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国中平元年(公元184年)9月。
一大早,中部鲜卑金雕部落的大首领大帅慕容绩就接到了中部鲜卑大人柯最派人传来的口信:慕容风逃了。
慕容绩大吃一惊,急忙召集部落中的大小首领,传达了这一惊人消息。大帐中先是死一般寂静,然后象炸了锅一样沸腾起来,愤怒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慕容绩站起来沉声说道:“柯最要求我们立即派出一支人马到草原上参加搜捕。”
“不行。”坐在慕容绩右首的小帅慕容峰忿忿不平地说道,“柯最阴狠毒辣,卑鄙无耻,他的话不可信。慕容风逃出虎都,这可能吗?这根本就是柯最要攻击我们的借口,大帅要早做防备。”
“目前我们和柯最还没有撕破脸,所以这样子还是要做做,免得落人口实。”慕容绩冷笑道,“另外,我们如果真的碰上了慕容风,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不要手软。”
大帐内再度沉寂下来,无人应声。
这时,部落中的一位小帅突然问道:“大人知道慕容风是如何逃出虎都的吗?那虎都可是我中部鲜卑第一大部落虎部落的领地,部落内有铁骑近万,要逃出来太难了。”
“虎都关押重犯的虎洞戒备森严,慕容风独自一人根本没有逃走的可能,他是不是还有帮手?”另外一个小帅也急切地问道。
“听报信的说,是牢中一位汉奴死囚把慕容风救了出去。这个汉奴非常厉害,他杀了虎洞内二十个守卫,然后穿着守卫的衣甲,把慕容风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虎洞。洞口的卫兵以为是洞内的守卫清理尸体,所以没有仔细盘查,待到发现慕容风不见了再追时已经来不及了。”慕容绩说道,“柯最大人已经派出上千人在大草原上搜捕追杀,只是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笑话,这怎么可能?”一个年长的小帅狐疑地说道,“虎洞守备森严,连个老鼠都逃不出来,更不要说慕容风了。看守慕容风的守卫有二十个,那个汉奴无论多么厉害,他也不可能一口气杀了二十个虎族勇士。柯最一定隐瞒了真情。”
“这个汉奴本事倒是不小,有名字吗?以后大家遇上,也好关照关照。”慕容峰笑道。
“听说叫李弘,是虎部落柯耶小帅今春围猎在山中抓到的。柯耶以为他是汉人的奸细,对他进行了一番严刑拷打,结果这人浑浑噩噩、语无伦次,什么都不知道,是个大白痴。柯耶看他长得高大粗壮,就把他留下来做了奴隶。上个月,这个汉奴突然偷了柯耶的宝马要逃跑,柯耶把他打了个半死然后关进了虎洞,但没想到随即就出了这件事。”慕容绩笑道,“柯耶把人家当白痴,我看他才是白痴。”
接着他指指慕容锋说道:“你明天带人到濡水河一带去看看。”
慕容锋躬身应命。
“大人,慕容风要逃,肯定往大燕山方向逃。自从奔牛原惨败后,他就带着残部一直活动在大燕山。大人,你看我们是不是沿着濡水南下一路到白檀城?”慕容峰问道。
“好吧。”慕容绩说道,“你带一千人去,路上小心。”
柯耶带着二千骑兵在草原上搜查了九天,但一直没有发现慕容风和那个汉奴的踪迹。
柯耶非常生气。柯耶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把慕容风抓回来,虽说不至于被砍头,但自己的脸面算是丢光了。那个汉奴又狠又狡猾,他不但杀死了看守慕容风的二十个守卫,还把慕容风从虎洞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救走了。就这样的人,自己竟然一直把他当作白痴。
“我真的是白痴。”柯耶坐在马上,神情沮丧地喃喃自语道。
远处四五个士卒疲惫不堪地打马而来。柯耶看了一眼,不禁长叹出声。一定又是没发现那二个逃犯的踪迹。
“该死的汉奴,等我抓住了你,一定把你生吞活剥了!”柯耶往空中狠狠地打了一拳,破口大骂道。
天渐渐的亮了起来,一抹薄薄的朝阳从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大山中的生灵开始苏醒,鸟儿在林中欢唱,虫儿在草间鸣叫。清鲜的晨间气息,伴随着袅袅缥缈的林间薄雾,沁人心脾。
李弘静静坐在草丛里,望着一轮艳丽的红日从天际一跃而起,心情豁然开朗起来。我一定能够逃出去。
从逃出虎都起,他和慕容风二人就昼伏夜行,在崇山峻岭间小心翼翼地前进。一路上,李弘发现自己对隐藏踪迹的事非常在行,许多奇妙的逃生办法就象天生刻在他的脑海里一样张口就有,举手就来,甚至连慕容风这种逃生经验丰富无比的人也自愧不如,他感觉这傻小子在逃跑方面比他高明太多。二人紧密合作,多次成功躲过了近在咫尺地追捕。然而,李弘现在一筹莫展了。他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沮丧得差一点要崩溃,刚刚树立的信心霎时间无影无踪。
“此去濡水河尚有二百多里,一路上都是草原,我们要想躲过他们的追踪,无异痴人说梦。”慕容风站在他旁边,微笑着说道。
慕容风身躯高大,略显消瘦,满脸的长胡须,浑身散发着一股凌厉逼人的威猛气势。大概是关在山洞里太久的缘故,他的面色非常苍白。
李弘笑起来,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就是痴人。”
慕容风叹道:“是痴人难道有什么不好吗?不记得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这有什么不好?你武艺高,心地善良,性情豁达,到哪都能生存。”
李弘点点头,略显深感地说道:“也许我的过去非常悲惨,忘记更好。”
“休息吧,晚上还要走许多路。”慕容风拍拍他的肩膀亲昵地说道。
李弘躺在柔软的落叶上,心里非常乱。
最近一个月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他心里装满了疑问,但他又不敢问出来。李弘对慕容风这个草原上神话般的人物,由刚开始的陌生、崇拜、敬畏,到渐渐的熟悉、自然、亲切,但李弘还是不敢把自己的心思全部抖落出来。直觉,或者是一种熟悉,在李弘的潜意识里,他认为最近所有发生的事都和这个慕容风有着莫大的关系。
李弘转头望了一眼躺在自己身边的慕容风,他的头发已经白了许多,眼角和眉头的皱纹也很深,但他那与生俱来的威猛气势,让李弘崇拜得五体投地。
不自觉的,李弘又想起了第一次听到慕容风大名时的兴奋与好奇,一幕幕的往事霎时涌上了心头。
铁狼在鲜卑国中是非常出名的神箭手,也是一员悍不畏死的战将。他曾经跟随慕容风南征北战,功勋显赫,但他现在和李弘一样,只是虎部落中的一个奴隶。他是鹰部落的人,是慕容风的手下大将,是参予鹰部落反叛的首领之一,奔牛原决战惨败后,他被柯最俘虏,从此就成了虎部落的奴隶。
“奔牛原大战,大帅之所以败,都是因为柯最背叛了他。”铁狼告诉李弘。
一个奴隶在背后讲主人的坏话,是要被割去舌头的,但李弘是个白痴,白痴不会去告密,所以铁狼就把埋藏在心里的话向这个白痴倾诉,他肆无忌惮地说着骂着,以此来发泄埋藏在心中的愤怒和仇恨。
“你知道大帅是谁吗?”
“慕容风,他是鲜卑族的无敌勇士,是百战百胜的草原大将。”
“慕容风是谁?让我来告诉你,他是鲜卑贵族慕容家族的子弟,号称是鲜卑第一勇士。他十五岁从军,带领铁骑踏遍大漠,战无不胜。后来,他成为鲜卑王檀石槐的手下大将,为大王统一鲜卑诸部立下了赫赫战功。大王死后,他因为不满新大王和连的骄奢yin逸,屡次与大王发生冲突。六年前,和连在无法解除大帅兵权的情况下,为了铲除大帅对他的威胁,乃假意抢其结义兄弟鹰部落勇士铁根的妻子,并诬陷嫁祸杀死了铁根。这激起了我们鹰部落人的愤怒,鹰部落随即举兵反叛。这正中了和连的奸计,他率领大军击败了我们鹰部落。”
“得到消息的大帅勃然大怒,乃愤而率领一万铁骑,鹰部落余部共二万多人与和连大军对决奔牛原。柯最这个恶人假意与大帅结盟,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却突然倒戈相击。我们阵脚大乱,溃不成军,这时和连的伏兵趁机杀出,我们寡不敌众,全军覆没。大帅在将士们的掩护下,拼死杀出了重围。后来和连在整个大草原上,在大漠四方悬赏捉拿大帅,但大帅的朋友太多,在大草原上他的威名就是他的护身符,没人能够抓住他。”
“柯最这个恶徒却因此坐上了中部鲜卑大人这个高位。柯最是个什么东西,他不过就是和连的一条狗。他过去一直是大帅手下的战将,大帅视他如同自己的兄弟,但没想到这个兄弟却是只狼,一只噬主的恶狼。”
“这几年听人说,大帅在鲜卑国与大汉国的交界地大燕山上收拾残部重整了一支大军,过着占山为王的生活。什么时候我能够逃出虎都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继续追随大帅,为我的族人报仇雪恨。”
李弘最早听不懂他叽叽喳喳说什么,反正他每次都非常认真地听,非常用心地学习他的语言,时间久了,慢慢的也就听明白了。铁狼很喜欢他,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护着宠着。李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他只知道自己叫李弘,其他的一片空白。随着身体的逐渐恢复,李弘渐渐发现自己会写方格字,会说一种鲜卑人听不懂的话。铁狼告诉他,那是大汉国人的语言,那字也象是大汉国人写的字,这些已足够证明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大汉人了。
铁狼教他喂马训马骑马,教他射箭,教他使用武器,再到后来,铁狼的面色就非常难看了,因为李弘好象天生就会武功一样,没过三四个月,李弘不但马骑得好,箭射得准,就连各种武器也练得精纯无比,而且摔跤搏斗样样拿手,铁狼已经赢不了他了。铁狼因此非常坚定地认为李弘一定是大汉人的奸细,只是不知道他深入鲜卑国后遇到了什么变故让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铁狼怀疑是柯耶在拷打李弘的时候不小心把他的脑袋打坏了,结果让李弘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看上去傻傻的,憨憨的,一副白痴的样子。不过,李弘的一双眼睛却变得越来越有神了。
铁狼担心李弘的身手被柯耶的手下看出来遭遇不测,所以一再嘱咐李弘要小心隐藏,不要招惹无妄之灾,但李弘一身结实健壮的肌肉是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了的。李弘自有办法,他在马房里举马槽。那马槽是石制的,很重,一般也要四个壮汉合力才能抬起来。李弘好象天生神力,他每天用手举,肩扛,背驮,总要来几十下。李弘的神勇让铁狼咋舌不已,认为眼前这人不是白痴就是装白痴。这个消息传到柯耶耳朵里,柯耶哈哈一笑:“谁信?当我是白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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