,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细节的时候:“到底是怎么了?”
“哎,你别动别动!”凌辉眯着眼睛看我:“金朵!快点!我眼睛里进眼毛了!你来给我吹吹。”
“啊?”询问的事情暂缓,我仔细而又认真的端详着凌辉的脸看了看:“哪只眼睛啊?”
凌辉对我的认真并不满意,他在我的额头上重重拍了一下:“你这哪是给我吹眼睛啊?你看你的表情,哭丧的样子像是跟遗体告别似的……”
我能看出来,凌辉是不想让我过多知道他家生意的事儿。他不想说,我也不再多问。又玩笑了几句,我老实的回房睡觉。
直觉告诉我,玻国那面的茶叶生意一定是出了问题。
即便凌辉不告诉我,我还是想办法问出了答案。第二天早饭前我在厨房里偷着问我妈,我妈一字不漏的把事情讲给我听。
“你姨夫和姨姨要愁死了,昨天你姨姨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一直在哭。”我妈边摘菜叶子边叹气:“生意的事儿我也不懂,我只能劝她放宽心呗!幸好凌辉在咱家,你姨姨少操了不少的心。凌辉还挺懂事儿,最近蛮乖的。”
我帮着我妈掰菜花,问:“生意的事儿……姨说没说生意上的什么事儿?”
“我没太听明白,好像是玻国参赞那里出了问题吧!”我妈愁苦的挠挠脸:“玻国那么多等着要茶叶的厂商,参赞就是不许茶叶停港卸货。哎,真是作孽,那么多的茶叶……金朵!你不要摘了!我的菜花都被你揉成粒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