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就看见江漓漓收拾行李就要准备上路,素素愣了愣,连忙问:“江狗你干嘛呀!“
江漓漓瞥了她一眼,“不赶路了么?”
”在这儿多住几日成不成?“
江漓漓自顾自地收拾行李,”你要是想住你自己就多住些日子。“
“你这人怎么这样?”素素撅着嘴,“你看看别的男孩子都是依着女孩子来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像个木头一样!”
“谁?谁依着女孩子来的?”
“纳兰王爷啊!”
江漓漓停下手中的活计,瞧着素素,“有这个人?”
素素哑然,这才想起这个纳兰王爷可是昨天晚上自己在小说里边看到的人物,做不得准的。
江漓漓看出了素素的心虚,便嗤笑道:“我看这个人就是你自己胡编乱造出来的吧。“
“才不是,”素素狡辩道:“真有这个人,比你长得要好看一万倍!”
“哟,”江漓漓站直了身子,“比我好看一万倍?这个人说不得长了三只眼睛四条腿,还缺了两颗门牙留着哈喇子。也就是你这种没人要的黄毛丫头才欢喜得紧,要是撂在外头,就算是五六十岁的老寡妇都不会瞧上一眼!”
“你怎么能这么说?”素素急得就要落下眼泪来。
“还心疼了?”江漓漓撇撇嘴,弯下腰继续收拾行李,“你就哭去吧,可少在我面前装大头蒜,我还不晓得你的性子,胡搅蛮缠比个泼妇差不了多少!”
素素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儿就恼了,拿起桌子上一个茶杯朝着江漓漓的背一把砸过去,喊了一声”要走你走,我不走!“之后就跑回了自己房间里边。
江漓漓被素素一把砸得生疼,可瞧见素素紧闭的房门也没有半点法子,他可不敢真将素素丢在原地,说不定那张九龄真不给他解药他找谁说去?
正蹲在素素门口恼火的时候在外头瞎逛的成如是捂着自己头顶上的帽子跑了过来,“嘿,江狗,咱们去看茶会吧!”
江漓漓没有抬头,眼睛往上瞟,只够看到成如是的半张脸,“你叫谁江狗呢?”
成如是被这眼神吓的心里一个激灵,私底下编排道:“你叫我成叫花就能叫,我叫你江狗就不能叫了么?端得小气无比!若不是老子不想做和尚,这会儿肯定能一个巴掌将你打趴下,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肚子里头骂的痛快,脸上却笑嘻嘻,“叫错了,叫错了!别恼嘛!“看着就江漓漓眼帘往下拉了之后疑惑地问:”你怎么蹲在这儿?素素呢?“
江漓漓没好气地说:“她吃屎去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房间里边传来一声乒乒乓乓的响声,“你才吃屎!你全家都吃屎!”
成如是愣了愣,心想这俩玩意儿又扯什么犊子呢?转念一想之后连忙拍着门说:“素素妹子啊,你打江漓漓好不好?可不要砸东西啊,砸坏了要赔的!”
听着里边没有了动静,成如是将耳朵俯在门上想听仔细,没想到这是就听着房门被什么东西砸得哐当作响,成如是当场没给震昏过去!
半晌之后捂着耳朵,脸色尤为无奈,成如是叹了一口气冲着江漓漓说:“成了,蹲在这儿干嘛?走,跟我去看一看茶会。”
“不去!”江漓漓回答得很生硬。
成如是劝道:“即便听不懂茶会在做什么,终归还是有些新意。说不定就在外头碰见了几个酸腐文人,也算是有些乐子对不对?一直蹲在这儿有什么好处是不是?”
想了想,江漓漓点了点头,就站起身来往楼下走。
成如是又冲着房间里头喊了一句,“素素妹子啊,要是觉得无聊就下楼在找我们,我们就在湖对面那琼湖书院那儿!”
没听见动静,倒是听着江漓漓阴阳怪气说了一句”理她做什么?让她闷死才好“这样的话,就没再继续劝素素,跟着江漓漓的步子离开了。
琼湖书院的院门极为简朴,就只是用两根木柱子架起赖一幅牌匾,牌匾上自然是写的“琼湖书院”这四个字,站在院门前面成如是顶着这幅牌匾看了许久,赞叹道:“虽然这字儿咋一看没多出彩,可细细一琢磨便晓得这其中的深意十足。这四个字用草书书写,便有一股洒脱不羁的文人形象。再单独看那几个字儿,你就能发现这几个字儿的写法是不同的,便各有其特色,各自象征着文人书生的四种形象,雅,实。。。”
还未说完江漓漓就斜着眼睛瞥着他,满脸都是不耐烦,“还走不走了?”
成如是满胸的文章被江漓漓一句话哽在了喉咙,讪讪笑道:“别急么,诶你晓得这几个字儿最出彩的地方是哪儿么?便是那”书“字的哪一点,端得是将文人风骨展现无遗。其次这雕工也是极妙的,想必是一位熟通文墨的雕工大师。。。”
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微微冷,成如是连忙掐住了话头,“走走走,咱这就走!”
正欲往琼湖书院里头迈步之时,忽然听见一声略带沙哑的问话,“这位公子对书法如此熟悉?莫不是蒙的吧?”
转过头来看见一个坐在琼湖岸边手持长笛的老人冲着他笑,成如是当即就火了,“你这老头怎么管这么多闲事儿?你管我是看出来的还是蒙的,有你啥事儿?”
那老人也没恼,“可你在这儿评头论足被老朽给听见了啊!”
原本成如是就是一副跳脱性子,这会儿跟江漓漓呆久了,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地很,“哟,还被你给听见了,你这老头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要两脚朝天,怎么耳朵根子就这么好?”
江漓漓就喜欢看这种热闹,在旁边帮衬了一句,”你管人家这么多做什么?别人年轻时候听别人墙角练出来的耳力还得经过你的同意么?“
成如是哈哈笑,“正是这个理儿,老头该干嘛干嘛去,回家睡一觉多好,少在这里跟咱们俩哥儿卖弄,说不定一头栽进这琼湖水里边咱们可不会捞你!”
那老头脸色一阵青白交换,最后哈哈大笑,“你们两个啊,正是对齐了那个”湖“字!”
成如是有些懵,心想这都是哪里来的拐弯绕角的骂人话?回头瞅了那“湖”字两眼,只见那“湖”字较其他三字要修长一些,字形飘忽似无定所,正符合这“湖”原本的水意,寓意着上善若水的文人形象。
可这会儿老头这么说,终归没有好话。再一琢磨,这老头莫不是在骂自己阴酸毫无正气,正如一个伪君子?
想通透了,成如是便扭过头来指着那老头的鼻子喝道:“好你个老不死的玩意儿你敢骂我?”
老头儿哟了一声,呵呵笑道:“没想到你这人还是真有本事。”
老头儿抠抠脚丫子,踏着一双拖鞋一步三晃朝远处走去,嘴里喃喃念着:“人老喽,总是喜欢打瞌睡,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真的栽进这琼湖水里去了,老头我可不做这等凭着三分睡意就敢水底捞月的美事儿!”走了两步之后那老头突然回过头来嘿嘿一笑,“若是我说你像极了那个”院“字,你想得通透么?”
成如是又赶紧转过头来盯着那个“院“字看,可半晌也没看出这个“院”字之中蕴含这什么骂人的意思,正欲问那老头一个痛快话之时却没瞧见那老头的身影。
成如是一根筋,当即就蹲坐在了这院门下边盯着那字看,不刨根掘底就不起身。
江漓漓晃晃头,叫了两声成叫花之后没听见回应,原本江漓漓是不对那茶会感兴致的,这会儿便懒得踢他一脚叫醒他,便学着那老头儿坐在了琼湖边上,取下背上的木刀在琼湖里边乱划。
虽然是乱划,可若是有心人便能看出来,江漓漓手里的刀在水里边扫来扫去似乎是有章法,再仔细一瞧就能发觉那木刀在湖面上激荡起的一圈圈波纹竟然是频率一模一样,不见丝毫杂乱!
只沉浸在自己的刀法之中,再一抬头便已经是晌午时候了,转头看着成如是还蹲在那里瞎琢磨,心想这人怎么就是一个钻不出牛角尖的蠢人?
又喊了两声人成叫花之后没得到回应,便也懒得管这人。江漓漓自个儿背上刀寻了一处面馆吃了一碗面之后优哉游哉地走进琼湖书院里边闲逛去了。
琼湖书院今日果然热闹非凡,男子尤多。
只走过一条细长的石子路就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书生文人快步朝着一处雅阁里边走去。
不用想也晓得那处雅阁就是成叫花说的茶会,江漓漓便走过去瞧了两眼,就只是看见如同在苏州沧浪亭一样,只由着几个年轻公子小姐在台上对诗,而下边的人则大声拍手叫好。
江漓漓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在腹里暗暗编排了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村头的老妪与村尾的寡妇吵嘴有趣。便转身离开了,又看着来路上三三两两的文人模样的人往这边赶,又暗道了一声都是蠢货。
琼湖书院里边大多数的学生子弟都往那处雅阁去了,书院里边其他地方倒是空旷得很。左面有一处长廊,长廊周边种满了竹子,远远一看倒也有些风骨。可是等到江漓漓走上这长廊之后才发现这盛夏的竹林里边蚊虫多得很,没走多远就被这蚊虫烦的有些恼火。
又看着前头有两个年轻学子站在长廊里边念诗,似乎是有几分气魄,可一走进看见那两人手臂上,脸上,额头上的红包之后江漓漓便想笑,心想这都是什么人?
没打搅那两人的雅兴,快步穿过这长廊,便到了一处荷塘。
此时莲花开得正盛,风中都带着一股清秀的花香,荷塘边上种着一棵大槐树,树荫浓密,江漓漓便在此坐了下来,心想在这草地上睡个午觉也好。
刚闭上眼睛就听见一声咳嗽,“你这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人呢?”
江漓漓循着声音扭过头看见的是先前在那琼湖边上坐着的那个老头,“那人在等死呢!”
看着这老头儿又在荷塘边上摆弄长笛,江漓漓便讥笑道:“你这老头好不听劝,都说了叫你不要在水边玩,这会你竟然又跑过来了。我可是提醒你,栽进了琼湖里边旁人也能看见你这老儿的身影,若是栽进这荷塘里边能叫人看见一只鞋都是天大的幸事了!”
那老头呵呵笑道:“你这孩子虽然嘴里边刻薄,却总归还是一副好心肠,若是能改了这个刻薄的嘴就好了,必定讨人喜爱。”
江漓漓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眼角冒出了一丝泪水。
老头也愣了,“怎么,我说错了么?”
江漓漓好半天才停下笑声,揶揄道:”你竟然说我好心肠?旁人都说我这辈子都是尖酸的性,是两辈子都改不过来的“好毛病“!也就是你这个耳聪眼瞎的老儿才看得出好心肠,嗤~我可是告诉你,若是你真的掉进这荷塘里边,可别指望我这”好心肠“能救你,我不拍手叫好你就偷着乐吧!”
老头儿也笑了,“都是谁说你尖酸刻薄的?”
江漓漓沉默了一会儿,掰着手指头算,“村长,村里边的老夫子,村里边最讨人嫌的没姓的翠娥,村里边一个打了一辈子光棍的彭老九,还有张九龄,裴长风,成如是,说我好心肠的你是第三个!”
“那第一个和第二个是谁?”
“第一个是捡到我的娘,第二个是我娘捡到的姐。”
树荫下从荷塘里边的挂过来的风和煦得很,没多久江漓漓就难得地趁着夏日的暖意昏昏睡去。
那老头儿吹奏了一曲长笛,笛声悠扬,没有别的味道,清爽,干脆。
可这笛声就只在这荷塘周围三尺之内游荡,竟然没有半分能流转出去。便只看这老头儿吹奏了两分时间,可这笛声飘扬了十分。
老头望着才只是十三岁的江漓漓略显稚嫩的脸,叹道:“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可这世间事谁又说的准?都说裴山杀人如麻,活葬五十万联国将士毫不眨眼,是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任由自己的三个儿子四五个孙子都因为国事殉难却没说一句微词,可这时谁晓得他心里头对自己那”唯一“的孙儿作何感叹?都说那国士姚清河清风满面,煌煌浩然,可若是让他选择死一无罪之人来换百万微罪之人的性命之时,谁又能晓得他该如何选择?”
末了这老头又感叹道:“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不够缜密,先不说那铁血将军裴山老了之后自然护犊,人之常情。而那无双国士姚清河只怕只是晓得自己在这一人性命与百万人的性命之中无可选择,便事事由心,不肯让这事儿真正发生,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武人之常情,书生之常情,百姓之常情,国之常情,可这铁律又该如何自处?国之常情为律科而民之常情为草芥?看不穿啊看不穿,可怜我就是一辈子看不穿这常情才只是在这书院里边做了一个夫子,妄想自己哪天能教出一个学生能看破这常情。”
“该不该看破呢?”
。。。
一直是从上午时分蹲睡到接近傍晚,江漓漓猛然惊醒,这才慢悠悠从地上爬了起来,揉揉眼睛左顾右盼,才记起自己在这琼湖书院里头。
所幸自己未睡昏头,还晓得路,便往书院大门走去。
只是江漓漓走到大门口之时就愣住了,看见那书院门口围了一大帮子人,有老有少,各类人士皆全,大多数是手拿着瓜子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原来才只是中午时候就已经传开了,说是琼湖书院院门来了一个傻子,一直蹲在院门口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身上长满跳蚤的猴子。
一传十十传百,这事儿便就传开了,有些游手好闲的无事人便专门过来看傻子长得一副什么模样。有人带头了之后循着旁人脚步的闲人就愈来愈多,就算是没有听说过这事儿的人也赶紧凑过来看看热闹,生怕自己要错过什么好事儿。
这亏可吃不得!
只是没听说这事儿的人必定是要问一句旁人,“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就有一些听闻过只言片语,自己只是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看见过成如是一衣半角的好事者回答说:“这里头来了一个大傻子,只怕是得了什么病,猴子做派,就连相貌也是毛头尖嘴,说不定是得了什么疫病!”
这样一听说便吃了一惊,连忙往里边挤便于看个清楚,惹得旁人侧目。
就有人问:“诶,老兄。这里边是什么啊?你这么着急挤进去,是不是里边有什么好事儿?”
这时候这人就一副了然于胸的做派,装作惶恐的模样说:”这里边是一只怪物呢!像极了猴妖,吃人只吃脑花,都不带见血的!我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子的怪物!“
那人倒是要聪明一些,先是一惊,随后又疑惑地问:“这琼湖城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这样的怪物?你瞧见过了么?”
这人眼睛转了转,“当然瞧见,亲眼瞧见的!”
那人又问:“既然你瞧见过的话怎么还要挤进去呢?你莫不是在骗我吧!”
这人就恼火了,“滚滚滚!真是屁话多,要不然就别问,问了就少在这里挑剔!”末了还道了一声神经病。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