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顾莫杰对周红衣的认知,一般来说,每当初音网络科技拿出了什么新的招数的时候,无论是技术上的创新,还是运营策划方面的创新;周红衣都会先消停半个月左右,然后突然拿出一个应对方略来。
如果初音网络科技这边,前一步的棋子下的是技术棋,那么这个进度还有可能拖慢一些,毕竟技术存在一个山寨上的难度,不是想仿就能马上仿出来的。如果是运营策略上的创新,半个月绝对够山寨了。
顾莫杰二月下旬的时候公布的初音影音平台、三月初就紧跟着祭出了“开源利益分享计划”,进一步扭转初音全平台帐号的注册进度。
所以,按照顾莫杰对周红衣惯性的了解,到了三月中旬将尽的时候,周红衣指不定在哪儿憋坏水呢。
为了对付周红衣可能的反击,顾莫杰还预先和手下的策划人员们一起,制作了几套应急方案。
可惜,这一次周红衣似乎爽约了。骑虎公司一直很安静,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初音网络利用这段窗口期大肆扩张,却没有任何应对措施。连周红衣都很久没有露面了。
顾莫杰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下旬的时候,他从王凯文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
按照王凯文的说法,他四五天前就申请了一次再见付同学的机会,却被警方以有些新证据需要排查、有些手续需要核对为由,拖延了。
刑诉法规定,刑事律师可以随时见自己的委托人。哪怕委托人是在押的嫌疑犯,羁押机关对于会见请求的审批也不得超过48小时。
不过国朝么,总有些弹性和例外,有些地方首先会把48小时解读为两个工作日,从而刨除掉周末。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程序拖延、说你第一次申请的时候材料缺个啥,让你回去补好后重新走流程,所以实际上拖一周也是做得到的。
律师们因为需要长久把这碗饭吃下去,哪怕会见被拖了一周,一般也就忍了。
王凯文重新见到付同学的时候,付同学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外伤了。而且王凯文和付同学聊天的时候,全程都被监听了。
后世《刑事诉讼法》第三十七条明确规定:“辩护律师会见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时不被监听。”
但是,这条法条是2012年修正案上才有的。如今是2005年,所以这一条并不存在。国内的侦查羁押机构监听刑事律师的会谈,是堂而皇之司空见惯的事情。哪怕后世这一法条实打实实施之后,都有一些偏远地区官本位严重的侦查机关打擦边球:
法律不是只说了不许“监听”么?监听应该是特指秘密窃听、录音吧?不包括派干警堂而皇之坐在那儿旁听吧?这般闹腾了一年多,直到最高法和最高检联合出了解释,明确了“监听”包括“公然旁听”,并加了一条“办案机关不得派员在场”后,这股风头才刹住。
(其实也没彻底刹住,因为侦查机关属于“办案机关”,而看守所不属于“办案机关”,所以某些地区的看守所人员直到2015年,都还以“保障安全”为借口,出现在刑律会见现场,后来又为这个事儿专门出了一个五部委《规定》。总之这是一个持续多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博弈。)
尽管有着诸多限制、重重困难,付同学好歹把一些话隐晦地告诉了王凯文。
王凯文出来之后再配合别的资源调查了一番、包括对看守所里部分亲顾派的买通眼线下了点本钱,很快摸清了周老板插手这事儿的一些表现。
……
几经辗转,费莉萝把查到的情况原原本本转述给了顾莫杰,询问顾莫杰下一步的打算。
“唉,老周这是自己作死呐。他这人是不是生意做久了,脑子被功利主义糊住了?还真以为世上人人都能买通、人人都怕死的呢?要是换了我,看到亡命之徒,肯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啊。”
顾莫杰感叹了一句,心中颇有一些沧桑感。
如果世上的事情,都是你占理了,就可以无所畏惧的话,那还要保安公司干什么?
保安公司之所以会存在,不就是因为有些人知道自己的命值钱,万一有些不占理的人就是宁可自己不活了、也要和你兑命的时候,可以不被他们逮住强兑的机会么?
如果没有这种需求的话,世界上就不会有保安公司了;只会有富人被杀之后等着别人杀人偿命。
顾莫杰这辈子不敢做的事情不多,不过撩拨亡命徒这种事情,他是真不敢,不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费莉萝见顾莫杰感慨,在一旁开脱了一句:“估计周红衣一开始也不敢,是被我们逼急了,想来招狠的,釜底抽薪解决问题。何况我们资助了付同学那么多钱,以周红衣的脾气,肯定会怀疑这里面有幕后交易。”
顾莫杰一听,果然是这个道理,苦笑道:“是啊,法官判案子的时候,都会说‘不是你碰倒的,你为什么要扶她起来’这种判词。老周会这么想,倒是人之常情了。”
费莉萝一愣:“什么?有这么一个案子么?法官会出这么奇葩的判词?我也是学法的好不,怎么没听说过这种案例?”
“没有么?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模模糊糊的,应该是记错了。”
顾莫杰仔细琢磨了一下,好像真没听说过这么一个案子。如此看来,那应该是一个发生于2005年之后的案子了,是他后世带来的记忆碎片里面,有这么一个片段。因为太具有人性方面的代表性、太普世,所以重生洗脑的时候洗不干净。
费莉萝不准备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追问道:“咱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就说吧,周红衣吃瘪这事儿,咱是也按下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穷追猛打?把这里面的黑幕都翻出来?”
这个问题,顾莫杰不得不深思熟虑一番。
彻底做一把搅屎棍的话,能够把周红衣扯到干预司法或者制造伪证上去么?估计有机会。
但是,代价肯定不会小。首先这种事情是一碰一身骚的,如果真有有心人到时候想趁着鹬蚌相争,把双方都搞臭的话,说不定会拿他资助付同学这件事情说事儿。尽管顾莫杰可以做到在法律上保持自己的清白,可是舆情的走势可就控制不住了。
网民当中,可是有一大群官府澄清啥,他们都要反着听的喷子的。顾莫杰不该把自己也扯进去。
他眼下的对手,虽然只是周红衣一个,但是将来,他还会有无数更强大的对手。他犯不着在对付任何一个对手的时候用两败俱伤的手段,哪怕对方伤得比他更重。
“还是算了吧。真闹大了,各方都不好看,侦查机关那里也非得多掉几个乌纱帽呢。你姑姑的所还要在本市开下去的,没必要把圈子里人都得罪了。这事儿我们就当不知道,反正该堵漏的花销,就让老周自己去出血好了。”
费莉萝也觉得这样处置靠谱一些,答应道:“好,这事儿都听你的。王师哥还问了,付家的家长那里,怎么安排?出了这事儿,估计上头会想办法彻底把付做死,我们没机会的。而且我们这次是真救不了他了,就算事情捅出来,在羁押期间又有新的故意伤害,怎么看都很不利。至于刑讯,对方拿捏得很好,不会有证据的,劝你还是不要动那个念头。”
“估计他这么一个名校大学生,被关上几十年,也不会有面子做人了。我们还是尊重他的选择吧。给他父母弄个五套房,一套自住,另外四套,让他们收一辈子租。这事儿不要操切了,慢慢给,甚至名字都可以用别人的,只让他们收租,省得被查到再惹出事端。”
费莉萝叹息了一声:“也只有这样了。刚则易折,罢了。”
……
费莉萝离开了,两天之内就把这事儿处置好了。
另一头,羁押机关那边,听说赵所长和另外几个干警也都出了点子事儿,不是开除公职,就是如何查办。但是完全没有漏出一丝和该案相关的风声,而是用别的违纪作为借口处理的。那些人就被这么处理出了系统。
不过事情也就到此为止打住了,没有再扩散开来,没有拖累到更大的大鱼。
侦查机关显然被这次事件吓得不轻,3月24这天,正式结束侦查,移送市检起诉了。费雯丽的关系旁敲侧击打听了下,市检对这个烫手山芋也是比较急于处理,只留了半个月光景处理卷宗,按照上面的意思,四月份就正式开庭,争取尽快搞定。
尽管顾莫杰是一个冷血的人,但是这次终究是好心办了坏事,没什么可说的。
他失眠了几天,吃了几颗安眠药,才把心中的不安感驱逐出去,把这事儿彻底抛诸脑后,不再想它。
周红衣起码在病床上躺个把月,然后还要处理一些善后打点方面的麻烦。有几个乡科级和更低级别的公务人员因为帮他而丢了职位,周红衣肯定也要花钱安抚堵漏。
顾莫杰让费莉萝为他估算过,要彻底消除影响,摆平一切,周红衣的花费也不会低于一千万。而且起码再耽误他两周精力。
有钱人牵扯到脏事儿里面,脱身的代价总是比寻常人高得多。
而顾莫杰更该趁着周红衣没法腾出手来的这一个半月,彻底让自己的全部组合拳发力,决定胜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