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皮无赖尚且可以赶走,让他长长记性,只是这些马匪,你把他们性命取了,他们才会长记性。所以我说,你的方法不对。”莫无念说话的声音很平淡。
他手下的剑亦很快,话罢,又有几具马匪的尸体倒在他脚下。
待到这会,吴沐才明白莫无念说的“你的方法不对”是什么意思,说白了就是让她杀人。
长这么大,在百草宗中见过人被杀,甚至是前不久前她还看过莫无念杀人。可看他人杀,和自己杀这却是两码事。
对于泼皮无赖,她能下手教训一顿,所以即便是眼前这帮马匪再凶恶,她最多也不过手上加重几分力道把他们打残废一些,不取其性命。
而再看向莫无念,她忽然觉得他这淡淡的口气亦有种冷漠,言语中更是不含感情,可她觉得对上这些十恶不赦的马匪,对其冷漠也没什么不对。
她亦好奇,一个在京都城待了十五年的公子哥,杀起人来怎么如此随性淡然!不过,她倒也没多想,联想在之前莫府前与他对视时的眼神,她又莫名觉得对方该是经历过什么吧。
“有时候,杀人亦是救人。不把恶人杀了,他亦会杀他人。你把恶人杀了,亦或讲不是救了他人?”莫无念一剑扫出,将扑向吴沐的一个马匪分离成两截。
吴沐听在耳中,内心却是极为挣扎。只是随莫无念甫一出来,眼前所遭遇到的,就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原想着就这一路平平无奇就可以走到芜令县,然后秉着好奇心去看看妖是什么样子。
可现实不是幻想与天真交织而成的,该发生的,它一样不少!都会发生!
而莫无念说的她也明白,她更是明白今天哪怕不去杀这些马匪,以后在修行路途上对上一些魔道修士,她不敢下杀手,很大可能更是会落到魔道修士手中!
他们的手段如何……她亦清楚。所以莫无念的这番话亦是帮她。
“妈的!碰上狠茬子了!兄弟们,咋们一起上!我就不信这小杂毛就这么邪乎!”
“是啊!老子们人多!不怕!”
马匪们来势汹汹,就如潮水一般迅猛,很快,又有几批几十人次的马匪向商队冲了过来,似是发现了莫无念这边的异常,大部分马匪又向这边赶了过来。
一开始时,只几十人的马匪,商队的人尚且还能镇定应对的过来,毕竟商队只走镖的人也请了不下上百人!像与莫无念同在一个马车的那几个汉子也只是寥寥其中之一。
可现在几百人的马匪,个个大马金刀,一个个露着剽悍而又贪婪的气息,商队的人终于乱了阵脚。
先是从商队主人开始,他扯着尖细的嗓子带着自己的家眷自顾自的逃命,往后一大片的人也争先恐后朝着没有马匪的地方不要命的跑去。
而商队一刻前抵御马匪的井然有序也变得杂乱无章!
马匪们更是肆无忌惮,犹如狼如羊群,对着商队的货物和女家眷们一阵抢掠!相应的,妇孺的惨叫声也是此起彼伏!
而在莫无念这里却是另一副场景。
在他面前,一大群马匪骑在马上,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发出狞笑声向他冲过去。
可无论来多少人,莫无念面前亦会倒下多少人,且每杀一人,他都只是一剑,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招式,且每一剑又像是随意挥出一样,不经任何考虑。
在他周身,火光映照下血雾飘落在他周围,像是飘舞在空中的红色丝绸,而他正置身其中,丝绸却碰不到他衣袍丝毫,甚至近不了他周身半尺。
画面美丽却又妖异。
“兄弟们,真是撞了邪了!”
“不过我们人多,怕他个小杂毛作甚!”
“说的是!兄弟们,咋们说好了,谁第一个杀了这小杂毛,谁第一个上他背后的小娘皮!”
莫无念缓步继续向前走,可马匪们已然被杀得骇破了胆子,嘴上虽嚷嚷的厉害,可大部分人已经调了方向,向商队中一些更容易抢掠的妇孺走去。
待到后来,莫无念每上前一步,马匪们便后退一步。
“还来吗?”莫无念淡淡吐出三个字,语句更是波澜不惊,毫无威慑力。
可在马匪们看来,这三个字在他们听来却有种莫名的寒意,眼前明明就只一个人,可很快他就会化作一场无声暴风雪,无息带走他们所有人性命。
但越是这样的场景下,越是有马匪敢铤而走险,越过雷池朝莫无念身后的吴沐冲了过去。
莫无念倒没有去看吴沐,也不担心她,只是三、四个马匪,她还是应付得来,只是取不取其性命就看她怎么想了。
踏上修行这条路,无论是正或是邪,手上都会染血,这是定律,也是每一个修行人都要必经的,这无关对错。
莫无念觉得,少女能提早经历也是好的,她天赋其实不差,这对她以后勘破心魔亦有好初。
而且……温室中的花朵,不经历风雨的敲打,永远只能活在温室里。
他能帮她的,也只能是一句“你方法不对”的提点。
吴沐的脸上,依旧踌躇不定,似乎有什么事困扰着她,终于,她白净的脸上透出一丝坚毅和决绝!
马匪发着贪婪的笑声向她靠了过来,她一把夺过其中一人的刀砍了出去,只是刀在空中又停顿了一下,显得迟疑拖沓。
可最终,刀还是挥了出去。
而几个马匪,自然也不是吴沐的对手,自然身首异处倒在了地上。
可也是这几刀挥出,她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一下子摊到在了地上。
杀完人,吴沐只觉得忐忑,并且刺鼻的血腥味灌在她鼻喉中,让她觉得恶心。
莫无念看向她,然后缓步走到她面前,依旧是那淡淡的口气:“凡事都会有第一次的,以后就习惯了。”。
他觉得他该安慰少女几句,昔年他在九界山经历这些的时候,三个月才稍稍缓过神来。
“哦。”吴沐没有多想,下意识应了一声,现在的事对她冲击比之前在集市所见到的还要大。可很快,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脸蓦地红了起来。
又看了莫无念一眼后,她脸上红晕更盛,然后以着一种娇羞的口气大骂了一句:“你无耻!”。
莫无念有些不明所以,他觉得他这话没什么问题,但想了想,他以后对她少说话的好。再看她现在的模样,他反倒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你说得对,有时候杀人亦是救人!对了,这话是你想出来的?”
少女的神经有些大条,前一刻她还为杀人深怀愧疚与不安,这一刻却已能安然自若。
只是她脸却依旧红得厉害,如出水芙蓉,加之自身的几分调皮,几分灵气,宛若花丛间调皮嬉戏的精灵。
“不是。”莫无念淡淡回她两字。他记得清楚,这话是昔年间有个空灵的白色倩影对他讲的,那人是慕容修。
“就没了?你多讲两句会死!”吴沐本来做足了听故事的准备要听莫无念讲上一番的,可结果却令她掉胃口。
她早该想到的,以着他惜字如金的性子,会多讲也是天方夜谭。
马匪就如潮水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兴许是眼前这支商队如硬骨头一般难啃,也或许是莫无念的剑杀的他们胆寒,来时气势汹汹的上百号马匪,一大半都倒在了他的剑下!
说出去,这很惊世骇俗!
可不管是哪种原因,远处几缕光照射进人的眼睛,预示着晨曦的到来,而马匪已经离去。只留下昨夜商队众人与马匪拼斗留下的一片狼藉。
也待到这会,吴沐才发现昨夜后半夜的时候商队主人就抛下他们和走镖人,带着多半货物逃命走了。
只是没了走镖人的保护,他能走得长远吗?让人不得而知。
而在一众马匪和走镖人的尸首中,莫无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那个是和他之前在同一辆马车上的走镖领头老汉。
莫无念更是注意到,活下来的走镖人都没有急着走,而是就地掘出一个可以刚供人躺下的浅坑,然后将认识的死去走镖人尸体埋入其中,算是为他们立坟。
完罢,大多数人皆是唉声叹气,对他们来讲,这趟镖走得很晦气,不单拿不到钱,现在还要自讨腰包用以往返!
可至少,他们还有命在……
只是,莫无念亦注意到领头老汉的尸首久久无人认领。
在马车几个汉子闲聊时,其他人说的出来走镖的原因他大抵已忘记。不过这老汉的,他还记得。
老汉姓王,家中原本也算殷实,可无奈有个不孝儿败光了家中的积蓄,后来更是欠下了赌债被人打成残疾。老汉年近七旬,本来已要收手不走镖,可为了治好儿子,他还是决定去走人生最后一趟镖。
可……也的确是他最后一次走镖。
莫无念觉得,这老汉虽只和他讲了一句话,可亦可算作是相识一场。
他提起九苍,剑上黑色光芒环绕,然后挥剑在地上划了四下,然后他手并作剑指,运起御物术法决对着地上剑划过的地方一挑!
立时地上多了一个一尺深的浅坑。然后他把老汉的尸体埋入了其中,然后又找来一块石头在上面刻了一个王字。
莫无念不知他的姓名,亦不能带他尸首回去京都城,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