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江承渊并不想笑。
可他又怕自己不笑会吓到别人。
他在尽可能的去寻找以前的自己，寻找那个多年没有发病的自己。
但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有时他会照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一遍又一遍的问：“你还是我吗？”
太陌生了。
尤其是在发狂发疯的失去理智的时候。
就好像丢了身体的使用权。
可偏偏，在清醒后，自己的所作所为会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他做了怎样畜生不如的事情。
江承渊收起假笑，面上涌现出些许哀伤，他好看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似是要哭了。
“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苏言安道：“那就让越子善帮你好好治疗，总有一天你会走出来的。”
白雪瑶死亡的心结一解，江承渊说不定会放下以前的事情。
重新开始。
“会吗？”
“会。”
苏言安语气笃定。
面前的江承渊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他的俩手无意识的纠缠在了一起，有些许茫然。
“可是那些人……真的会原谅我么？被我伤害的人，会想看见我得到救赎么？”
“你配合治疗，恢复正常，不再伤害其他人，就是对她们的回报。”
苏言安伸出手，轻轻捋顺他鬓角的碎发。
她的动作十分温柔，像是一团充斥着阳光的太阳。
江承渊一把抱住了她，脑袋埋进了她的肩窝。
他贪婪的，贪婪的嗅着她美好的香气，就好像是黑暗当中的一束光。
他好像抓住了。
又好像没抓住。
他只能紧紧的，再紧紧的将苏言安抱紧。
苏言安坐在那一动不动，她能感受到江承渊的绝望，也能感受到脖颈处温热的眼泪。
他在哭。
不知道这样的时间过了多久，苏言安坐的都麻木时，江承渊才松开她。
他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挡着面颊，似是不想让她看见。
苏言安却一把捧起了他的脸，将他的头发拢到一边。
“别看……丑死了……”
江承渊哭红了眼，而且肿了，红彤彤的，看起来特别委屈。
“很好看。”
苏言安道。
“骗子。”
江承渊趴在了桌子上，像是上学时候那样，枕在胳膊上，侧头看着她。
“你知道我现在最期望什么吗？”
苏言安挑眉，“什么？”
“我期望可以回到学校里，坐在以前的位置上，这样看着你。”江承渊低低的道。
“可以啊，我们现在就去。”
江承渊目光一亮，“真的？”
“当然。”
她起身往出走。
被门口的警官拦住。
“苏小姐，您不能带走江先生，他很有可能在路上失控或者逃跑……”
苏言安道：“我没打算一个人带走，我们可以一起带走。可以把我们送到立德去么？”
对方愣了一下，点头：“好。”
三个人看一个江承渊，倒是不怕什么。
不过江承渊压根没想着什么跑路，他真的满脑子都是去立德。
因为没开学，学校里也见不到几个人。
“这么多年，学校还是这样……”
江承渊四下观望着，语气中带着羡慕，“如果能看见来往的学生就更好了。”
“等开学了我再带你过来，前提是你要好好治疗。”苏言安跟他讲条件。
江承渊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好啊，那我们约好了，拉钩钩。”
他伸出了纤长的小手指。
苏言安跟他拉钩。
“我们以前就在这个教室，我坐在这。”
江承渊推开教室门，准确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对着苏言安拍了拍身边的凳子，“过来坐。”
苏言安坐在他身边。
“我前面就是秦骁，秦骁右边空两个是楚辞……”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
他在回忆以前的美好。
即便他口口声声的说着厌恶秦骁和楚辞，可在他内心深处，他还是把他们当成朋友的。
苏言安一直微笑着，手托着下巴看着他，没有出声打扰。
他带她走过男生宿舍，走过食堂，走过图书馆，最后停在了篮球场外的一棵树下。
他怔怔的，怔怔的看着那棵树。
许久。
他上前，将落在地上的一片枯叶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兜里。
苏言安歪着脑袋，这可能就是秦骁和白雪瑶初次见面时候的位置吧。
“我有点冷，我们回去吧。”
“好。”
把江承渊顺利送回，苏言安就打算回家了。
“你下次过来，会是什么时候？”江承渊问。
苏言安想了想，“应该是在开学的时候吧，你不是说你想看见学生们在立德里上课么？”
江承渊点点头，“好，那我等你。”
“嗯。”
苏言安往出走。
快走出去的那一刻，江承渊有些急促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仿佛她这么一走就再也不会来一样。
“苏言安！”
苏言安回头。
江承渊坐在冬日里罕见的阳光下，对着她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无比真诚的笑容。
是那样的温润柔和，一双眼睛里都带着浓浓的感激。
他说。
“谢谢你。”
苏言安勾了一下唇角，抬步走了。
刘蒙的调查结果在两天后出来。
他叫了苏言安过去。
“账单上写的很清楚……而且的确是秦烨的账户，数额也能对上。”
这说明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苏言安摸着下巴道：“所以秦烨的动机是什么呢？”
“为了维护秦家的利益，秦老爷子试图用股份赶走白雪瑶，所以秦烨出手了。”
这个理由，倒是能说得通。
苏言安点点头。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可证据确实真真切切的摆在面前，做不得假。
当刘蒙将账单甩到秦烨面前的时候，之前一直嚷嚷被冤枉的他愣了足足有五分钟，才从一声不吭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刘蒙问：“秦烨，你认罪么？”
秦烨目光发颤，拿起账单的手都在发抖。
片刻后，苏言安听见他痛苦绝望的字眼。
“我认……”
刺耳的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刘蒙接通。
因为离得太近，苏言安足以听得见他手机那头传来的话语。
“江先生昨晚……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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