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上,豫州颖川郡,许昌。
阎柔、姜舞奉命率军渡过浪汤渠,悄悄潜伏于浪汤渠和涡河交汇处。为了方便奔袭,将士们都换上了河南军和兖州军的甲胄,战旗也换上了袁绍和曹操的旗号。待到斥候探知徐璆、曹洪等人已率军北上杀向陈留后,阎柔、姜舞随即连夜率军渡过涡河,向一百里外的鄢陵悄然杀去。
鄢陵一带丘陵纵横,不利于铁骑奔行,但有利于铁骑隐藏形迹。在几名向导的指引下,大军一夜间疾行八十里,赶到了鄢陵城外。
鄢陵城西南二十里外是洧(wei)水河,渡河后再向西南方向四十里就是许昌。所以无论是鄢陵城还是洧水河畔,联军都屯有重兵戍守。阎柔担心天亮后,大军形迹暴露,特意让向导带着军队从城外小道绕行,直接赶到洧水河夺取浮桥,直杀许昌。
然而,当大军行进到鄢陵城西南十里处时,天亮了。夏季天亮的早,这时阎柔已经算计到的,不过由于黑夜行军的缘故,中途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异常,大军还是未能在天亮前赶到河边。阎柔、姜舞所带的这五千铁骑都是边塞乌拉铁骑,虽然很多骑卒都是汉人,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边郡人,说话口音和中原人差别太大,一听就能听出来,此刻再想靠联军的衣甲蒙混过关根本不可能了。
阎柔和姜舞商量了一下。时间不等人,干脆冲过去算了。此番突袭的主要目的是惊扰联军后方,即使大军过早暴露了,但只要铁骑能杀到许昌城下,一样能达到目的。
就在这时,斥候回报,鄢陵城城门大开。从城内出来了一支运粮队伍,其中大约有五、六十部辎重车,有三十多个护粮士卒。
阎柔几乎没有考虑,大手一挥,“伏击他们,把他们全部杀了。找些精明的士卒装扮成运粮的民夫和护粮敌车,立即攻占浮桥。”
联军的这支运粮队伍非常不幸,出城十里便在一处山岗上身首异处。姜舞让几个惊恐不安的向导穿上护粮士卒的衣服,又把护粮士卒的人数扩充到一百人,然后带着他们押着粮食急速赶到浮桥处。
洧水河上的浮桥有一曲人马大约五百人看守。这些守桥的士卒们并没有对他们的身份产生怀疑。最近河南有大战,军队经常从这里来来往往,护桥的士卒们早已习以为常,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就像没看到一样。几个护桥士卒上前例行盘查。向导胆战心惊,说话都结巴了。盘查的士卒很奇怪,正想仔细问一下,姜舞忍不住了,率先发难,一刀就砍下了一颗人头,“兄弟们,给我杀,夺浮桥,快……”
号角长鸣。一部分铁骑士卒纵马冲上浮桥,直杀对岸,一部分装扮成民夫的士卒高举武器,纵身杀向桥头惊慌失措的叛军。正从远远缓缓而来的铁骑主力听到号角声,立刻打马狂奔,呼啸杀进。一时间洧水河两岸,战马嘶鸣,杀声震天。
五百士卒死伤一尽,即使有腿脚跑得快的,也被随后追击的铁骑诛杀了。
阎柔眼看踪迹暴露,即刻下令一千铁骑掉头杀向鄢陵,包围城池,护住浮桥。自己和姜舞各带两千人马,一路直杀许昌城,一路带着运粮车队奔袭许昌城外的粮草辎重大营。如果有机会,就冲进粮草大营纵火焚粮。
四十里路,转瞬即至。一路上虽然有很多关卡,但措手不及之下,这些人都遭到了北疆铁骑的血腥屠杀。
许昌城内的刘表、沮授闻讯大惊,他们不知道来了多少北疆铁骑,只能一边紧闭城门据城死守,一边紧急向周边城池求援,并派人急告官渡袁绍和陈留的蒯越,迅速抽调兵力回援。本来许昌城周围有近万大军驻防,但此次袁绍为了达到反击目的,把他们全部调到了陈留战场上。
阎柔一直杀到许昌城下,他命令各部绕着城池狂奔,佯装大队人马杀到,震慑城内守军。
城外十里的辎重大营非常恐慌。此次为了中原大战,袁绍在许昌城外建了一座规模空前的大营,从荆州、豫州、徐州、扬州各地运来的粮草先集中在这座大营里,然后再由朝廷统一调配。谁知如此安全的地方,竟然出现了北疆铁骑。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前线大败了,北疆铁骑已经杀到了豫州。护粮大军和民夫们非常恐惧,他们在校尉张胜的指挥下,从大营内拖出上千部辎重车,以最快的速度在营外架设车阵。
就在这时,一小队士卒护着几十辆运粮大车急驰而来。在这支车队的后面,隐隐约约能听到轰隆隆的战马奔腾声,显然有一支铁骑大军正尾随追来。由于场面太混乱,人人自危,这支运粮车队没有受到任何盘问,便被放进了辎重大营。
姜舞率铁骑呼啸杀到。守护辎重大营的五千士卒不待铁骑逼近,立即弓弩齐放,霎时乌云蔽日,箭矢漫天飞舞。北疆铁骑无法靠近,只能远远列阵相候。
突然,大营内浓烟滚滚,一束束的烈焰腾空而起,在人们惊骇而绝望的叫声里,一个个巨大的粮草囤被烈火吞噬了。
张胜魂飞天外,一时间只能无助地大喊大叫。营内数万民夫肝胆俱裂,在炙人热浪威逼下,终于崩溃,四散而逃。五千护粮大军率先被狼奔豖突的民夫们冲散,接着他们也丢下武器,抱头而逃了。
姜舞再不犹豫,率军肆意杀戮。
许昌城下的阎柔看到熊熊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空,知道此行目的已经实现,随即吹响号角,带着大军象旋风一般急撤而去。
黄昏时分,刘表、沮授、王朗等数名大臣在一队亲卫的护送下匆匆赶到了辎重大营。
这里的大火还在燃烧,估计没有一两天熄灭不掉。逃亡的民夫和士卒们看到北疆铁骑撤走了,又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赶了回来。张胜自知罪责深重,自刎而死。
刘表脸色铁青,消瘦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最大的一座粮草辎重大营,虽然洛阳和南阳的宛城还各有一座,但规模和屯积数量都没有这里大。这座大营被毁,对联军可以说是致命的一击。
刘表转头看向沮授。沮授正呆呆地望着漂浮在空中的灰屑,脸上的汗珠不停地顺着脸颊流下来。他的神情很古怪,愤怒有之,绝望有之,沮丧有之,悲苦有之,给人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现有的粮草,能支撑到十月秋收之后吗?”刘表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有气无力地问道。
沮授摇摇头,“如果各郡县所报数量属实,如果洛阳和宛城的官员没有中饱私囊,应该还能支撑一个月。”沮授停了一下,摇摇头,“节省一点用的话,最多一个半月。”
刘表眼前一黑,只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身躯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站在他身后的王朗一把扶住了他,关切地问道:“大人,不舒服吗?这里太热,还是回城商量吧。”
刘表剧烈地喘了几口粗气,强自支撑着站稳了身体。“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急告袁大人,尽快决战,尽快决战,否则我们将一败涂地。”
“北疆铁骑怎么会杀到这里?”王朗凄声长叹,“异度(蒯越)和孟玉(徐璆)不是说,他们已经把阎柔和高顺的大军围在了陈留吗?那里有九万大军,有汳水河、浪汤渠和涡河三道防线。他们怎么会如此疏忽,犯下这等致命的错误。”
“这怨不得他们,要怨只能怨我们自己太大意了,竟然没在鄢陵的洧水河一带部署重兵。”沮授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到底应该怨谁?如果袁绍听从自己的建议,不把驻防许昌的兵力抽调到陈留战场,何致于出现今天这种局面?几千大军赶到陈留战场,对战局起不到任何作用,相反却在自己的后方留下了一个致命的漏洞。
“北疆军的铁骑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王朗迟疑了一下说道,“也许他们只是想骚扰我们一下,吓吓我们,谁知道竟然误打误撞,烧掉了我们的粮草大营。中原战场的优势转眼又被北疆军夺回去了。”
刘表和沮授互相看看,齐齐叹了一口气。
“封锁消息。”刘表挥了挥手,“想方设法封锁消息,不要动摇了军心。”
沮授回到城内,立即书告袁绍,请求袁绍即刻把天子移驾洛阳。
北疆军在陈留战场上大踏步后退,把联军的兵力全部吸引到了城下,显然是为了掩护和策应这支早就潜伏在某处的铁骑乘机偷袭许昌。这支铁骑的目的不是粮草,而是城内的小皇帝。但今天的结果有些意外,他们没有抢到小皇帝,却把联军的粮草烧了。
北疆军并不清楚联军到底屯积了多少粮草,他们即使烧了许昌的粮草大营,也不会想到联军只能支撑一个多月。同样,联军上下对这一问题也不是很清楚。也就是说,只要朝廷和前线统军大将保持一致,对此事轻描淡写不以为意,隐瞒实际情况,各部将士谁也不会意识到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但有一件事却迫在眉睫,那就是天子的安全。
北疆铁骑的犀利,我们已经见识到了,李弘用战场上的退却来换取这致命一击,我们竭尽全力夺回来的优势转眼尽数丧失。如果此次北疆铁骑在偷袭中杀了小皇帝,后果更加可怕。中原大战,大人之所以能结盟共抗河北,是因为有大汉皇统。没有大汉皇统,州郡各自为政,很难结盟,也很容易被河北各个击破。前年的冀州大战,今年的中原大战,都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当今天下除了皇帝,没有一个人能把各个州郡拉到同一面大旗下。大人能有今日的声望,不也是得益于尊奉天子吗?
我不知道大人考虑到没有,如果中原大战我们赢了,当大人忙于追击北疆军收复兖州的时候,刘表乘机挟持天子,把天子移驾到襄阳去,对大人意味着什么?刘表实力倍增,州郡齐聚襄阳,大人实力锐减。
今天大人刚刚把曹操消灭了,马上又出现了一个刘表,大人平定天下的梦想恐怕还是遥遥无期。如果刘表挟天子号令天下,那么大人就要三面受敌,洛阳北有河北李弘,西有边陲韩遂,南有刘表,大人的王霸之业何时才能成功?
天子移驾洛阳,皇帝回到京都,这对天下的震撼之大,对联军士气的鼓舞,恐怕不是你我所能想象的。这大概也是李弘担忧恐惧继而派兵偷袭许昌的主要原因。在中原大战进入决战的前一刻,天子如果回到洛阳,这一仗的胜算将大大增加。
退一步说,这一仗假如我们输了,或者打平了,让北疆军在兖州站稳了脚跟,那接下来的激战将在关、洛一带展开,试问凭我们一家的力量,能挡得住北疆军的攻击吗?我们需要各州郡的鼎立支持和帮助,就如同这次中原大战一样,我们必须联手才能共抗河北。这时候,如果天子在洛阳,为了保护天子,各州郡会不遗余力北上相助。相反,如果天子不在洛阳,试问还有多少人会北上相助?也许有人巴不得大人和李弘打得两败俱伤以便从中渔翁得利。
大人,或许你本来不想把天子移到洛阳,或许刘表、曹操、刘备等人也极力阻止你把天子移到洛阳,但中原大战后,我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需要更多的时间联合其它州郡北上征伐,所以大人为了自己的霸业,务必要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借口天子安全无法保障,把天子立刻移驾洛阳。目前刘表的军队在中原战场因为粮草紧缺问题急于决战,此刻他不得不屈从于你,而曹操、刘备因为实力大损,已经无法对你形成威胁。因此,这是天赐的良机,切切不可错失。
八月中,河南,中牟城。
袁绍在惊惶不安之中接到了沮授的急书。
许昌粮草辎重大营被北疆铁骑偷袭得手,毁于一旦。现存的粮草无法支撑到十月秋收之后,请大人务必在九月中之前完成决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袁绍震骇至极。好不容易取得的战场优势转眼间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他急忙把逢纪、辛评、袁忠等人请到了大帐,众人闻讯,无不目瞪口呆。
“消息封锁得住吗?”袁忠忧心忡忡地说道,“一旦泄漏,大军势必崩溃。”
“估计差不多。官渡战场这边的粮草由洛阳和管城两地输送,暂时问题不大。”袁绍把沮授的书信递给三人,“景升兄(刘表)已经命令南阳宛城把所有粮草辎重急速运到许昌,只要能满足陈留战场上的需要,军心就不会乱。”
“是不是命令异度(蒯越)即刻攻占陈留,把九万大军拉到鸿沟水一带,以便迅速决战?”辛评问道。
“我已经下了命令,但异度一再拖延,迟迟不愿攻城。”袁绍愤怒地摇摇头,“陈留的北疆军大概有两三万人,强行攻城损失很大,所以异度不愿意打,曹洪也不愿意打,关羽张飞也更不愿意打,剩下一个孟玉(徐璆)独木难支,徒呼奈何。”
“他们指望北疆军弃城而走,白捡一个便宜。”逢纪冷笑道,“北疆军不走,他们也不会北上。现在粮食不够了,留给我们决战的时间也不多了,不打也得打。”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们,说粮食不够了吧?”袁绍无奈地说道,“这件事景升兄一定会密告异度,估计他们马上就要攻城了。”
沮授的书信从袁忠手上传到辛评手上,又从辛评手上传到了逢纪手上。袁忠和辛评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逢纪刚刚看了一下,立即勃然大怒,“他和田丰一样,就是一张乌鸦嘴。仗打到这个份上,还会败,怎么可能?他是不是成心希望大人一败涂地,把洛阳让给他啊?”
袁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袁忠和辛评互相看看,沉默不语。
逢纪指着沮授的书信,一条条反驳。
北疆铁骑偷袭许昌的目的是杀小皇帝?这简直是笑话。偷袭许昌的有多少铁骑?就算他们有一万人,但城内有三千守军,城外粮草大营里还有五千人马,两百里外的阳翟还有荀谌的两万新兵,他们能打得下许昌?有足够的时间拿下许昌?这根本就是为自己推托粮草大营被烧的罪责。这支铁骑跑到许昌不外乎是骚扰一下我们的后方,逼迫我们调兵回援,为陈留战场上北疆军顺利突围创造机会而已。但刘表、沮授等人疏于防范,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责。粮草大营被烧,沮授罪在不赦。
大人有今日的声望,得益于尊奉天子?这更是天大的笑话,沮授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当年大人以承制之命结盟讨董,尊奉了那位天子?我们这么多年来,尊奉过长安的天子吗?大人是不是因此就没有声望了?冀州大战,中原大战,大人不过是顺应形势而已,如果没有当今天子,难道大人就不能结盟共抗河北了?如果不结盟共抗河北,我们的日子虽然难过一点,但曹操、刘表之流恐怕就时日无多了。大家都是为了生存,为了抵御河北才结盟联军,和尊奉天子有什么关系?
中原大战赢了,刘表还敢挟持天子?他挟持天子干什么?和我们对抗吗?他敢和我们对抗,我们就把他灭了。那时河北李弘输了,急需恢复元气,我们可以假意和其议和,稳住河北。然后集结主力南下征伐刘表,把他脑袋割下来。挟持天子?天子也是刘表这种货色挟持的吗?我看沮授说这话分明就是离间大人和刘表。大人和刘表打起来了,谁得利?河北李弘。田丰和河北来往密切,估计他也是。他现在被大人贬黜到了许昌,心怀不满,十有**和河北勾搭上了。听说他弟弟沮宗在冀州府任职别驾,很有权势,我们不能不防啊。
袁绍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北疆铁骑随便袭击一下许昌,就把重兵戍守的粮草大营烧了,你们不觉得不可思议吗?”逢纪突然想到什么,神色突然紧张地说道,“会不会是沮授泄的密?除了他,有几个人知道鄢陵、洧水一线的兵力已经被调到了陈留战场?如果沮授背叛了大人,暗中投靠了李弘,我们……”
袁绍一双眼睛蓦然睁大,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让他不由自主地连打几个寒战。
逢纪还在滔滔不绝地分析。把天子接到洛阳,违背了我们当初和刘表、曹操、刘备等人的约定,这明摆着是要离间大人和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此时正值大战关键时刻,大人因为这件事和他们关系破裂,大人还能指挥他们吗?他们对大人极度不满,势必会联手和大人作对,这仗还怎么打?还打得赢吗?还有,田丰下狱,许攸九族被诛,曹操面临死亡绝境,许昌粮草大营被烧,如此等等,无不让沮授看到了自己悲惨下场。他还有什么选择吗?他只能象许攸一样,背叛,然后倒戈一击了。
“够了……”袁绍突然一掌拍到了案几上,“你不要说了,我已经明白了。”
“大人,这都是猜测之辞,元图并没有任何凭据,你可千万不要一怒之下把沮大人也关进大牢。”辛评一看袁绍脸色不对,急忙出言相劝。
“大人,沮大人的为人我们都很清楚,这么多年了,他何曾对大人有过不利的举止?”袁忠也言辞恳切地劝道,“这几个月,田丰两次下牢,许攸背叛,洛阳已经人心惶惶了。大人,你要慎重啊。”
“许攸在背叛之前,又何曾对大人有过不利的言行举止?”逢纪冷笑道,“我的估猜如果是对的,沮授也背叛了大人,那这一仗我们的确要输,而且还输得很惨。”
“元图,你清醒一点,不要胡乱猜忌。”辛评一脸愤怒,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沮授如果背叛了大人,他写这份书信干什么?他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啊?”
逢纪一把推开辛评的手,“你懂什么?如果大人中计,听了沮授的话,把天子移驾洛阳,那么中原大战一旦失败,北疆军便会包围洛阳,攻击洛阳。刘表、刘备等人也会被死死牵制在洛阳。到时势必还要再来一次河北和联军之间的决战。如果我们还是失败了,李弘是不是就已经平定天下了?他还用得着千里迢迢南下征伐吗?这么狠毒的计谋难道你们看不出来?”
“元图,你太过分了。”袁忠摇头叹道,“沮大人本来是一番好意,但给你这么一说,都变成阴谋诡计了。事情的发展我们都不知道,沮大人也是推测,但你这种推测就未免危言耸听了。”
“你觉得危言耸听,那就对了。”逢纪得意地笑道,“凡事都要想在前头,要想得周全,要万无一失。否则,我们连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是谁砍的。”
“那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理?”辛评怒声问道,“我可警告你,沮大人千万不能抓,否则洛阳肯定要出事。”
“让他护驾,把天子移驾到南阳宛城去。”逢纪稍稍思索了一下说道,“不管他是不是和河北有来往,也不管他是不是背叛了大人,我们现在都不能信任他了,一定要把他调到距离战场最远的地方去。”
“南阳?”哀绍、辛评和袁忠都显得很吃惊,“把天子移驾到南阳?”
“对啊。”逢纪点头说道,“首先,我们不愿意把天子接到洛阳,这是肯定的。其次,我们要保障天子的安全,目前天子对我们很重要,不能出事。北疆军当然是想杀他了,但曹操更想挟持他。曹操不但是个屠夫,更是个无恶不作的恶棍。这种人你把他逼急了,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的虎豹骑现在不是在小沛嘛。小沛距离许昌也不远,如果给虎豹骑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公然把天子挟持而去,我们当真傻眼了,只能任由曹操扬长而去。第三嘛,当然是照顾刘表、刘备的情绪了。刘表、刘备都是宗室大臣,唯恐这位天子出了什么事,时刻提防着我们把他移驾到洛阳。现在好了,我们把天子移驾到南阳,距离荆州近在咫尺,这下他应该放心了吧?应该全心全意打仗了吧?”
“显奕(袁熙)就在南阳,正在征募新兵,我们把天子交给他,让他好好保护。”逢纪看看三人,“这样做,是不是更为妥当些?是不是更有利于天子的安全和当前的战局?”
袁绍连连点头,“元图这个主意不错。”他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辛评和袁忠。两人一致同意,现在只要不把沮授抓起来,其它都是小事。
“让佐治(辛毗)去办这件事。”袁绍对逢纪说道,“朝廷那一摊子就交给沮授,随他去办吧。天子到南阳去了,景升兄总应该亲自上战场了吧?”
“他年纪大了,胆子小了,不敢上战场了。”逢纪调侃道。
“你以为你年纪轻啊?”袁绍闷闷不乐地叹道,“我们都快五十了,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天下安宁的一天。”
辛毗奉命日夜兼程南下许昌,移驾于南阳。
袁绍亲自把他送出了府门,并一再嘱咐他务必小心谨慎不能出事。
辛毗刚刚离开,洛阳就有急报送来。袁谭急报,他从西凉得到了最新消息,庞德因为大漠发生了战事,率军急速离开了武威郡。庞德的离开,等于宣告调解失败,韩遂和马超随即再度开战。庞德离开西凉还引发了另一严重危机。武威郡因为缺少兵力,烧当羌等西羌诸种从河西呼啸而下,陈兵黄河,威胁金城郡。韩遂两面受敌,自顾不暇,对关中的威胁随之解除。
袁谭在书信中说,西凉威胁解除,我无后顾之忧,当尽其大军攻击河东,策应中原战场。
袁绍一直担忧韩遂对关中不利,得到这个消息后,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第二天,一个更好的消息送到了官渡。徐州简雍、陈登急报,本月初,青州臧霸被策反,已经撤出了琅琊国。臧霸上奏朝廷的请罪书和写给袁绍的书信也同时送到。
简雍、陈登在书信中说,他们已经和臧霸商量好,将在本月上集结两万大军攻击平原郡和冀州的甘陵国,以牵制北疆军兵力。
袁绍喜出望外。如果陈登和臧霸能攻克平原郡的高唐,大军渡河后就能直接杀进冀州的甘陵国,直捣北疆军的后方。此刻冀州兵力空虚,必然大乱,这将直接影响到中原战场。如果李弘迫不得已,急调铁骑回援冀州,决战将对联军非常有利。
袁绍算了一下时间,陈登、臧霸的这支军队应该快到临淄了,如果不出意外,八月下,他们就能渡过黄河,杀进冀州。
“传令,以八百里快骑急书徐州简雍,让他只要得到陈登、臧霸杀进冀州的消息,就立即回报,不要有任何的耽搁。”
在这个关键时刻,东、西两翼战场先后传来好消息,让袁绍非常高兴。他急忙召集各部将领军议,商讨和部署决战之策。
八月中,河南,阳武城。
联军气势汹汹地打了十天后,停了下来。
张燕很着急,连续催请陈留的高顺及早撤走,尽快把陈留战场上的联军赶到官渡战场上来。
这时阎柔传来消息,说铁骑偷袭许昌成功,烧了许昌的粮草大营。张燕和贾诩等人都不以为意。联军屯积粮草的地方很多,烧了一个屯粮大营影响不到联军的士气,更影响不到战局的发展。张燕再度催请阎柔、高顺,立即撤出陈留,不要耽误时间了。
邯郸行辕这时也送来一个消息,臧霸假装背叛河北,已经取得了陈登的信任,现正在和陈登一起集结兵马攻打冀州,估计本月底能渡河北上进入冀州。等这个消息送到袁绍那里后,联军的攻击之策可能更加犀利,请张燕注意利用这个消息,在本月底的时候,适当把部分兵力回撤济水,以吸引联军尽快渡过鸿沟水决战。
张燕和贾诩、可马懿等人闻讯大笑。这里许攸佯装背叛联军,逃到了河北。那里臧霸佯装背叛河北,把徐州的军队吸引到了青州。两件事对河北都有利,看样子不但中原决战颇有胜算,就连徐州都有可能顺势一鼓而下。
“许攸最近情况怎么样?还是天天以酒浇愁?”
“他状况极差,如果没有酒,估计要疯了。”可马懿笑容渐敛,轻声叹道,“他为人孤傲自负,一声仗剑放歌,潇潇洒洒,何曾受过这种打击?”
“他说过什么没有?”张燕问道,“我们不问他,他也不问问我们?”
司马懿失望地摇摇头,“他整天醉得一塌糊涂,能说什么?”
“那就算了,随他去吧。到了关键时刻,他自然会说话。”张燕笑道,“他酒虽然唱醉了,但脑袋清醒得很。”
“他既然来了,肯定不会空手而归。”贾诩摊开案几上的地图,笑着说道,“不谈他了,我们来看看徐州。如果臧霸大人把陈登抓起来了,把徐州军缴械了,他有几分把握拿下徐州?”
“现在徐州还有多少军队?我们有确定消息吗?”张燕问道。
“当然有了。臧霸大人既然被他们说反了,他们总要拿出点诚意。”魏延拿起行辕的书信看了看,“陈登带五千广陵兵随臧霸大人北上。简雍带五千兵驻防彭城、郯城和开阳等地。另外,还有临时征募的几千新兵,正在彭城操练。”接着他抬头看看张燕,“我觉得,如果要打徐州,臧霸大人的军队和任城的陈宫、吴敦两位大人的军队可以一左一右,同时杀进。臧霸大人攻击琅琊、东海,陈宫大人攻击彭城、下邳,然后两军会合于广陵。”
“有这么容易就好了。”贾诩摇头笑道,“中原距离青州太远,我们把消息送给臧霸大人的时候,徐州军也许快要逃到徐州了。要想拿下徐州,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中原战场上全歼联军。”
众人正在闲聊的时候,有亲卫来报,袁耀和刘晔两位大人来见。
“袁耀?”张燕愣了一下,“他来干什么?要回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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