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鲤感到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手指像是要抠进她骨头的缝隙。
她突然间感觉不到痛了,突然间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是谁的?”邱承彦声音冰冷,脸色阴沉,眼中的火光似乎要跳出来。
他知道他不该这样问,而现在他像站在十字路口的迷途人。在商场上他可以一眼看穿别人对他的算计,此刻他却分不清她的话是真是假。
他感到绝望的疼痛,撕心裂肺的痛。
蒲鲤轻轻一笑。目光中带着讥讽,倒是反问他:“怎么了?真信了?”
“告诉我到底是谁!是不是你那个文哥?”
文哥?
她翘翘嘴角,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难道不是最大的讽刺吗。
她心一横,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无法控制。“对……就是他的。邱承彦,你又不可能24小时盯着我,所以我趁你不在家的时候,偷偷跑出去和他约会……就有了这个孩子。”
“邱承彦,”她似笑非笑的神色,像是烙铁烫在他心口,“我根本没有爱过你……我说爱你,是因为我要在你身边生存。我要找个好一点的理由,让你不再难为我。”
“我告诉你,自始至终,我爱的只有那一个男人!文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有情义,有担当,处处为我着想,他比你强千倍万倍!”
“蒲鲤!”
她不理会他将要抓狂。更加挑衅的看着他。心底漫过一丝丝凄凉,这个男人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他竟然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怀疑,就要杀掉亲骨肉!
她冷笑一下,咬紧了牙默。
那指尖的力度在不断的加大,她的肩膀似乎要被捏成一堆碎屑,然而不知过了多久,那力道竟渐渐的小了,肩上的压力消失了。
她想,大概是因为感觉不到痛而变的麻木了吧……以邱承彦的脾气,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呢?
邱承彦会把她拖出这间屋子,按着她的肩膀,揪着她的头发,撕扯着她最后的尊严;他或许教训她一顿之后,还会把她丢进那个黑暗阴冷的暗室;这一次,他不会锁着波尔图,他会解开那条恶狗脖子上的链条,让它用锋利的牙默和爪子把她撕成碎片。
她脸上出现了淡然的笑。
她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小腹,她还想在最后一刻,感受一下这个小生命给她带来的勇气和力量。
她想起那一世,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和东方文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可是现在,她和她的孩子,或许都要在邱承彦的手上走向生命的尽头了……她苦笑着,本以为轮回之后就可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然而却不知晓,生命的轮回本就是一场最大的闹剧和讽刺。
轮回后的那个人,不是前世的人,只是她凭着满心的期待。去追寻的一个影子。
她这样想着,而肩上的那股力量竟然真的消失了。她重心不稳,一下子偏到一边,又被一只大手托住。
那手心里的温度,是她最熟悉的温暖。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邱承彦,他目光里少了凌厉,他面容的线条不再冷峻刚毅,他身上没有那种让人惧怕的寒凉。
他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邱承彦。伤感,脆弱,绝望。
“你……”
蒲鲤不知该说什么,却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带着无边的失落传进她耳中。“你走吧。”
蒲鲤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宁可他说的是“我恨你”,宁可他说的是“贱女人”,宁可他用那些污言秽语来羞辱她,宁可他凶神恶煞般的折磨她。
可她最不想要的一种结果,就是他的冷漠,他的淡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双眼中的无情,已经把她当成陌路的决然。
你走吧……
三个简简单单的字,了断了他们两世情缘。
“承彦……”她匍匐过去,抓住他的裤脚,脸颊贴在他的小腿上。
她不敢相信,她没有激怒他,反而让他远离。若是他愤怒,还会再与她纠缠,而他脸上露出的不在乎。绝了她所有的后路。
她不怕寒冰神潭,不怕封印千年,她只怕这一生再也没有可以向他赎罪的机会。
“我说了让你走,你听不到吗?”
邱承彦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只是短短几分钟,他斩断了所有对她的情思。长痛不如短痛,那种痛像是生生砍断一只手臂,带着血肉模糊的爱恨情仇。
“蒲鲤。我放过你……”邱承彦背对着她,身影被窗外月色映的无比凄凉,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无尽落寞。“你走吧,我们今后再也不要有瓜葛。你带着你的孩子,去找那个比我强千倍万倍的人……我只希望他能对你一生不变,能一辈子像现在这样把你捧在手心里,能好好照顾你……毕竟你为了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她似乎停止了心跳,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强撑着孱弱的身子,一步步走近他。
她想像以前一样,撒娇的把手搭在他腰间,脸贴在他宽厚的脊背上,轻轻说,文哥。天都黑了,早点休息吧……
若他不依,她就悄悄钻进他怀里,绒毛似的手指抚摸他胸前锦鲤印记,笑着说,文哥,我一个人睡害怕!
刚刚消失的眼泪又充盈了她凹陷的眼眶。
“蒲鲤,趁着我还没改变心意。你快走吧。”
“承彦……”
“走!”他一声怒吼,震碎她所有幻想,他连回身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了,只是背着身,拳头不停敲打着窗棂,喊道:“我让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走啊!”
而她静静站在原地,不在乎他的恶言恶语,像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沉默。一个佣人在外面小心翼翼的询问屋内的情况。“少爷……蒲小姐在里面吗?”
是唐老太太身边文嫂的声音……邱承彦定定神,几步走过去打开门,掠过蒲鲤身边的时候,像是一阵寒风。
“什么事?”他眉头紧锁,眼中带着几分警惕。他还是为蒲鲤担心,担心奶奶还要再为难她。
文嫂面露难色,“少爷……老太太她,她脑子又不清楚了……”
“怎么回事?”
“自从您违抗了她的意思,把蒲小姐带出斋堂,她的血压就一直升高,身体情况一直不好……今早醒来,脑子就开始不太清楚了……”
“叫医生了没有?”邱承彦有些惊慌,脸色变的更难看,“我奶奶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是怎么看护的!”
“少爷……医生说,老太太还是早些年受的刺激,那次清醒只是一时的,并不能保证不会旧病复发啊!”
邱承彦的余光瞥向一旁的蒲鲤,眼底渗着丝丝凉意。
“老太太这两天头脑就不太清醒,经常跟我说从前的事,还说让我好好准备……”
“准备什么?”
文嫂胆怯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蒲鲤,为难的告知实情,“准备您和蒲小姐的婚礼……”
邱承彦无力的闭上眼睛,狠狠揉着太阳穴。
蒲鲤靠在门框上,轻飘飘的像个游魂。
“蒲小姐……”文嫂轻轻走到她身边,张了张口,面露难色。“小姐,老太太说……现在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