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南山想得正入神,被突然的一声大吼惊了又惊,别过脸望向月遥的眼眸中还有着来不及掩饰的情意。
月遥一点儿也没有察觉,仍旧是笑得傻乎乎的,招手唤卫玄莫过来,然后对齐南山说,“正好,卫玄莫过来了,多谢你这几天的收留哦。”
齐南山含着舌头,有点儿发苦,挽留道,“这么晚了,明日再走也不迟。”
卫玄莫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耳朵却始终竖着,留意这边的谈话,听到这句,立马抢了话茬搭腔,一本正经地说瞎话,“哪里晚了,我们这就走。”
嗯,这脸打得有点儿疼。月遥在一侧吃吃地笑,刚才怒斥她说天色已晚的人是谁,关键是某某人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还一点儿都不心虚,果然是装bility的最高境界。
卫玄莫拉了月遥就要回王府,月遥脚下黏着石板仰下身子拖住他,“我的东西还没拿……”
卫玄莫轻轻一扯就将她搂了腰跌进自己怀里,面上十分冷酷,宛若一副霸道总裁的模样,“回去全部重新买。”
月遥听到此也不计较他的粗鲁了,从他肩膀上冒出一个头,对着齐南山挥手,“后面请你吃饭。”
“吃什么吃!”卫玄莫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将月遥的头按下来,身子一移,就彻底挡住了她的视线。
前一刻还吵吵闹闹的蝴蝶庄就这般突然地就静了下来,齐南山漫步踱进了蝴蝶房,看着翩翩起舞的各色蝴蝶,心情却一下子跌进了谷底。
王府中的女主人回来了,老管家一连几日都乐呵呵的,他指着簿子对管事的吩咐,“东院里所有的东西都要重新操办,精致漂亮是首要的,不用吝啬钱。”
管家接过簿子略略翻了几页,抬头看向老管家的眼神里暗暗惊讶,老管家见此也不多作解释,待他转身而去的时候,才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王爷吩咐下来的,可别怠慢了。”
然后就哼着小调儿先一步离开了,独留采购的管事风中凌乱,对自己脑中突然出现的猜测,还是不敢相信。
背上的伤痕都已经结痂了,这几天都有点儿发痒,月遥反手摸向后背,小心地挠了几爪子。她使劲扭了脖子望向后背,只在近腰处望见了伤痕的末尾,她啧啧了几声,禁不住为自己伸出一个大拇指,再想想当夜的情景,她觉得自己的形象从没有那样伟岸过,真是勇敢啊。
她犹自自恋着,浑然不觉房门被打开了,脚步声点点也没惊动她。
卫玄莫进门就见一抹红色闯进他的眼帘,他眼眸微眯,登地一回神就“砰”地关上了门,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
月遥听到声音,急急地就跑上了床,扯过棉被将自己完完全全裹成了一个粽子,只露出一个头来,说话还因为过分的惊吓有些颤抖,“卫玄莫,快出去。”
卫玄莫淡淡一笑,“你在害羞?有什么好害羞的,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
月遥悚然一惊,心下乱跳,更加没脸了,“你什么时候看过的!”
“呸,你胡说些什么!”月遥皱眉使劲回忆着,苦思半晌后仍然不得其所,抬头就见他勾唇得意的笑。
卫玄莫不说话了,径直唤人端了一盆热水,在屋子里晃了两圈,找了纱布和绷带,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梅瓶放在一旁,净了手后就坐在床旁,沉默地望着月遥。
这大概就是身上一丝不挂带来的不安,月遥怯怯地瞄了床旁的热水、纱布、药瓶还有摊着手的卫玄莫,小声地说,“小翠会帮我换药的。”
月遥发誓,她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
卫玄莫仍是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不说话。月遥见状,也仍旧柔声柔气地和他打着商量,好像是一条垂死挣扎的咸鱼,“我才起床,你先出去,我穿好了你再进来,好不好?”
好看吗,你自己看看。
难道要让她说自己为了更好的欣赏自己的英雄气概,所以又脱了衣裳吗?
卫玄莫眉毛一挑,斜眼看了看满地倾泻的阳光,还有梳妆台上摆放着的更漏。
之后月遥就再也没什么借口了,却还是始终抓着棉被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严丝合缝不露一点儿空隙。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良久,卫玄莫不动如山,月遥跪在生硬的床板上,膝盖却已经有些发软了,最后终于坚持不住,粽子就扑腾倒下变成了一米六长的蚕蛹。
半个时辰之后,卫玄莫站在门外,揉搓着食指低眸沉思,时不时地笑出一两声。下人经过的时候,他又飞快地将手背在身后,肃着一张脸,还是那位正襟立冠的岑王爷。
月遥已经穿戴整齐,打开门的时候还是微红着脸,见到卫玄莫的时候还在强装镇定,“去哪里?”
“千禧庙。”卫玄莫答应着,一步当先就跨了出去。
他走出好远也没见身侧有人跟上,转过头月遥还停留在门前,撅着嘴不开心看他。
月遥看他转过身来,小跑着到他面前,“不去千禧庙。”
卫玄莫“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有些意外,回她,“今天是西京的种生节,千禧庙尤为热闹,你不是最喜欢热闹的吗?”
种生节,也就是祈祷来年丰收特例的节日。种生节前几天,妇女们会在自己院墙内,找个角落敷上一层土,播下种米的种子,冬日的气温最适合种米的生长,不过几天就会生出绿油油的嫩苗,再摆上一些小茅屋、花木在上面,做成田舍人家小村落的模样,称为“壳板”,或将绿豆、小豆、小麦等浸于瓷碗中,等它长出差不多两寸的芽,再以红、蓝丝绳扎成一束,称为“种生”,此名由此得来。
等到了种生节这一天,家家户户都拿出了各自种出的小嫩苗,聚在千禧庙作成一团,那条长街上密密麻麻地会摆满了无数的像小盆栽一样的,是对来年丰收的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