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摆宴,自然是贵气十足的。
照着容颜的眼光,估计满汉全席也就是这个水准了?
她是按着凤老夫人的侍女身份入宫,自是没有资格入席的,与凤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左右站在了凤老夫人的身后,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远处的端木大夫人却是心疼的不得了,这丫头,一站那么长的时间,受得了吗?好几次都想着寻个理由把容颜给唤过来,可话都滚到了舌尖儿,到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倒不是别的,她不能在这个当口让容颜成为焦点。
然后,再间接的影响到端木大老爷他们后头的计划。
趁着没人的当,容颜朝着她微微一笑。
其实,她知道端木大夫人的关心是真的,对她的好也是真的。
可她就是觉得别扭,她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再起什么波澜。
她,不想让宛仪郡主伤心。
远处,端木大夫人看着她的笑,心底有些酸,这傻孩子!
都到了这个时侯了,还不忘安慰她。
她就不知道这笑瞧在她的眼里,比哭还要让她觉得难过吗?
“娘,您可是有什么事情吗?”端木大夫人的大儿媳妇孙氏有些疑惑的看过来,看着端木大夫人一脸的担心,“娘可是身子不舒服吗?要不,媳妇扶您去前面的小厅里略歇上一歇?”太后摆宴,能入宫赴宴的自然都是些贵人,梳洗更衣什么的将究极多,皇后娘娘按着惯例,早早便在御花园不远的一个偏殿备了更衣室,以及有些乏或是需要的客人去梳洗,更衣,歇脚儿。
端木大夫人这个儿媳妇是长媳,娶进府不到二年。
平日里婆媳两人倒是相处的还好。
这会儿端木大夫享受着儿媳妇的殷勤关心,不禁便把心头的烦心事儿给丢了一些,她回头朝着孙氏笑道,“娘没事儿,你不用时时顾着我,看看哪个和你合得来的,一会儿听戏的时侯只管着去和她们说说话儿。娘还没到老不动,时刻要你伺侯着的地步呢。”
“娘您哪里老呀,您还年轻的很呢。”
孙氏很会说话,而且也极有分寸,知道端木大夫人不想和她说什么,便笑着转开了话题。
上头,太后一声吩咐,皇后笑着道了开宴。
太后是寿星,虽然碍于身份尊贵,但也着实被人灌了几杯酒的,皇后身为儿媳,也帮着挡了几杯,余下的大家便极有自知之明的没有走上前——能有资格敬酒的都是一些宗亲,宗妇,以及辈份高,位份一品,超一品的,余下的几品诰命的夫人们,不过是提前在殿内给太后磕几个头,祝寿,然后这会陪坐在一侧喝几杯水酒,做个样子吃几口菜罢了。
饶是这样,旦凡能进宫赴宴的命妇。
哪个不是感恩戴德,一脸的与有荣焉?
这是皇家对她们,对她们自家老爷的肯定,是赏赐,是荣幸!
吃吃喝喝的,时间很快的便过了大半个时辰。
太后率先落了箸,笑着看向身侧的凤老夫人等人,“你们慢慢用呀,今个儿可要随意才好。”
“太后放心吧,臣妇等不会饿着肚子回去的。”
话是这样说,但太后都落了箸,谁还会没眼色,傻呼呼的继续拿着筷子吃东西?
所以,太后这一落箸,陆续便有人都笑着坐直了身子,拿了帕子拭了嘴角,表示自己吃饱了。
太后笑着看这一切,淡笑不语。
下午安排了听戏。
众人纷纷移到御花园一侧的流水阁。
戏台子早就搭好,只等着太后等人落坐,茶水果点在宫女们游走中摆上来。
戏单子被皇后递到了太后的手里,“母后您瞧瞧,这是您最爱听的吉云班呢,知道母后掂着她们的班子,这班主可是感激的很,直说要把最好的压箱底儿的本事都拿出来,务必让母后您听个开心呢。”
“是个懂事的,一会若是唱的好,你帮哀家重赏就是。”
“是,母后。”
太后随手勾了两出戏,便把戏单子递给了身侧的凤老夫人,“你也瞧瞧看。”
“太后您选的,老身都爱听呢。”话是这样说,但凤老夫人还是笑着接过太后手里的戏单子,点了出吉庆的贺状元郎,这是吉庆班儿自己做的曲目,在整个金陵城传唱了不短的时间,说的是寒门子苦读诗书十年,一朝得跃龙门,高中状元,又被公主看中,被皇上金殿选为驸马的喜庆曲儿,她勾罢,把单子递给了身侧的小宫女,方扭头看向容颜,“你也累了罢,这会子去那边的凉亭歇会吧。”
顿了下,终是有些不放心容颜,“让个小丫头和你一块儿去。”
她随手指了身侧的小宫女,“去给她带路,她有些身子不舒服,让她去歇歇。”
“老夫人您真好。”
对于小宫女讨好的话,凤老夫人微微一笑,“去吧。”
她的性子就是这样。
再说,身份摆在这里呢,自是不会因为一件事情或是谁的几句话而改变行事的。
容颜笑着道了谢,起身随着那小宫女慢慢退了出去。
路上,小宫女的语气有些羡慕,“凤老夫人待你们真好。”
像她们这些宫里头的,哪个主子把她们放在了眼里?
别说什么累了,就是生病,该你服侍的若是出了半点差子,那就是你的错!
因为一句话说错丢了命的不知道凡几呢。
容颜看了她一眼,“其实,她对我们差的时侯你没看到。”
小宫女怔了下,有些没想到容颜会这样直接的说出来,不过一想,这话也是有道理呀。
她便也跟着容颜笑起来,“这倒也是,这位姐姐您这边请。”
“多谢你,我在这里歇会就好。”坐在凉亭上,容颜看似平静,实则一颗心着实提到了嗓子眼儿,沈博宇他们可有如愿进了宫?还有,她低头看了眼手腕,脚腕,以及腰带上的东西,脸又黑了,凤璟说他的东西做的极是漂亮,装饰用很好,不知情的看着的确是,可这几样圆环般的东西落入容颜的眼里,让她想到的只有一幕——
前世,栓狗的项圈什么的。
她连着呸了好几声,脸黑了,凤璟那厮才是狗呢,他全家都是!
凉亭里有备好的茶果,点心。
容颜自己给自己斟了茶,籍着喝茶的当她眸光四望,沈博宇,在哪?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进宫?
几杯茶喝下去,那边的戏台子上已经伊伊呀呀的唱了起来。
水袖轻飘,伊人轻语。
倒也是好听的紧。
容颜却是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眼看着就要申时中,容颜心里头的那一丝希望慢慢幻灭。
最终,随之而起的则是对沈博宇几人的担忧。
凤璟那厮的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沈博宇的计划落空也是情有可原,她现在就怕凤璟死咬着沈博宇不放。
这可是在北漠的金陵城。
届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这一刻,她突然有点希望沈博宇别出现了。
只是下一刻,眼前身影一闪,出现了一名宫中禁卫军。
容颜有些不快,“你……”
“颜儿,是我。”
容颜手里的茶差点丢出去,她霍色抬眸,看向对方,“你,你怎么会在这?”
竟然以禁卫军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要是让皇上,或是凤璟知道。
不把他给抓起来才怪。
“你别急,皇上知道这件事情的。”
“皇上知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沈博宇有些歉意的看了眼容颜,虽然不想让她堵心,但有些事情他还是不想再瞒着他,“对于你的身世,皇上也知道了,所以,他才急力的帮着我……”要是不知道容颜的身份,人家堂堂一国之君,凭什么放你个敌国的亲王世子在自家后花园里头乱逛?而且这个世子还是一头狼,老虎般的存在,他可不想引狼入室!
所以,这也是沈博宇和仪亲王不得不把这事儿和皇上说的主要原因。
容颜长长的睫毛轻颤,点点头,“我知道的。”
她知道这样做是最正确,对她,对他们都是最有利的。
当初,自己在土固城想着借用端木夫妻的权势时,不就打了把自己身世彻底暴光的念头吗?
容颜瞬间在心里把这个念头抛开,看向沈博宇,“都准备好了?”
“嗯,皇上已经把凤璟给拖住了,咱们赶紧出宫。”
“我这身上?”
“宫外器老他们已经全部待命,还有仪亲王寻的几个江湖人士,都等着呢。”
容颜眨眨眼,对着沈博宇侧了下头,一脸的调皮,俏皮。
“那么,咱们还等什么?”
这可是凤璟的人力最薄弱的时侯。
若是出了宫,凤璟的人肯定多,而且那厮向来出手诡谲,不按牌理出牌。
容颜倒不会觉得怕了他,就是麻烦好不好?
沈博宇眼底尽是宠溺,轻轻握了下她的手,“好,咱们……回家。”
天知道他有多想带着她回家!
以往,他并不曾觉得自己对土固城的印象有多好。
但现在,看着容颜,看着她眉眼盈盈的笑。
沈博宇这一刻的念头只有一个——带她离开,回家,回土固城的那个家。
容颜乖巧的走在沈博宇的身后头。
她的脚步很轻,几乎到落地无声的那种。
可沈博宇却是奇异的能听出她每一道脚步的声响儿,她落地,她起脚,左脚,右脚……
沈博宇嘴角的笑意水般溢出来。
他觉得自己空荡荡这么久的心,终于,填满了啊。
两人东拐西走的,竟然在宫中畅通无阻!
而且,中间还有几个人悄然接应。
这让容颜心头轻松了几分,这下,终于能出宫了啊。
宫外。仪亲王府的客院。
器老几个人急的团团转,这人怎么还没回来?
毒老的性子最急,在屋子里转着圈圈,最后忍不住走到了院子里,眼看着这离着约定的最后期限越来越短,可沈博宇和容颜两个人却是半点影子都不见,别说他们夫妻两人,就是龙一他们都不见人!毒老就有些站不住,他皱眉看了眼渐渐西斜的太阳,紧锁的眉头成了一个川字儿,“不成,我得去看看——”
“少主说过,只让在咱们在这里等,不可以出去的。”
“可是可是我在这里等不急了啊。”
宫里头会不会出事?还有,这人万一在路上打斗起来呢?这可是对方的地盘儿!
玄老性子最怪,看着他暗自翻了个眼皮,“还是,你觉得你身手比咱们少主还要好?”
“我没说身手比少主还要好,我可以用毒——”
要是用的好,他的毒可是有极大的杀伤力。
“得了吧,要是少主要咱们帮忙,早让玄老也跟着出去布阵了,少主没吩咐,那就证明暂时不想让咱们出马。”
器老的性子最是耐的下,听到这里也点头,“咱们还是再等会吧,万一少主和少夫人回来,咱们不在,耽搁了事情如何是好?”
“……”
二对一,自然是毒老落了下风。
沙漏一点点的流逝。
几乎就在毒老的耐心完全耗尽时,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沈博宇的面色凝重,他的身后跟着容颜。
两人甫一出现,器老几人都不约而同的迎了上去,“少主,少夫人——”
“几位老人家好,因为我的事情,辛苦三老。”
容颜是真心的道谢。
这三位的年龄可都不小,最小的也要五十多,毒老更是马上要过六十的人。
让这样的三个老人家因为自己的事情千里奔波。
而且还是这种没有火车,飞机,只有马,马车的古代,原始社会。
容颜觉得很是歉意。
“少夫人您什么都别说,先坐在这里,让我们两个老头子帮您看看。”
毒老上前,直接给容颜把脉。
至于另一侧的器老,眼神则是直接落在了容颜的手腕上。
那里,一个指甲宽的木环。
一节扣一节,逞圆形牢牢扣在容颜的手腕上。
看到他的眼神,容颜微微一笑,把手伸了出去,“器老您仔细看看。”
“少夫人您别动,对,就把手放到那里。”
器老双眸灼灼的盯着容颜的手腕,沉思了起来。
沈博宇就站在一侧,他面上看着平静,实际上心里头的紧张到了极点。
万一?
深吸了口气,他的眸中多了抹毅然,绝不能有万一!
他和颜儿的好日子这才开始呢。
怎么可能就这样没了?
哪怕是老天爷要收回对他的恩赐,他也经不允许!
感受着沈博宇身上传来的凌厉,容颜抬头,朝着他温柔一笑,“别怕,不会有事的。”
其实,这些暗器凤璟和她说的清楚,只要不碰,只要运气好,说不定能一辈子不会触发的。
可凤璟也和她说过,要是倒霉,有可能走路或是抬下手都能让暗器爆开。
容颜这些天得有多大的心,才能没被那混蛋给折腾崩溃?
沈博宇表示心疼。
半响,毒老黑着脸站起了身子,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他又再次返回到容颜的身侧。
伸手给容颜探脉。
最后,他黑着脸悻悻起身,“少主,少夫人,是我无能。”
他竟然没有能探出少夫人体内的毒!
“不急,慢慢来。”沈博宇可以说是很失望,但他却只能安慰毒老,目光落在一侧的器老上,他还在那里沉思,沈博宇的眼神和容颜的眼神在半空中撞在一起,夫妻两人微微一笑,容颜以唇形对他做了个‘不怕’,沈博宇有些好笑,又全是感动。
这个时侯,应该是自己安慰她的呀。
“少夫人,老夫先拆除您手腕上的这只木环——”
容颜笑着点头,“好,你开始吧。”
皇宫中。
凤璟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敷衍着皇上。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他突然抬头看向对面的仪亲王,“王爷就不怕出宫之后,她身上的毒药,暗器无人能解?”
凤璟的语气轻佻,带着几分的随意,散漫。
仪亲王却是唰的变了脸色,“凤璟!”
就是皇上也是眉头微拧,“凤小子,那孩子吃了不少的苦,反正你也不在意,如今这又是何必?”
“谁说我不在意?我很在意,她本就是我的未婚妻,得不到,我就毁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儿?”
凤璟语气平静,眼神里透出几分狠戾,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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