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厉光闪烁,分明问罪而来。妖后腰背弯刀冷泛邪光,锁定尴尬不已的悟剑声。
但在邪尊道主发难之前,倏闻弱气问候之音,竟而暂时停下动作,侧身正视亭亭玉立的少女。
“母亲。”
“叫母后。”
素来自认得不到欢心的沙罗,突被妖后严厉要求,顿如受惊的兔子般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后退半步:“母、母后,你能不能不要为难小侠哥哥。”
“哼,空有一身修为,却不知合理运用。就是因为太过懦弱,你迟早会被人欺骗。”
上下打量片刻,妖后目露不悦站在沙罗身后,抽出邪尊刀放在其手中,紧接着右掌包裹住小手,指向眉头深锁的悟剑声:“我只示范一次,看好了。”
“啊?!”
不待沙罗继续求情,妖后已是凌厉一刀挟怒斩下。邪刀诡异刁钻莫测,在空中划出绚烂弧线。虽是直白了当入眼,悟剑声身兼多家之长,面对妖后仍嫌不足。
神意一剑分芒为二。刀气余劲却如有灵,陡然向内再度合一,直到由中从上到下划破悟剑声衣袍后戛然而止,倍见控制精细入微。
警告之举既毕,妖后终在孩童面前留下几分薄面,放开沙罗收刀回鞘,道:“今天只给你一个教训。我不管你和其他女人有什么纠葛,再与那名女人见面,本后就不会如此轻放了。”
“咳,不会不会。上次只是误会而已。”
险险断了子孙根,悟剑声非常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急忙服软,紧跟着站到沙罗身旁以表衷心。
槐生念曦见状顿时睁大了眼睛,对妖后独断果决之举大为惊叹,小着声对宸枢若有所悟地说:“小弟以后你找到喜欢的人,也要向她学习哦。”
“那样不是显得很没风度?”
“诶,怎么会?”
银发少女不以为然,却觉得有些话不宜让妖后听到,遂暗中传音道:“又没让你真动手,警告懂不懂。妖后都没有担心被别人称呼男人婆,你还担心被人喊暴力没风度喔?”
“呃,二姐你呢?”
“关我什么事,我才多大?”
“……”
比照一下双方身高,宸枢并不认为神秀矮了多少,却只能理智地保持沉默。而在此时,妖后对几名年轻人的训示,也已将近尾声。
不过,直到现在都没见到二重林的长辈露面。无论怎样讲,关于沙罗的人生大事,总该等叶小钗、杜一苇一起商量,才能拟定一个章程出来。
因为察觉黑衣等人不在,妖后才会从邪尊道追出,此刻问清详细情况,又不见身份相当的“亲家”,自然无意逗留。但在妖后嘱咐沙罗离开之前,却恰巧与刚刚来此的闻人然碰了一个照面。
“真巧,妖后也来了?”
“偷偷摸摸上门找权妃,本后如此让你畏之如虎?”
“那倒不是。只是小孩子的冲突,没必要劳动大人。不过,看样子妖后您处理得十分到位,是我多虑了。”
不欲与妖后争执,闻人然索性退让一步。妖后见状闷哼一声,忽而灵思一动改口说道:“既然在此相遇,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情。”
“何事?”
妖后退隐多年,与江湖事大抵无涉。未料对方突然口吐凝声,闻人然不由好奇追问。
似是对敌人身份颇为忌惮,妖后亦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前日曾有一名满身妖氛的魔族,试图窃取邪尊刀。”
“妖氛、魔族?”
“你知晓?”
“应该是天阎魔城……邪尊刀是否有特殊妙用?”
妖后沉吟道:“邪尊刀可以操纵死尸。与特殊异法搭配,能够形成一种特异的非尸流。或许天阎魔城正是看重此点,才会设法偷盗。”
“那就难怪了。”
念及如今武林乱象,闻人然提醒道:“目前的天阎魔城不可力敌,还请妖后多加小心。”
“嗯……”
妖媚双眉微微上挑,妖后面色似有不快,终不曾出声辩驳。概因纵使邪尊刀异能强悍,妖后要熟练运使,亦非轻易可为。
而妖后再怎样野心勃勃,如今棋局之外观阵,总能找准自身位置,不至行差踏错落入深渊:“倘若他们再犯,本后也不会坐以待毙。我看悟剑声与沙罗之间的关系需要协调,不如跟随本后同回邪尊道小住几日,让权妃好好招待一番。”
“这嘛……”
虽然妖后的心思有些功利,但为各方安全着想倒也无可厚非。沙罗性格柔弱不善争斗,在妖后指点下抵御外敌,应当并非什么难题。而与其等邪尊道被扯入乱局,还不如让他们一家团圆安定。
脑中念头转过,闻人然颔首道:“我不反对。但是,你最好先与花非花交待清楚,以免杜一苇找不到人。”
“这就不必你操烦了。”
“呵,请。”
得到令人满意的答复,妖后亦不在意旁人目光,婀娜迈步往密林深处走去。与此同时,和沙罗几人闲聊几句之后,闻人然便直接朝着此行目标招了招手,带着双子出了二重林。
“你们抓住了魔皇残魂?”
“是。”
“爹怎么知道?”
少年诚实回复。银发少女却多想了一步反问道:“天佛原乡的坏和尚找爹告状了?”
“不错。”
“爹……关于天佛原乡,有些事情你必须清楚。”
从来没有任人污蔑的打算,一五一十把矩业烽昙坐视红潮围攻双子,以及忏罪之墙的存在一并告知闻人然,槐生念曦最后总结说:“我不知道矩业烽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为了所谓的天佛罪业,他竟然能坐视红潮为祸,根本一点都没有佛门慈悲。”
“他只执着于天之佛罪责与魔皇?”
“是啊。”
在闻人然面前说假话没有意义,神秀坦白道:“当时他看我和弟弟消耗甚剧,居然还想明抢魔皇残魂。而且忏罪之墙的来历也十分蹊跷。我认为爹最好还是不要太相信天佛原乡。”
“忏罪之墙……秽佛洗罪界……”
再怎样与玉菩提有旧,原则底线问题也不能突破。慎重考虑许久,闻人然方按下纷乱头绪,先安慰二人道:“你们这次做得不错,都辛苦了。天佛原乡的事情不用多管,我来处理就好。念曦——”
“嗯?”
“你去和素还真汇合,准备收回灵字卷。”
“那爹你和小弟?”
“我带他走一趟魔城。”
太荒神决不日将起,暂时的平稳终将被打破。而已取得关键之物,闻人然自得抓紧时间,遂在拿到魔皇残魂之后,头一番主动接触天阎魔城。
只不过,他化阐提显然已从缎君衡处得到情报。闻人然父子还未靠近,便见断灭阐提远远挺立相迎。
“你们……魔皇之魂,果真已被你们取得?”
“我想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易筹码。”
“魔主必须为魔城的未来负责。一人换一人是底线的条件。”
“底线、御神风?”
不管兄弟二人有多少隔阂,在有关魔皇的关键处理上,断灭阐提绝不会拖后腿。而没想对方会如此直接,闻人然略一怔神眼露深思,接着轻笑反问道:“时间呢?”
“太荒神决决斗结束。魔城一方稳操胜券,占领龠胜明峦之后。”
“你们一点都不着急魔皇的处境。”
“复生魔皇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天阎魔城不会在此时分心。”
“哦,有此眼界……是我小觑了他化阐提。宸枢,咱们走吧。”
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断灭阐提蹙眉回复。而仔仔细细观察眼前魔族少主片刻,闻人然竟似不欲再言,连魔城内部也不进入,就领着宸枢离开了魔族领土。
“父亲为什么不继续谈判?”
“没必要了。魔皇对他化阐提重要性毋庸置疑,但他也想利用御神风对付圣方。可是,就算选定交换时间的理由合情合理,却也存在诸多变数。他化阐提的条件开得十分干脆,连讨价还价也没有,分明是势在必得。那为什么断灭阐提的答复会表现得理智过头,有背他的性格,自相矛盾地一切都以魔城为优先?”
内心隐隐约约有些怀疑,闻人然犹豫少顷猜测道。
“真真假假……难道有什么理由,必须在魔城攻破明峦之后,才能着手复生魔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