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薰齐儿又该担心了,又该说我使坏了。
这一年的京城满城风云。
太子和十三弟被关了,大阿哥也因为占着皇阿玛宠幸,居然唆使皇阿玛杀了太子,被皇阿玛痛恨至极,也下令关了起来。
他被关了没关系,可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将张明德的胡言乱语奏给皇父,还说什么若立我为太子吾将辅佐之,云云,真不知他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果然,皇父大怒,张明德被凌迟处死,自己被革职降为闲散宗室,还被皇父当着众兄弟的面大骂一通。
十四弟上前理论,却差点被皇父一刀杀了,幸而五哥及时拦住,才未酿成父子相残的惨剧。此事固然是因他而起,可回头想一想,在这整件事中,他究竟做了什么?
京城人人自危。
薰齐儿果然还是回京了,甚至回来的速度比我设想的还要快。她直接住进了畅春园,我根本见不到她,直到五天后,皇阿玛传召我,我这才终于见到了她。
看着廊子上那个我日思夜想的倩影,我再也控制不住,跑上前去就抱住了她,甚至吻了她,她气得给我一个耳光,可我一点儿也不生气,终于见到她了,她多打我几下都行。
我不能久留,和她说了几句话之后,我便忙着去见皇阿玛了。
皇阿玛仿佛衰老了许多,无力地问我最近京城有什么动向,我恭谨而小心翼翼地坦白回答了。
他恢复了我的爵位,并让我掌管宗人府。
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把这么重要的职位让我来做了?皇阿玛不是之前很生气吗?
可我不敢问,退下了。
二哥被废,储位空虚,皇阿玛几日后又召见百官,命百官推举新太子,除大哥和十三弟之外,其他皇子都在备选之列,还说选中谁谁就做太子。
我们不知道的是,皇阿玛只是想以“臣选”掩盖“钦定”的戏码,他私下召见了李光地,传达了想复立太子的意思。
偏偏李光地就是不愿趟混水,他不希望太子复立,所以他沉默什么也不说。
我知道,朝廷很多大臣看好我,可薰齐儿的警告还在耳边。
我相信他,所以我不想做太子,我想让九弟和十四弟告诉大家,我不想当太子,请他们不要推选我。
可十四弟他们都不干,劝我,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还得等多少年?难道还得斗倒下一个太子?
我也犹豫了,毕竟皇阿玛说选谁他都从之。
或许我应该抓住他。
鹰应该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样才能捕捉食物时百发百中。
可薰齐儿……
所以我决定了,听天由命,并不插手,也不许九弟他们从中掺和和走动,这样我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百官的心思。
我并没有要求众大臣推举我,可是大家不约而同的公推我为储君人选。
我有些窃喜,可终究,皇阿玛出尔反尔,先是说我“未经政务,近有罹罪,而且其母家出身微贱”,否决了百官的推选结果,随后把我关进了宗人府。
我进了宗人府,九弟、十四弟他们自然不服气,为此顶撞了皇阿玛,被皇阿玛打了二十大板。
百官也跪着为我求情,结果被皇阿玛认定为逼宫,皇父丢了脸面,百官之后惹祸上身,次年即被一一清算。
在宗人府那个四面都是墙的地方,我长大后第一次痛苦哀嚎,我知道,我的梦碎了,我再也不可能成为太子,再也不可能君临天下,再也不可能牵着薰齐儿的手,把大清建设成天底下最强大的国度,让万国来贺了。
我痛恨皇阿玛对我如此绝情,我痛恨命运对我的不济,我痛恨我为何要生在皇家……
为什么我生来不是太子?为什么皇阿玛对太子如此宠爱期待。即使他这样了还不肯废除?
另外,我也担心,我进了宗人府,薰齐儿和孩子该怎么办?
毕竟前不久,我才刚刚同意九弟的提议,点头答应他们弄死仓津,挑起翁牛特和准噶尔的战争,这样大清要消灭和平定准噶尔叛军指日可待!
而且十四弟也可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况且,让薰齐儿身边没有别的男人也是我期待的。
可现在,我被关起来了,薰齐儿他们孤儿寡母的,肯定会在蒙古王庭被人欺负了去。
我突然后悔害死了仓津,当初就不应该那么自信满满,就应该留一条后路才对。
西北的平定固然重要,可薰齐儿……
我日日夜夜为薰齐儿和孩子担心。
好在没过多久,皇阿玛就下令放了我了,我出宗人府没两天,就接到消息,说我们的孩子延儿被人害死了。我不顾一切立马赶去翁牛特。
然后,好不容易赶到了薰齐儿所在地,我看到的却是薰齐儿当着我的面,跳下了悬崖的情景。
“不……”那一刻我惊慌失措,用尽全部生命大叫着,飞奔过去,想抓住她,可是却未能抓住,我大叫着看着她坠落,直到消失不见,若不是九弟在后面紧紧抱住我,我可能已经掉下去了。
看着空荡荡的深谷,我再次哭得撕心裂肺。
想着我额娘不久前因为皇阿玛的话活活气死了,想着皇位与我绝缘,想着我两个儿子都死了,想着薰齐儿的死,我万念俱灰,我决定了……
我询问了九弟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他一切都是为了我好,红颜祸水,大局为重。
是呀,他确实是为了我好,这一点儿,我相信,可是他给我的,目前已经不是我想要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