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也来一碗?噢,我看见门边挂着一把钥匙。大哥,是你特意放的,知道我要来?”夏冰正在堂屋吃稀饭。“呶,小磊的喜糖,她感谢你的特殊礼物、特殊方式。”
“你,”陆晓凯匆匆赶回田畈,眼前的一切令他出乎意料。
“烦都烦死了,到乡下过个周末,没事。”
“小冰,越来越美了,今天心情特别好。”
“我心情一向很好,见到大海哥就更好。大哥,你在田畈修身养性还不错,心情特平静。”
“哈,你在笑我。”
“不,真的。看到厨房,我夏冰,噢,就是你说的傻小子就别出心裁,趁你不在,我自己掌握勺,我就是想别具一格、独树一帜,你尝尝,水平如何?”夏冰挺激动,她高兴地看着他,等待陆晓凯的评判。
陆晓凯尝了尝后说:“小冰,你没学过这门手艺,只不过利用了这只厨房,加了些色素和味精,你把这一切变成了你的试验田。”
“好厉害,一针见血。这既不是我的厨房,更不是我的菜肴,烧得不好,不管我事,脱下围裙我放心走路;碰巧陆晓凯一时高兴,我捞个名利双收,获得陆晓凯的承认,拿到厨师职称。我才不管陆晓凯吃了会不会闹肚子。大哥,这是海西人民爱戴的刘书记对某些人不顾实情和中央的三令五申想当然地改革国企的严厉指责。他说的就是你陆晓凯这类人。”
“夏副主任,本人正是此意。”
“那你说,大哥,你说,我做出来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天天蹲在田畈,你怎么能知道。这是最新式三明治,那是古典比萨饼。这是我辛辛苦苦的杰作。”
陆晓凯哈哈大笑。“谢谢你提醒我,我明白了,这就好比是把全国所有的猫科动物全都人为地赶入一个保护区进行管理。你能想象结果吗?自然是为数不多的老虎、豹子野性勃发、耀武扬威,体形超过野猪;自然是满山遍野的熊猫、家猫饥肠辘辘,最后尸骨累累。这无异于和尚庙中的忆苦思甜,是人间的斋日。”
“大哥,这正是我需要的!我就想让你看到色彩鲜艳的三明治和香气扑鼻的比萨饼。”
陆晓凯从车上取出菜。“这才是接受过专业训练、负责任的厨师做出来的符合卫生条件和人们口味的美味佳肴。”
“大哥,就为这,你抗议?”
“抗议?”
“你干吗剃光头?没改名字吧?我看从今往后,我就叫你陆小光。对,有男性魅力,我喜欢。”
“不,不,不,我准备改陆大光,只要你高兴,小光头、大光头,就像平常玩扑克牌,我根本就无所为,大光、小光,怎么说我都乐意。小冰,你会游泳吗?”
“当然会。”
“我带你到小溪玩水去?!”
“大哥,你应该明白,游泳和玩水有天壤之别。我不去。再说,现在游泳早了些,水太凉。”
“小溪好,小溪安全。陈小寒同志曾经说过:溪边小草翠绿,野花似锦,郁郁葱葱,馨人心肺;溪水没腰,质纯清澈,沙粒晶莹,卵石剔透,水草飘逸,鱼儿畅游;溪道弯弯曲曲,水流缓缓抚过,溪畔青青杨柳,柳枝拂掠溪面;还有,芙蓉偶尔出水,浪花偶尔绽放。”
“我知道。后来,小船徜徉其中,王子与公主相映而坐。王子双手握桨,妙趣横生还真情直白;公主撩水袭舟,脉脉含情又情语绵绵。倘若公主多情,则解衣宽带、鱼雁嬉水,靓丽身影忽隐忽现;倘若王子有意,则弃桨抛锚,朗诵不朽《诗经》。公主胸境起伏,仰卧水面之上就好像沉浸在悠悠摇篮之中,此时,欢快的鱼儿消遁,青青的柳枝干枯,野草小花不再迷人、馨香,《诗经》中叽叽不停的小鸟早已飞得不见了踪影,就是妩媚的月光也会透露羞愧。假如王子会运筹帷幄,就应当准备一大桶新鲜的哇哈哈牌饮料;假如王子能决胜千里,他就应该猛地扎入水中,叫小船拚命挣扎,或晃晃悠悠。万籁俱静时,公主潜水寻思,却摸出一只油亮的青壳鸭蛋,公主放声大笑。最后,一个狼狈不堪的大光头与一只快乐美好的笑靥相映成趣,同奔茅屋庐房,留下一路欢快的脚印和晶莹的笑声。”
“诗情画意,犹如仙境,涉身其中,其乐无穷。难怪你浮想联翩。可是,这里没有小船,更没有茅草屋。”
“每个周末,无论我沉静于抽象的网络,还是想象摇摇欲坠的暖房,抑或是凝视远处的灯火和迷人的星空,我都在幻想。虽然海风干涩,但是我心辉煌。”
“这样说来,今天,你真的要演绎梦境?包括光头?”
“有条件的演绎。我是王子,你演公主,而且,必须有一只小船。”
“我猜想,你不会游泳。”
“你真笨,不会游泳的人没有如此想象。”
“说得对,我是笨。”
“不会想象的人没有快乐美好。你不是这样的人!”
“既然你怕冷,那么,我烧热水。也许修长的双腿、美丽的眼睛已十分疲倦,王子,你说公主的想象,够快乐、够美好吗?”
当夏冰从浴室出来时,陆晓凯坐在门前的竹椅子上。
“光头王子,热水不错。那么,你还要做什么?”
“我还能做点什么?对,我想起来了,尽快找小船和《诗经》,然后,绞尽脑汁下一只青壳蛋。”
“王子,公主非常开心。”夏冰一边说一边站在陆晓凯身后,她抚摸他的双肩并深情地吻了吻锃亮的光头。
陆晓凯紧捏夏冰的双手,并按在胸前。“小冰,”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的心跳也会像傻小子那样剧烈加速。”
“我是人,我也要感受一番傻小子胡乱的心跳。”陆晓凯将夏冰背上身并向坡下走去。
“大哥,你感觉到了吗?”夏冰紧紧挽着陆晓凯的脖子。
“有,有感觉,修长的双腿正不太听话。”
“还有什么?”
“火烧云。”
“是夕阳中的朵朵黑云?”
“就算是。”
“我怎么没看见?”
“因为你懒洋洋的,闭着眼睛。”
“大哥,我快掉下去了,我精疲力竭。”
“小冰,我也被你掐得够呛,仿佛背着一段沉重的历史,我不行了,背不动了,气喘吁吁。”陆晓凯背着夏冰到了江堤上。
“那你就赶快卸下这段历史。”
“我会的。”陆晓凯两手一松,夏冰摔了下去。
“你真坏。全身粘粘的,脖子上咸咸的。”
“小冰,在这儿坐着,烦了、闷了,抽支烟。”陆晓凯脱下衣裤丢在夏冰身边。“如果一小时后我没回来,你再也不必爬山,开车回海西,爱干吗干吗去吧;如果,我回来了,你也不必爬山,我保证双手托你回小木屋。”
“你要干什么?不可能吧,你行?你能畅游?这可是长江呀。去吧,大哥,柔情之水和绵绵细雨是不行的,”夏冰整理着陆晓凯的衣裤,“只有波涛才能击落你浑身的臭汗。”她点燃烟,避开他的目光半躺在沙滩上若无其事地看着别的方向。“去吧,大哥,我等你。”
“小冰,一起?你不下水?”
“为什么,不。”
“来一次同甘共苦的经历!”
“不。大哥,中国人只能共难而不能共荣。”夏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又看着陆晓凯。
“我在赴难?”
“什么理解能力!”
陆晓凯扭头朝江中走去,当夏冰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被夜色吞没时,他游上了江心洲最东端的礁石。此时此刻,也许天上的星星也只能眨一眨疲惫的双眼,不过,他感到无比的欣慰。
江心洲大部分由石矶构成,矶面苔藓覆裹,呈东西走向,西高东低,中段略有少许沼泽、芦草。黑暗中,陆晓凯凭感觉沿礁石攀上了江心洲西端的最高点,他认为登高远望定有新收获,可四周漆黑一团;休息片刻,渐渐恢复了体力后,他又充满信心,这时,他收获不小------一个小小的红点。他判断这是江右,是入水的位子,也许是夏冰的召唤,这一想,他信心倍增,他立即跳入水中,对准红点的上游方向又开始新的征程。挥臂打腿、控制速度,他有奋力搏击的成就感、满足感;但是,渐渐地,他感到吃力起来,浑身肌肉逐渐僵硬,但他看到的红点却越来越大,而且跳跃、闪动,他勇气徒增;几分钟之后,他不得不仰游,缓缓划动双臂;当他再一次寻找红点时,他看清了那是一簇火光,夏冰手持火把在空中不停挥动;他一阵猛劈猛打,终于,他的双脚触及了生命的沙石,他双手划水并艰难地挪动水中的双腿,他大声叫喊:“我赢了!胜利了,小冰,我战胜了自己!”
此时,夏冰高举火把一路小跑,高喊着:“大哥,我来了。”
当陆晓凯看清夏冰时,她头发凌乱,浑身湿透,衣衫犹如浣纱紧裹身体。他将她拥入怀中,急喘着在她额上吻了吻,然后,他拥着她向上游走去。谁也不知他俩的脸上是激动的泪水还是奔腾的江水!
“谢谢你。”
“当然了,我必须拯救了你,我要救你于水火之中。不错,有感悟。”
“怎么,湿透了?”
“我说了,我要拯救你。但当我感到徒劳无益时,我上了江堤。大哥,田畈真好,江堤上有好多树枝。”
“真聪明。”
“我要为你指明方向。要不然,就麻烦了。我不知道是到芜湖还是到安庆去找你,谁又知道你要游到什么地方去;我担心有一位漂亮的鱼家女在下游的沙滩上点燃篝火,也许她还准备了上好的酒菜,她要庆祝你惊人的壮举,然后,你就会久久地凝视着她。”
“我是这种人。小冰,篝火让我看到希望,给了我信心和勇气。”
“不,篝火拯救的只是夏冰弱小的生命。”
“真能说。”
“你真幸运。”
“好在我剃了光头。”
“你从不食言,对吗?”夏冰在篝火边停下,她挡住他的去路。
“歇会儿,抽支烟怎么样?不反对吧。”不等夏冰说话,陆晓凯一下子倒在篝火边。
夏冰一边加树枝一边看着陆晓凯微笑。
“笑什么?”
“真像《马路天使》中窘迫的赵丹,加一件海纹衫就更像。”
“就为这笑?”
“还像流浪汉,小磊说的,穷困潦倒,无依无靠。”
“好吧,时候不早了,回去吧。”陆晓凯站起来,穿上衣裤,他将夏冰拉到身边说:“在田畈,我总能获得好多不错的机会。”
“不情愿就拉倒。”夏冰笑兮兮地试探陆晓凯。
“什么话。”
“算了,算了。你太累,心脏砰砰的。”夏冰继续着。
“公主,能够近距离、面对面地感受,本人不仅心甘情愿,而且乐此不彼。”陆晓凯猛地托起夏冰。
夏冰一手挽着陆晓凯一手举着火把,她凝视着,仿佛中,当初的陆晓凯复活了,她乐了。她紧挽着他,口中却大声说:“大哥,我自己走。”
陆晓凯望着夏冰被火把照得红彤彤的脸庞、凌乱飘逸的长发、深情智慧的双眸思绪万千:面对此情此景自己真的无动于衷吗!他的想象随着忽高忽低的脚步,随着小木屋的渐渐临近而变得急切难忍。他真想说:夏冰,我爱你。可当他看到她微颤的嘴唇和微笑的脸庞、想起自己昨日低级的做作时,他又不得不有所收敛。他觉得自己的转变太快,甚至含有几分狂妄的色彩,他担心她难以接受。但他始终在激励自己。就在小木屋的轮廓由朦胧变为清晰时,他内心的企盼终于战胜了一切,他一字一句地说:“小冰,你的微笑感天撼地,你的眼神能征服一切。”
“大哥,关于这一点,我早就明白。可惜呀,征服的道路曲折坎坷、过程烦人漫长,不过,结果还是蛮好的。”
“获得了爱情?”
“大哥,不是我说你,你对人生的认识太肤浅了。结果是什么?是快乐的回忆,是一堆堆痛苦的快乐回忆。大哥,只是过程实在是太漫长了。”
“你愿意陆晓凯陪伴你度过今晚的时光吗?”
在夏冰看来,天平已渐渐向自己倾斜,但她并没有立即表现出她的喜悦。因为当目标实现的一刹那,人的反应总不够迅速,而且,事后回想起来,又觉得不够理想、不尽人意。这时的夏冰只是扔去火把,紧紧挽着陆晓凯。“终于说了!这句话,我似乎等了一辈子。我不信你是变态狂,我不信你的情感、思想已被岁月和风雨泯灭。你需要医术精湛的心理医生来恢复你对生活的信心、对美好的向往,我肯定这位医生不是无缘你这样的病人就是已经在你的怀中。不过现在看来,医生的使命结束了,因为,你已经摆脱了束缚和羁绊,已从泥潭中挣扎出来。为此,我特别高兴。”
“小冰,我输了。”
“在我看来,你故意把无上的荣誉给予了我,你要让我成为胜利者,你想让我得到飘飘然的感觉,你想让我没有头脑、丧失思想。大哥,没有头脑、丧失思想的人一定是语无伦次的。那么,你想请我叫你什么呢,说吧。”
“你说叫什么好呢?”
“晓凯。我早就想过了,我喜欢晓凯这个名字。我喜欢人们叫你凯区长。”夏冰扭动陆晓凯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一吻。“晓凯,我相信你说的,我肯定路边的小草青翠欲滴、芳香袭人。现在,我非常想应验我的感觉。”她在路边摘了几根青草,她抚着青草在他脸上摩挲,她喃喃地说:“就是这种青香味,你闻闻。”
当陆晓凯冲完澡出来时,他惊愕地看着夏冰------洁白的套裙,粉红色的拂动在额前的手绢,搭在光滑膝盖上同样光滑的双臂,还有面对宁静的夜空同样宁静的姿态,他默默地站在她跟前。
“晓凯,一阵畅游、一把篝火,没激起你什么吗。感觉如何?”夏冰徒然伸出双手,她既像等待机会又似迎接挑战。
“心神不安,面对美酒不知从何下手。”陆晓凯茫然伸出双手,“小冰,形式很重要?”
“我说过,形式是次要的,可以忽略。但是,一旦爱情确立之后,形式又是重要的、必要的,形式是宣言书,其实,我一直为形式而奋斗,因为,我们之间根本不需要表白,更不需要确立什么。”粉红色的手绢伴着夏冰的心跳微微颤动。
“既然,我已经被你剥夺了表白的权力,那么,”
“我没这样说,希望我没有强迫你。”
“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做,小冰,你要我做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晓凯,新娘子美吗?”
陆晓凯颤颤地掀开手绢,他认真地审视夏冰的脸庞,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眼神审视夏冰。“小冰,你猜,我想说什么?”
“猜,我不。谁知道你想什么。”
“那你猜猜看,我想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想猜。”
“我看到了大自然的女儿。”
“大自然?”
“自然高于一切。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不化妆的女孩。小冰,我没有一件佩得上你的东西,包括我的思想,我的灵魂。”
“但是,有一位叫陆晓凯的傻大个佩得上我。”
“傻大个配傻小子。也许吧。”
“这都怪我,我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我用小草编了二只戒子。晓凯,帮我戴上,我要它见证我们的爱情!”
“这是你用心编织的,我愿意,我非常高兴。”陆晓凯抚着夏冰的双手,他拿起夏冰编织的草圈子看了又看,他低头亲吻夏冰,他将草圈子轻轻地套上。
“晓凯,还有一只是我送给你的,我来为你戴上。”夏冰微笑,地望着陆晓凯,“晓凯,喜欢吗?”她轻抚他的脸蛋,长时间深情地望着他。“晓凯,我的爱人,我爱你。晓凯,你爱我吗?”
“小冰,不好说。”
“说吧,我不在乎,说吧。”
“我说了。”
“说。”
“我爱你------是我贪婪;我不爱你------则是我虚伪,那是不可能的。”
“晓凯!”
“我想说的是------我要拥抱你,紧紧地拥抱你。”
“你是我的,陆晓凯是我的。”
在一个瞬间的停顿和深沉的呼吸后,陆晓凯几乎瞪着两眼,他欣喜若狂,他抱着夏冰迅速冲上楼。在他看来木楼梯的吱嘎声、夏冰甜蜜的微笑和自己无穷的力量已交织成一首欢快、美妙的乐曲。
但当陆晓凯猛地推开木门时,映入眼帘的却是那顶熟悉的、微微泛黄的蚊帐;当他刚向前迈出小小的一步时,陈小寒的音容便立即跳入脑海,仿佛中,陈小寒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正冲自己招手、微笑。不,这是陈小寒的空间!他顿时思维紊乱继而茫然,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怀中毫无意觉的夏冰,他发现她仍然露着幸福的笑靥;他不知如何是好,木然转身,轻轻下楼,回到堂屋。恰恰这时,不知不觉月色已悄悄光临,土坪上一片幽蓝、堂屋内琳琅满目。曾几何时,看似柔弱却经历不幸和倍受煎熬的李秋平就身披这样的月色。此时、彼时,斑驳、零碎的月色惊人地相似。不,这是李秋平的天地!
陆晓凯再一次茫然地拥着夏冰,痴痴地望着摇动的月光。
夏冰似乎看清了陆晓凯从喜悦、激动到惆怅、无从的转变;透过转变过程,她似乎又看清了自己困惑和疑虑的原因、寻得了他何以具有花岗岩般意志的答案。“晓凯,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敢表现出你的真爱,这一切是因为小木屋中曾经的曾经,我能理解,我不为难你。但是,现在,如果你就这样一直站着,我心里难过。晓凯,你也不想伤害我,是吗。晓凯,我的晓凯,想想办法,这可是我夏冰的新婚之夜呀。”夏冰的泪水夺眶而出。
“小冰,我不得不佩服我自己,我是一名成功的导演。”陆晓凯放下夏冰并吻了她的泪水。“我早预料到你会激动得热泪盈眶,然后,我可以趁机吻你。刚才,我只是想让你感受一番小木屋中的感人故事和难忘经历。其实,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告诉他们,早晚有一天,不是陆大海,而是陆晓凯先生和他美丽的新娘夏冰女士要光临石泉山庄。今夜的石泉山庄一定灿烂、辉煌。小冰,请原谅,我也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而且,我的思想和言行早已被你的真情打乱,以至于让你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我想,这一切你都看得清清楚楚。我请你原谅。”
“你骗人!但是,我喜欢,感觉真好。”
“小冰,不骗你,我从不骗人。我先打个电话,说不准迎宾小姐正准备欢迎我们。”
“现在是凌晨一点。这不是海西。”
“爱情与时空不搭界。”
陆晓凯赶紧给温新华打电话。温新华却像与陆晓凯心有灵犀似的立即接了电话,夏冰机灵地将耳朵贴在手机上。“温老板,今晚你怎么没过来参加我的婚礼,你会后悔的。现在,新娘子累了,噢,不用开车来接。顺便说一下,新娘是一位刚从沿海过来的、美丽动人的、腰缠万贯的、刁钻尖刻的、稚气十足的女妖,本来她同意在江边的树林中度过新婚之夜,可是现在,她突然反悔了。”
“嗯,嗯,”温新华应接不暇。
陆晓凯关了手机。
“我不得不承认,我爱人有相当高超的骗技。尽管我想象不出女妖和大自然的女儿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是,无所为了。我不讲究线条、色彩、风格、浪漫、奢华、流派,如果有,那当然更好。晓凯,你说这一切可能吗?”夏冰停了下来,特意盯着陆晓凯。
“奢华、流派不可能,风格、浪漫谈不上,但是,线条和色彩还是有的。小冰,我们走。”
“还是等等,给你朋友一点时间,他现在一定手忙脚乱,说不准还有一堆牢骚怪话。这不能怪任何人,事情来得太突然,不是吗。晓凯,如果有干净的标间,我就心满意足了。其实,我喜欢这幢小木屋,这里与小磊的别墅虽然东西相隔千里,但它们却像是同一位艺术大师如法炮制的一对孪生兄弟。虽然它们长相不尽相同,性格也许迥异,但是格局、氛围却毫无例外地象征着历史,也许还有文化的气息;而田畈的山崖、树林又与海西的大海、天空遥相呼应,都是未经造凿的大自然的产物。这是人类与自然的和谐,精神与物质的和谐。我肯定躺在爱人的怀中享受这美妙的和谐是人类唯一的追求。晓凯,谢谢你,真是太美了,美不胜收,太妙了,妙不可言。”
“本人亦有同感。我肯定到了山庄,陆晓凯便会情不自禁,你能原谅陆晓凯的粗鲁和狂暴吗?”
“人们每时每刻都在享受前人留下的成果和财富,特别在精神领域,譬如文学、哲学、建筑、音乐、绘画。难道这一切会阻止我们的思想和行动,难道这一切不能让你我情不自禁!如果是,那么,这里边有原谅一说吗。所以我说你笨。”
“哈,哈,我怎么觉得我是拉琴的盲人,而你则是卖唱的小女。哈,哈,哈,哈。我真笨,这就是我来田畈的目的,我真笨,我甚至忘了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计算机呀。”
“那你快计算计算我的朋友们准备好了吗,我已迫不急待。”
“你真坏。”
他们相拥着向石泉山庄走去。
朦胧中,陆晓凯的手不见了,夏冰一个转身,她的晓凯也不见了,她懒懒地支起身子软软地叫了几声,屋内毫无反应;她套了件衣物靠在床头上,隐约中看到山边的苍松、翠竹、杜鹃,她想象着远处的天空,迷迷糊糊又进入梦香;当她再一次有所感觉时,那只手又神奇般地回到了胸前,而且,她发现衣物不见了,她牢牢锁住了那只手,她要让它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脉搏、血液循环的进程。此时,她感到那只手虽然松软无劲,但却完完全全听凭摆布。夏冰美美地嗅着陆晓凯,听到的是重重的呼噜声,她捋他脸颊并在他耳边不停呼唤,回答她的依然是重重的呼噜声,她亲吻他的额头,抹慰浅浅的皱纹,抚摸青青的光头;她紧紧拥着他漫无边际地遐想遥远的远方,这恬静、温馨是多么来之不易,也许仅仅是短短的一瞬,但她曾经暗暗发誓,那怕一朝拥有也要成为永久,她要将它深深地烙印在记忆之中。她感谢老天降生了一位不可多得的爱人,感谢大地塑造了一位亡命天涯的罪犯,感谢小磊搭建了一座豁然贯通的金桥,她感谢自己创造了圣洁无瑕的爱情;她感谢赵妈、李秋平、吴义林,感谢老别墅、小木屋,是这一切保护了她的晓凯,保护了自己的爱;她还要祈祷,她祈祷上天继续保佑她的晓凯平安无虞。
突然,夏冰看见两个小孩正在山坡上玩耍。个头稍高一些的女孩扎二根羊角小辫,穿一件花红小衫,小男孩则虎头虎脑,白色背心搭落在格子裤头外边。看上去两个孩子童心正笃、两小无猜。她想起身拉上窗帘,可她紧紧地被陆晓凯挽着,不但不得分身,而且属于自己的毯子少得可怜。也许正是她不经意的动作吸引了孩子的注意,他们的眼光很快而且神秘地投向室内。
两个孩子不约而同的指指点点、你推我搡,一阵天真活泼的嬉笑后,女孩静了下来,她愣愣地盯着室内一边指一边推了推男孩。男孩仅仅瞄了瞄,似乎不解其意。女孩又点了点并拉着男孩的手搭在自己肩头,顿时,男孩掠过一个豁然开朗的表情,似乎说:我知道了。
于是,夏冰就用脖子和肩头感受陆晓凯。
接着,男孩逐步深入,他拉着女孩向下跳了几步,撑在一个更近的位置上,然后,他瞪大眼睛进行了一番观察,男孩指了指大玻璃,并点了点女孩的腿。女孩茅塞顿开,她立即用细小的手掌蒙男孩的眼睛,眼神和动作显然不允许男孩的继续。接着,小女孩皱着眉头冲夏冰摇摇手,她弯下腰使劲拉起裤脚,露出白白的小腿,好像在对夏冰说:腿,腿。
这时,夏冰看一眼自己裸露的双腿,光光的、滑滑的。
当小女孩看到夏冰仍然无动于衷时,她噘了噘嘴、略显懊丧地转过身、将小屁股对着夏冰扭了扭,蹭下半边碎花小裙,回身后小手猛戳脸旦。好像在说:大人儿,羞羞脸。
夏冰又撇了一眼,她也羞红了脸,显然,她像半露水面的美人鱼。她强行拉了拉毯子,没想下边的毯子没拉上,上边的毯子倒是滑落下去。
孩子们惊讶不已,他们傻傻地盯着玻璃窗,呆呆地、不知所措地保持原来的动作。忽然,女孩拉过男孩,然后看着夏冰猛地一把将男孩推了出去。男孩根本没注意,他竟一不留神滑下了山坡。这时,女孩看着夏冰重复比划推人的动作。
夏冰情急之中使劲推了一把陆晓凯,她终于将毯子抽了出来,她一边暗暗地笑一边向小女孩招招手。
小女孩看着夏冰笑了笑。她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夏冰的视线。
夏冰乐极了,她在陆晓凯额头上戳了戳,把刚才的事告诉他。他点头大笑,得意地说:“由此可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晓凯,是不是为你昨夜的言行寻找理论依据?”
“不知道,爱的问题和外太空的问题一样都在人们的研究之中。哎,在孩子们面前,会不会害羞?”
“这都怨你,什么自然浑成,什么溶化在大自然中、沉浸在月光底下。晓凯,如果现在要我说,我觉得挺有趣,既战战兢兢又难辞诱惑,既羞心愧色又跃跃欲试,既乱箭穿心又鬼使神差。晓凯,我这样表述,你不会笑我吧?”
“此情此景,害羞的是山上的杜鹃,嫉妒的是芍药和牡丹。”
“看你美的,臭美。芍药、牡丹真的嫉妒?”
“难道不是吗。你必须承认,这个过程中陆晓凯功不可抹。”
“晓凯,我真的美吗?”
“美是相对而论的。你鹤立鸡群、无与伦比。”
“不。一定要有一比。”
“你就是你,夏冰就是夏冰,没有可比性。这就像月光,独立于天地之间;又像幻想,仅于人们心中。每当我发现美,感到美的存在时,我就想到了丑,想到我自己。我不太赞同古人给落花流水下的定义,其实,它不仅含有自然美的意境,而且,它标志事物从一极向另一极的转变。我有一位研究香水的朋友,他成功秘诀是:集天地之腐,香也;合自然之意,美也。”
“晓凯,别说这些,我不听。你现在需要两个字:成功。按照你的想法努力去做,勇往直前,此外的一切对你而言无济于事。”
“我一定要做。小冰,看见那只包吗?”
“特别醒目。晓凯,你直说。”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想请你为我做一件事,我肯定只有你能为我做这件事。这个信念,我当初坚定,曾有动摇,现在又坚定了。”
“是不是做完这事我们就要彼此分离!从一极转向另一极?”
“别紧张,千万别紧张!我已经写好了一切,你只需按图索骥。小冰,我没有锦囊妙计,但是,我有一件护身符,这是我母亲用以前的银元做的一只小老虎,相信它,它能保佑你。小冰,任重道远呀。”
“晓凯,我敢赴汤蹈火。我愿做一切。”
陆晓凯双手捏着夏冰的肩头,深情地看了又看,然后,他贴在她耳边说:“小冰,难道你不想知道包中是什么吗?”
夏冰拥抱陆晓凯,抚摸他的脊背,幸福而激动地说:“晓凯,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但是我想,可能比生命更重要。”
“是的,比我的生命更重要。陆晓凯谢谢你了。”
“晓凯,别客气。我从没见你现在这样,悲伤、感怀。”
“小冰,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海西吗?”
“我听说因为你的工作作风,你得罪了不少人,你准备换一个生存环境,我知道你正在努力。”
“这个话题等等再说。那是托词,那是我制做的一只面具。小冰,我是不法分子。十几年来,我受贿、贪污、挥霍。如果我前期及时进入角色、后期又依然如故的话,那么,丧失政治权利不在话下。”
“晓凯,我肯定这是你的真心话,我肯定这是你第一次说这话。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说!”
“你看到了最近发生的情况,什么工作方法;也不是我得罪人,事实上,我的朋友遍天下。其实,我没读太多的书,我更不知道我受了何种影响,但是,如果我能放下心中的某些观念,那么,我的朋友肯定更多。”
“什么观念?是不是人格观念?”
“我常常自主创新,我创造某些无名有形的概念,或者自然适应某些环境。譬如说环太平洋、亚太经合、东盟十加三等等,这时,我就是中国;具体地说,就是不仅创建而且不断积极努力地参与经济联盟、政治联盟、价值取值联盟、相对等的人格意识联盟、相近似的生存发展联盟以及不同观点、意见的沟通机制。有了这些联盟和机制,我就拥有互动、协调和沟通的能力,与各个方面有了理解和谅解的可能,当然也就有了推广我的观念和意识的途径和方式,因此,无论是对朋友、对手、第三方而言,我的生存与否就变得较为重要,我甚至能左右一些联盟未来的发展方向。”
“让我想想。晓凯,我想起来了,你是中国,你确实是中国的象征。你挺厉害,难怪流行中国威胁论。原来如此。”
“错了。当今中国的发展和成功与过去的中国相比是惊人的和耀眼的,但是,这仅仅说明当今的中国在世界上变得重要了,这只能推测中国今后存在的潜在力量。而这并不能说明目前中国经济、军事的强弱程度和本质情况,至少现在,中国的经济和军事不至于对任何国家、组织构成威胁,更不存在中国威胁一说。再打一个比喻,夏冰女士一年中能弄到一百万人民币这个事实只能让知情者根据夏冰进展的势头猜测十年、二十年后夏冰女士可能的能量,而并不能确定和说明拥有一百万在中国社会的地位和本质情况。”
“哈,哈,有你这样打比方的吗!”
“小冰,昨晚,在小木屋,当我看到红盖头的一刹那,”
“对,晓凯,帮我戴上发夹。”
“我非常愿意。”两人迈着舞步到了镜子前。“好好看看,你我虽然相依而笑,美不胜收,但是,我显得气宇宣昂,而你却显得形态拙劣,而且,你的笑容也特别难看。”陆晓凯突然大笑。“记住了,今后永远别照镜子。”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败下阵来,又为什么束手无策?”
“不知道。也许是你自然而然的、对所有的一切持毫不在乎的那副神态。小冰,我想如法炮制,可事与愿违。有时,我认为陆晓凯之事不能成为海西的千古之谜,可当我看见那些辛辛苦苦干了二三十年却因为一朝不慎而悔憾终身的人们的自白和表情后,我就发誓我决不能成为二十、三十加一等于‘零’的‘零’。我常常生活在矛盾中,我一定要做些什么,我一定要留下些什么,我不甘心就这样离开。”突然,陆晓凯猛地推开夏冰饱含激情地说:“夏冰,你太年轻,非常善良,过于执着,现在陆晓凯有一点必须作特别说明。无论你将来做什么,有二种人绝对不能做。第一种人,我不想作特别说明,那就是卖国贼,就像汪精卫之流,这一类我归纳为卖国求荣;第二种人,我要特别说明:只知道上级的屁,不,不,只知上级的大腿根部是白,是黑,是香,是臭而不顾别人的冷暖、死活,这类人我归纳为卖主求荣、卖友求荣。江姐、徐云峰崇高伟大,徐远举恪尽职责,他们不缺人情,都是性情中人,一定比我刚才述说的那二种人高大、强壮。只要你记住这点,你就能在世上坦坦荡荡,即便你是一位普通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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