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萍施施然站起,扯了扯身上白色的披肩,款步而来:“你还知道自己是云家的人吗?每次回来,都是给云家丢脸!你堂堂一个帝家少夫人,竟然跑去做快递。你脑子进水了吗?”
“妈,你先听夏夏解释。”云明宇从中做调节。唐萍嘲讽道:“解释什么?她的事现在弄得无人不知!我刚才就接到好几个电话问我这件事,说云家出了一个惯偷!帝家没钱养你怎么着,让你没吃没喝没穿了?你竟然去做这么下贱的工作!还被人爆出这样的事情来!我看你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妈。你别说了!夏夏是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她光明正大,有什么不可以的?”云明宇也生气了,质问母亲。
云初夏笑了笑,唐萍提高声音问道:“你笑什么?”
她双眸明亮地看向在外人面前挂着“妈妈”称号的女人:“妈,我只向你解释一遍,第一,我没有做过任何盗窃的事情?第二,我不觉得我做得是下贱的工作。我喜欢做快递员,我喜欢现在的工作,即使累,我也愿意。至少……我不会只靠着男人养?至少。他不觉得我丢脸。”
“你说什么!”唐萍当即被云初夏话中影射的含义激怒了,这个野种。是说她靠男人养?
“哟,这是在干什么啊?”方惜双走了过来,一把拉开云初夏与唐萍的距离,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你应该说,至少,你老公现在只有你一个女人,并且对你死心塌地,绝不会爱上别的女人。萍姐,你说是吧?不同的人不同的命,我家夏夏不管做什么,君凰都支持,都爱她。而且绝对不会背叛她?可有的人呢,命再好有什么用,儿子、女儿再优秀有什么用,丈夫不爱她,这不是更可怜吗?”
方惜双唇枪舌剑,指桑骂槐,可是正中唐萍的死穴,气得她浑身发抖,抬手就给了方惜双一巴掌。方惜双捂着脸,怒道:“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在处理家事,何时轮到你个外人插嘴!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你方惜双的名字这辈子都别想写进云家的户口本里!”唐萍尖声喊道。
“唐萍!”方惜双一把拽住了唐萍的头发,两人厮打起来。
“妈!”
“妈!”
云初夏与云明宇喊了起来,连忙去拉架,满屋子都是女人的尖叫声。
“妈,快住手,别打了!”云初夏拉着母亲,唐萍却一巴掌囫囵朝着云初夏扇了过来。
啪地一声脆响,云初夏一懵,她被拉开了,桑经却结实地挨了一巴掌,脸上的红印杠杠的。
她震惊地看着桑经,但看到母亲和唐萍仍然打在一起,她不得不继续去拉架,手却被拉住。她再次愣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帝君凰,扯住了她的手腕,黑眸凝视着“两个岳母打架”,回头,以看戏的态度淡淡地说:“你妈和小姨打累了,自然会停下来。”
尼玛!是她妈,不是他妈!有他这样做女婿的吗?!
“你们还不住手!”云苍一声高喝,让疯狂打成一团的两个女人终于分开。此时,唐萍的头发全乱了,两个人的脸上都是青一块,肿一块,要多惨不忍睹就有多惨不忍睹。
云初夏想去安慰母亲,却被帝君凰紧紧握住手。云苍缓缓走下来,眼中是疾风暴雨,拐杖敲得地面直响:“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在儿子、女儿、女婿的面前,竟然像泼妇一样打架!你们才六岁吗?一点儿廉耻都不知道!”
方惜双一脸委屈:“是萍姐先动的手!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她就动手打我!苍……”
“闭嘴!”云苍喝道,“看看你们现在的鬼样子,哪里还像半点儿有身份有教养的人!还不赶紧回房间去,少在孩子们面前再丢人现眼!”
方惜双这才看到帅女婿也在场,“啊”了一声,捂着脸掩面而走。唐萍冷眼看了云初夏一眼,似要剜下她一块肉,不发一言但脸色很不好地离开。
云明宇也冷眼看向帝君凰,说了句,他去看看妈妈,便走了。
云初夏也担心着方惜双,帝君凰这才放开她:“去看看你妈妈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云初夏上了楼,就听到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她站在母亲的房外一会儿,才推开门,看到母亲把化妆品都推倒了地上,坐在椅子上哭着。她默默走了进去,蹲在了母亲面前,覆上她的手:“妈……”
啪的一声,她被方惜双推倒在地,方惜双戳着她脑袋,边哭边厉声质问:“你脑子进屎了吗?放着好好的少奶奶不做,跑去做什么破快递,让那个贱人笑话我!你要什么没什么,连人家闺女儿子一个小指头都不如,好不容易嫁给一个有钱有地位的,你老老实实做你少奶奶你都不会啊!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不争气!”
云初夏任由母亲撒着泼,一言不发。
“砰”地一声,门忽然被推开,帝君凰就看到方惜双对云初夏又打又骂的,他上前拉住了方惜双的手,方惜双一愣,忘了反应。帝君凰缓缓将云初夏扶起,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容:“小姨这是在教训我老婆吗?小姨还真是不记仇,刚和我岳母吵架,就来替云家来教训夏夏?”
“我……”方惜双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擦擦眼泪,强挤出笑容,“夏夏和她妈不一样,从小就跟我亲,我也是担心她……”
帝君凰微眯眼,语气依旧不疾不徐:“夏夏现在是我老婆,她现在想做什么,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小姨以后自己吃好穿好就好,还是少管我和夏夏的事情。”
“帝君凰,你别说了!”云初夏打断他,帝君凰斜睨她一眼?“好,我不说了。我已经跟岳父大人解释清楚,现在该去看看岳母了。她老人家可气得不轻,我们亲口去向她解释。”
帝君凰带着云初夏离开,留下方惜双一人在屋子里。
哗啦一声,方惜双又将残留在桌子上的东西划拉到地上。
唐萍,贱人!
她霸占着云家主母这么多年,不光把她踩在脚底下,还把她的女儿和女婿抢走!帝君凰明明是她女婿,她却听不到一声“岳母”,也不能对任何人说,她女婿是帝氏总裁!
贱人!贱人!
帝君凰一边拉着云初夏朝唐萍的屋子走去,一边道:“手机上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云初夏才怔然看向他,他亦转头与她相视,竟然嗤笑了一下:“盗窃成瘾?作案多次?厄?”他拽拽她的脸,似是已完全忘记了之前的“冷战”,“就你这样的么?笨头笨脑的,穿个衣服都会穿错。”
他说得还是从前的事情,两个人约会,她出来的急,竟然把外套穿反了,让他笑了很久。
帝君凰的笑容顷刻又换成温柔系的:“别担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你只管安心工作,别的别多想,知道吗?”
彼时,云明宇从唐萍的屋子里出来,刚刚带上门,便看到了他们。
帝君凰握着云初夏的手,两人“亲密无间”地走过来,云明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当然不会忘了之前与帝君凰的战争,他相信帝君凰也不会忘记。
三人再见面,气氛多少有些冷凝,帝君凰开口询问:“大哥,妈妈怎么样了?我和夏夏想见见妈妈,当面和她解释清楚。夏夏去工作,是我同意的,至于手机上的事情,是有人故意中伤夏夏,这件事情我也会彻查清楚,不会放过诬陷夏夏的人。”
云初夏面色淡淡,云明宇望了妹妹一眼,道:“妈刚睡下,你们还是暂时不要去打扰她了。这件事情我会再跟妈妈解释清楚,夏夏,你就安心工作吧,别有心理负担。妈妈她也不是生你的气,她是觉得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要找工作也应该找个轻松的、体面的。”
云明宇后半段话是对云初夏解释的,希望她不要介意他母亲说得那些话。
“夏夏,你若是这么想工作,不如回云氏来上班,哥会给你安排一个不累的工作。”云明宇先是抛出了橄榄枝。
其实,他知道,夏夏不会进云家公司的。当初,她毕业的时候,他就曾提过,让她进家族公司,她拒绝了。为此,她还和方姨大吵了一架。但他更知道,云初夏更不愿意去帝氏工作。
帝君凰哂笑,似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火药味儿也在两个男人之间蔓延:“夏夏工作的事情,大哥就不用担心了。帝氏那么多职位,只要我老婆愿意,她来做我的贴身秘书我都乐意。但是夏夏不喜欢依靠别人,况且,她进了云氏,我也担心,以她善良的性子,会被人当枪使。”
帝君凰直接又去戳云明宇的痛脚,云初夏心中也是一缩。云明宇心中气愤至极:“这里是夏夏的家,云氏是云家的公司,比起帝氏来,云氏更多的是人情味儿。帝总不会忘了,去年夏天发生在帝氏的伤人事件吧?听说,只因为女员工怀孕,帝总就把人家炒了,这样的公司,会有什么员工甘愿为公司工作呢?”
帝君凰依旧保持着笑容:“大哥是说,人情味儿?但我怎么没有觉出这里有一丝的人情味儿?大哥好像才是云家的孩子,而夏夏却不是,大哥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同为云家的孩子,你们与夏夏的待遇,会有这样的天差地别?”
云明宇脸色悠然变了,云初夏对帝君凰如今“毒舌全开”的状态很反感,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温柔地望着她,笑意加深:“或许,你在婚礼上跟我离婚也并非全是错的,不然,我真不知道,你在这个家是如何生活的。”
云初夏心里像是被刺进一把刀,也刺了云明宇一刀。
帝君凰又成功“离间”云明宇与云初夏,至少,他不会让云初夏这么容易就原谅云明宇。
“补完刀”之后,再给一个温柔,帝君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脉脉含情地说:“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想对你好。”
“我们回家吧。”帝君凰道,又对云明宇道,“希望再发生什么事情,大哥先给我打电话。大哥你是知道夏夏很孝顺的,爸妈不管怎么对她,她都不会还手。你让她一个人回来,我会很担心的。”
门忽然拉开,已经被帝君凰的话气饱了的唐萍,竭力控制着怒气:“君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夏夏回来,你还担心我们会虐待她?你这样担心她,不如用绳子把她拴在你身边。这样,才最安全,是吧?”
帝君凰还是从容的样子:“夏夏这几次回来,妈妈你们不是打她就是骂她,我刚才来的时候,还真是有些担心,夏夏会不会又被你们打骂?结果,我的保镖挨了妈妈一巴掌,现在脸还肿着呢。这巴掌要是打在夏夏脸上,你让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出去见人?妈妈总是说夏夏是帝家少奶奶,你责骂她的时候,可想过她已经是我帝君凰的妻子了?我今天也把话放在这里,夏夏已经嫁给了我,我不会再让她受任何人的欺负,包括爸妈和小姨。我希望今天是最后一次,如果你们下次再责骂我的妻子,我一点也不介意,帝家与云家断绝任何来往关系。”
唐萍气得脸青一块紫一块:“你是在威胁我们?”
“如果岳母大人您认为是,那就是。我和夏夏还有事,先告辞了,岳母您好好休息,千万别因为我们气坏了身子,夏夏会担心的。”
帝君凰礼貌一笑,拉着云初夏离开。云初夏回头,看到云明宇扶住了唐萍,唐萍气得脸色惨白惨白的。
或许,潜意识里,她一直希望有个人可以这般说,这样保护她……
“果然是野种,忘恩负义!云家供她吃喝,还让她嫁了个有钱人,她就这么报答我们!真是个吃里扒外,猪狗不如的东西!”唐萍骂道。
“妈,你够了,别说了!”云明宇心中也是烦躁不安,本来,他是希望通过这件事情与妹妹缓和关系,但现在帝君凰竟然脑残地放下狠话,只怕,夏夏以后更是很少回云家了。夏夏与母亲的关系,更是恶化。
帝君凰带着云初夏直接出来了,走过客厅的时候遇到云苍,让她心中狠狠一颤。云苍拄着拐杖站在下边,显然是将帝君凰的话都听到了。
云初夏手心里都吓出了冷汗,她不自觉地握紧了帝君凰的手,嗫嚅地喊道:“爸。”
云苍沉面而望,默默不语。
帝君凰却大大方方地道:“爸,我先带夏夏回去了,改日再过来看您和妈妈。”
“以后好好听君凰的话,别再惹祸。”云苍是对云初夏说的,她点头。
云苍握紧拐杖:“走吧。”
帝君凰带着云初夏离开。讨在豆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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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帝君凰和云家的“撕破脸”,也许,今天,对云初夏来说,才是她真正“摆脱”云家,暂获自由的日子。
不管是帝君凰想讨好她,还是犯了“中二病”,竟然跟岳父、岳母撕逼叫板,以帝、云两家公司的合作为条件,让父亲、大妈和母亲再也不敢打骂她,她都应该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以后再回云家,她不必再受大妈的冷言冷语,母亲的动手责骂。
是的,她不可能与云家完全断绝关系。母亲在那里,她对自己再不好,也是她的母亲。她可以不想理她,不想见她,却不能丢下她真的不管。
桑经开着车,半边脸还是红红的,云初夏看到时,内心升起浓浓的愧疚。
她一直望着桑经肿起的脸发呆,帝君凰一直满含“期待”地瞧着她,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一两句情意绵绵的话。可是,他悲催地发现,他的老婆大人一直盯着他的保镖看。
桑经今天的确是受了“委屈”,但他的出场难道不是更闪亮、更无敌吗?她就没有一句话想对他说?
等到了家,帝君凰迈步走到她面前,桑经已自动闪开。
他灼灼地望着她:“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他的眼中闪着光彩,似是一直一直在等她说话。
她要是说,是你自己愿意多管闲事,只怕帝君凰会想掐死她。
虽然梁美嘉的话言犹在耳,但,今天,确实是帝君凰帮了她。
她抬眸与他相视,淡淡道:“今天谢谢你。”
“只谢谢?还有什么?”帝君凰靠近她,她知道,他要的根本不只是一句谢谢!
还有什么?说她现在除了帝君凰妻子的身份,再无其他值得别人费力费时费钱撰写文章中伤她?说在朋友圈黑她的人,是他的旧情人或者小三儿?
帝君凰见她又是沉默不语,开口问道:“那天,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那天,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一个名字,一双怨恨的眼,一个可悲的女人浮现在脑海,如果,真要找什么罪魁祸首,她想到的直接是那个女人。
如果真的是那个女人,她为什么要忍气吞声?
心中思量片刻,云初夏开口道:“梁美嘉,你的前女友,你还记得她吗?”
前女友?
帝君凰微沉思,想起那天他带着云初夏去参加袁枚举办的商业酒会,中间有个女人给过云初夏难堪。
如果只是相处了几天,就能被称为前女友的话,他的前女友也太多了些。
还真是被他忘了……云初夏在心中为那个叫梁美嘉的女人感到悲凉,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呢?自己爱的男人却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
“如果你真想去查清楚是谁中伤我,你可以先去查查她。”云初夏不愿再多说一句,转身便欲走,帝君凰将她勾了回来,单手抱着她,侧头看她:“那么,你和我吵架也是因为她?”
“她去找你,和你说了什么?”帝君凰接着问。
“她说……”她扭过脸望着他,“她喜欢你,你们上过床。”
帝君凰凝视着她,神色微沉,她为什么不直接来质问他有没有和那个女人上过床?别的女人遇到这种事情,不都是大吵大闹的吗?她倒好,一声不响,一句不问地再次给他判了死刑。但她与他“吵架”,不代表她还是在乎他的吗?
他沉默就是承认了他和那个叫梁美嘉的女人上过床,心中苏醒的一点点冰解又迅速地凝固,云初夏不等他说什么,又对着那离自己很近的脸说道:“我对她说,她这么爱你的话,她可以自己来勾引你,你要是愿意和她在一起,我就成全你们。”
当帝君凰推开她,再次浑身冒着冷气地消失的时候,云初夏捏紧手臂。
云初夏啊云初夏,难道你又为这个男人动心了吗?难道你忘了自己经历的一切?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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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夏拿了毛巾、消炎药膏,还有刚煮好的鸡蛋去看桑经。
桑经住在一楼。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云初夏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都还没有来过桑经的住处看过。
她在外面敲了敲门,门嘎吱一声开了,桑经出现在门边,他此时穿着黑色的背心,露出健美的肌肉,若是让杜欣看到,一定会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
当云初夏看到他半边还红肿的脸,满是内疚地问道:“你的脸还疼吗??”
桑经见她对自己满脸的关切,他客气而疏离道:“谢谢少夫人关心,我没事。”
不管桑经是出于责任还是友情,他都是替自己挨了一巴掌,可是现在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歉意。他与她之间,歉意只能埋在心头。
即使,她想帮桑经处理一下脸上的红肿,桑经大概也是不会让她帮忙的。
云初夏将毛巾、消炎药和鸡蛋递给他,又说了一通,最后嘱咐道:“不要用手经常摸,睡觉的时候最好侧睡,肿的地方别压在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