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王苏仆延的弟弟被姜舞带人围住杀了,三百名辽东铁骑也被横扫一空。苏仆延看着满地的尸首,暴跳如雷,带着三千铁骑一路狂追。小帅乌单劝他冷静一点,不要上了汉军的诱敌之计,还是回城会合大军为好。白琅王丘力居有命令,各部铁骑不要离开蓟城四十里。乌单说,再追下去,距离蓟城就有六十里了。
苏仆延愤怒地叫道:“丘力居和乌延都是胆小鬼。豹子有什么可怕?今天我要不杀了汉军我就不回蓟城。传令下去,追,给我追。”
苏仆延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决意要痛宰汉军以泄心头之恨。
去年张纯率领叛军攻打冀州的时候,丘力居和乌延都不愿意南下作战,只有苏仆延经受不住张纯的**,带着两万辽东铁骑随其南下了。辽东乌丸久居边塞,非常贫穷,各部落间为了抢夺财物常常互相征伐。他们还经常叛乱,叛乱的时候他们也想往幽州较为富裕的中部边郡攻击,但因为路途遥远,再加上中间隔着辽西和右北平的乌丸部落,所以他们一直未能得逞。这次有机会攻打富裕的中原,可以肆意掳掠,他们当然不愿意错过。苏仆延带着铁骑南下,一路上财物是掳掠了不少,但最后却在邯郸城附近被赵云狠狠地打了一下,损失了三千多人。本来他还想重整铁骑反攻一下,但早就想回家的各部小帅却不愿意,他们趁势带着掳掠的财物纷纷跑了,连招呼都不打,让苏仆延大丢脸面。回到蓟城后,要不是苏仆延杀了两个要回家的部落小帅,辽东铁骑大概都跑光了。
现在名震北疆的豹子和公孙瓒都打回来了,乌丸人很恐惧。反正都已经捞饱了,为什么还要给汉人卖命?乌延早就打退堂鼓了,但丘力居出面阻止了。他说现在跑回去,暂时是安全了,但将来豹子和公孙瓒能放过他们?公孙瓒对乌丸人的血腥手段大家都知道,依照公孙瓒的脾气,这次不把他们杀光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将来给豹子和公孙瓒追着打,还不如现在把他们打趴下,即使不能把豹子和公孙瓒杀了,也要把他两人打得丢盔弃甲,无力东进。各部落首领想想也是,尤其那个公孙瓒,不把他杀了,将来被杀的可能就是自己。这次随汉人一起叛乱,大家攻城拔寨,杀了许多人,连护乌丸校尉箕稠都杀了,大汉国的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乌丸人,于是大家同仇敌忾,歃血为盟,发誓要和汉人决一死战。
鲜卑人熊霸来了之后,大家的想法随即就变了,接着昌平城半天就被豹子打了下来,这下乌丸人心里的想法更多了。现在就连丘力居都想跑了,乌延就更不要说了,只有苏仆延还想打,他想报邯郸之仇。
乌丸人的斥候飞奔回报,前方六里处,发现了汉军的步兵前部,大约有一千多人,距离汉军后方大军大约十里。
苏仆延心花怒放,挥手狂吼道:“走,冲上去,杀了他们。”
北征军离开昌平后,五部兵马齐头前进,以最快的速度向蓟城方向推进。阎柔的骑兵军正在蓟城附近攻杀,乌丸铁骑被牵制在城外,汉军将士无须担心自己的前方会有敌人出现,所以前进的速度非常快,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雷重部。
雷重因为在薄落谷大战中立下了大功,短短时间内就由一个普通士兵连续迁升为军司马,这使他成为了镇北将军府的一个传奇人物。大概是因为经历相近的缘故,李弘对他非常好。雷重不识字,李弘就叫他拜左彦为师,天天晚上到左彦的军帐学习一个时辰,左彦不在,就叫文丑或陈好代替。许多将领对雷重能否统领一部兵马持怀疑态度,一个不懂兵法的人能带兵?李弘不为所动,坚持己见,他对部下说,我过去也不识字,也不懂兵法,可我照样带兵打仗,我能行,雷重为什么就不行?
各部将领在龙山大营集训的时候,李弘让雷重教授各部将领演习拒马阵。雷重很害怕,不敢教,向李弘请辞,李弘没有答应。第一天训练的时候,李弘亲自站到了受训将领中间。雷重看到后,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李弘笑着说,你大胆教,我倒要看看谁不听话,谁瞧不起你。谁看不起你雷重,就是看不起我李弘。
雷重很激动。今生今世,他就跟着李弘,为李弘而战,为李弘而死,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想。
攻打昌平城的时候,没有轮到颜良,为此,颜良和雷重等人很憋气,都想早点赶到蓟城杀敌立功。从昌平城出发后,颜良率部一路急进,而雷重更是带着士卒一路小跑,恨不得一步就跨到蓟城。本来每部之间相隔三里行军,但雷重跑得太快,不知不觉就把紧随其后的陈好部抛到了十里之后。
斥候飞马来报,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支乌丸骑兵,正急速杀来。
雷重吃了一惊,大声问道:“离我最近的是哪一部?”
“好像是高顺高大人。”斥候指着左侧方向含含糊糊地说道。
“快去求援。”雷重急切地叫道,“不管是谁,叫他立即率部来援。”
“传令兵,立即向后方求援,快,快。”
“擂鼓,列阵……”雷重举手高呼,纵声吼道,“兄弟们,杀敌了。”
苏仆延远远看到松散列阵的汉兵,兴奋得两眼冒光,他就像一只饿极了的野狼闻到血腥一样,疯狂地叫着喊着,领军狂奔。三千铁骑在激昂的号角指挥下,如狂飙一般席卷而至。
双方相距三十步,乌丸人停止了射击,战马奔腾的速度随即提到了极限,马蹄声震耳欲聋。
这时,汉军军阵里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战鼓声。
一千六百名士卒组成了一百六十个拒马阵,这些拒马阵犬牙交错,前后距离长达五百多步。站在最前排的二十个拒马阵面对蜂拥而来的敌骑,发出了一声震天狂吼:“杀……”
两军相撞,顿时发出“轰”一声巨响,霎时间,战马的嘶叫声,兵刀相击的交鸣声,喊杀声响彻了山野。
二十个拒马阵,两百士兵。在短短的瞬间虽然刺杀了几十匹战马,斩杀了数十名敌兵,迟滞了敌人冲杀的速度,但他们自己也被敌骑巨大的冲击力辗成了齑粉。
阵前的乌丸人在纵马猛冲,而随后跟来的铁骑却急于杀敌,他们围着汉军阵势四散而开分成了几十个铁骑小队,各小队沿着阵势里弯弯曲曲的通道从四面八方冲进了拒马阵。
雷重站在阵列中央,望着四处杀来的敌骑,发出了一声冷笑。“擂鼓,命令各阵,任意攻击……”
各拒马阵士卒不待上官下令,已经向失去了速度的乌丸人发起了凶猛地攻击。一路疯狂冲进拒马阵的乌丸人突然发现自己不堪一击了。他们的战马被从各个方向刺来的长矛戳成了蜂窝,他们自己也被更多的长矛、战刀和四下厉啸的长箭夺去了生命。
双方士兵纠缠在拒马阵内酣胡鏖战,乌丸骑兵的损失越来越大。
围着战场**指挥的苏仆延看到自己的骑兵一个接一个地被汉军步卒肆意挑杀,立即醒悟到汉军摆出的这个古怪阵势是专门针对铁骑冲击的。铁骑陷进阵势,随即就失去了速度失去了冲击力,如果再继续缠斗下去,骑兵将损失惨重。
“狡猾的汉人。”苏仆延恶狠狠地骂了几句,大声叫道:“吹号,吹号,命令他们撤出来,撤出来。”
乌丸士兵听到撤退的号角,慌忙调转马头往外冲。
雷重拖着血淋淋的长矛,倒退了几步,冲着阵中的鼓兵挥手喊道:“擂鼓,缩小阵势,缠住敌人……”
这个时候如果让敌人冲出去重整队列,再以密集阵形冲击拒马阵,大家今天就死定了。
汉军士兵训练这种拒马阵已经几个月了,他们当然知道让敌人冲出去的后果是什么。随着密集的战鼓声,汉军士兵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攻击速度,各小阵之间的甬道也越来越狭窄。乌丸人进退不得,凶性大发,双方的搏杀更加激烈了。
苏仆延急了,立即命令吹号集结在阵外**骑射的一千多名骑兵,“重整队列,密集列阵,快,快……”
突然,战场左侧的山坡上战鼓雷鸣,一队汉军士兵冲了出来。
高顺一手执盾,一手举刀,回首狂呼:“兄弟们,杀啊……”
一千名汉军士兵高举武器,吼声如雷,一个个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铺天盖地地杀了过来。
苏仆延毫不犹豫地挥刀叫道:“杀过去,杀过去……”
一千多铁骑调转马头,在苏仆延的带领下,迎着汉军纵马杀去。
高顺一边飞步狂奔,一边高声怒吼,杀气腾腾。他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今天总算逮到机会可以彻底释放一下了,他要用敌人的血来平息自己心中的愤懑。
他十六岁从军,至今已有十一年。他从军后因为文武出色,被任命为屯长,后来又做到假军侯、军侯,但此后他就再也没有得到过升迁。不是因为他没有军功,而是因为他不会阿谀奉承,也不会贿赂上官。这几年他在河内随军剿杀黄巾军,屡立战功,却没有一次得到封赏,反而因为军饷的事得罪了自己的上官。上官不但克扣军饷还拖欠军饷,半年都不发一个钱。高顺为了自己的部下,不惜拔刀相向,差一点被上官以叛乱之罪杀了。都尉丁原听说这件事之后,把他放了出来,还迁升他为假司马,叫他带着自己的一千士兵参加镇北将军的北征。丁原对他说,你好好干,不要给我丢脸,立了战功回来,你就是我的军司马。高顺感激涕零,跪拜而去。他发誓,就是死,也要报答丁原的这份恩情。
高顺腾空而起,一刀剁下,“杀……”随着他的一声暴喝,一颗斗大的头颅横空飞出,同时间高顺左手的圆盾狠狠地砸到了另一个敌兵头上。那名敌兵连人带刀被他砸得倒栽马下,一命呜呼。
河内兵以什五为阵,刀砍马腿,戟挑敌骑,长箭飞射,配合的非常默契,乌丸人一时间被杀得人仰马翻,竟然没有还手之力。
苏仆延策马转身,回头再战,迎面就遇上了高顺。高顺挺身而立,怒目圆睁,夷然不惧,他侧身让过狂奔的战马,挥盾挡出苏仆延力贯千钧的一击,抬手一刀就砍下了战马腾空的后腿。战马飞出十几步开外一头摔倒,苏仆延措手不及被掀翻了出去。高顺飞奔而至,一刀剁下。苏仆延肝胆俱裂,举盾就挡,“当”一声巨响,圆盾碎裂,高顺大吼一声,再起一刀,但这时身后敌人的长矛已经呼啸而来,高顺只得舍下苏仆延闪身让开敌人的必杀一击。
苏仆延侥幸拣得一条性命,在亲卫士卒的帮助下,跳上一匹战马,举刀就砍,“杀,杀,给我杀死他……”
高顺被围在几匹战马中间,犹如一头浴血猛虎,左杀右挡,连劈数人。苏仆延胆怯了,拨马就走。
“擂鼓,向前击杀,向前……”高顺一脚踢飞敌人的脑袋,举刀狂吼。
河内士卒闻鼓而进,士气如虹,杀声震天。
李弘带着三千黑豹义从犹如离弦长箭,呼啸而来。
乌丸人大惊失色,撤退的号角声急促而凄厉。苏仆延调转马头,率先落荒而逃。尚在拒马阵内鏖战的乌丸人拼死杀开一条血路,仓惶逃窜。正在和高顺部激战的乌丸人慌不择路,四散而逃,结果被黑豹义从围追堵截,死伤惨重。
李弘望着进退有序、骁勇善战的河内兵,脸上闪过一丝钦佩之色。
雷重和高顺一前一后走到了李弘面前,躬身施礼。李弘看了雷重一眼,笑道:“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雷重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没敢作声。今天的遭遇战要不是敌人人数少,自己和一千六百名部下就完了,李弘没有出言责怪自己已经很宽容了。
“子平,这些兵都是你一手带的?”李弘指指正在打扫战场的河内兵,问道。
高顺回头看看自己的部下,很自豪地点了点头。
“高大人的部下很厉害,临阵从容,勇猛无敌,战阵运用的也非常娴熟,这些人一定都是追随高大人多年的老兵了。”雷重也回头看看,赞不绝口地说道,“今天要不是高大人及时支援,我雷重死定了。”
高顺谦逊地笑笑,低声说道:“雷大人言重了。雷大人的阵势正好可以克制敌骑的冲击,没有下官的支援,你也可以支撑到将军大人来援。”
雷重摇摇头,心有余悸地说道:“你要是来迟一点,乌丸人就要用密集阵列冲击了,我们挡不住的。”
“对了,我觉得你的战阵对付骑兵很有效,你是怎么想到的?”
“下官是雁门郡马邑人,从军的时候在雁门关当兵,和鲜卑人打过不少仗。”高顺笑道,“这些办法都是兄弟们在一起商量出来的,不是我一个想出来的。”他今天打了一场恶战,杀了不少敌人,心情好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这时庞德带着追击的黑豹义从回来了,几个人站在闲聊了一会。时间不长,几个军侯报上了双方伤亡的数目。
此战汉军斩杀乌丸铁骑一千四百多人。雷重部损失了六百多名士卒,高顺部折损三百多人,黑豹义从也伤了十几个。
雷重脸色很难看,一战打掉了他近半士卒,亏大了。
李弘安慰了雷重和高顺几句,然后对高顺说道:“你做军司马吧。你的老部下该升迁的都报上来,我都准了。”
高顺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跪下磕谢。
“大人,我有个老部下叫李云李子逸,他本来是军侯,因为不满上官克扣士卒军饷,把上官打了,现在只是个普通士卒,不知道大人能不能格外开恩……”
李弘笑了起来,说道:“这人胆子很大嘛。好,这人不错,我就要敢为士卒说话的人。叫他做假司马,给你当副手。”
高顺大喜,再拜磕谢。
李弘赶忙把他扶了起来,笑道,“子平,我不喜欢自己的部下动不动就下跪。你去把李云喊来,我看看这个敢打自己上官的人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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