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含之当然知道是归元楼想要他们家的方子。
前世里,锦都风头最盛的酒楼归元楼看中了小酒馆的酒方,想买了去,并让小酒馆关张。
老李一家不情愿。
这小酒馆开了几十年了,老李一家虽说没有挣到大钱,但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再说了,老李酿了几十年酒,没有别的所长。他担心若是拿了归元楼的钱,手头虽说能宽裕一段时间,但钱总有用完的一天。
最重要的是,李久有一条腿不利索,干不了别的营生,老李原本指望着李久靠这个方子安身立命。
归元楼可不会这么想。
归元楼如今正处于上升时期,大有超越春风楼成为锦都第一酒楼之势,肯定不会因为一家小酒楼就停了前进的脚步。
归元楼因后头有贵人撑腰,行事极为大胆,看上了哪家的好菜谱或方子就想据为己有,明的暗的手段层出不穷。
对于规模大一些店抢夺起来还稍微有所顾虑,像小酒馆这样的小店却是毫无顾忌。
归元楼这样抢夺惯了,之所以一直顺利,也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法。既然对这方子志在必得,自然也就想好了老李不交方子的应对方法。
若按前世来,小李就是今日上归元楼理论时和人起了冲突,将归元楼的人打成了重伤。
知情人不用看就知道是小李被设了圈套,但归元楼将事情做得巧妙,诬陷了小李。老李气觉得,拖着一条病腿的儿子怎么可能将人高马大的对方打成重伤,气不过去找归元楼理论。
父子俩自然斗不过处心积虑的归元楼,二人被激与人起了肢体冲突,落了个重伤而归,此事最后还惊动了官府。
官府判定老李父子理亏,归元楼提出要赔偿。
李家凑不出高额的赔偿款,归元楼称要么拿方子抵偿,要么父子二人去坐牢。
李婶望着躺在床上的丈夫和儿子,情急之下拿出了酒方,老李气得一命呜呼。
李家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云含之之所以知道得这么详细,主要是因为她娘除了爱看戏外还好一口酒,恰好这小酒馆的酒甚合她的胃口,因此对这小酒馆关注得稍微多一点。
前世里,云含之常拿小酒馆的酒去找她娘换最新的话本子,或是犯了错后带上几坛小酒去寻求她娘的庇护。
等她得知李家的遭遇时小酒馆已是人去店空了。
如今,她觉得既然用小酒馆的酒得到了那么多实在的好处,又恰好事先知道些前因后果,还是应该出手管一管。
更何况,老李一家也太惨了点。
所以,云含之决定,拦下李久,不让他去归元楼找人家理论。
“你准备怎么和人家理论?”云含之看着涨红了脸的李久问。
听云含之这一问,李久一愣。
先不要说他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是有证据他单枪匹马也不一定辩得过人家。他刚才说要找人理论,终究还是冲动了些。
“那去报官!”李久脱口而出。
云含之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李久反应过来,官府办案讲究证据,他没有证据。李久抱着头,气得很,难道就这样算了?
看到李久一幅气恼的样子,云含之知道李久暂时不会冲出去了。
想到官府前世的判定,云含之并不支持他们去报官,因为没有好的结果。
“你觉得归元楼会放弃你们家的方子吗?”云含之看向老李。
她决定不再废话,直接说明问题的实质。虽说她是有打算,但终归是老李家的事情,决定还得由李家的人来做,别到时好心办事还落得一身埋怨。
老李无奈地摇摇头。
“你们斗得过归元楼吗?”云含之又问。
李家父子重重叹了口气。
李婶一听慌了神,这打不过、辩不过、斗不过,哭着哭喊道:“老天啊……你指条明路吧……这可怎么活啊……”
晓琴闻言眉头一跳,原来这李婶是个外强中干的,看她平时那样凶悍这时却只知道哭。
不过还是云含之给晓琴带来的震惊更大,小姐今天说话办事可真是沉稳啊。
“云小姐,你给出个主意吧,我们要怎么办啊?”老李急忙道。
云含之直截了当说道:“离开锦都吧。”
“什么?”老李惊讶:“我自十几岁便离开老家来到锦都,好不容易才在这里站稳脚根,如今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要我放弃这一切回去,实在是不甘心。”
云含之沉默,刚想劝说几句。
李婶却是先开了口,激动说道:“云小姐说的是,惹不起总躲得起,咱们回老家。”李婶这些年舒坦日子过习惯了,在家强横惯了,实然被那帮人一闹,着实有些吓坏了,连忙说道:“他们今日可以砸店,明日说不定就要打人了,咱们还是走吧。”
“李老板,你手艺在手,还怕离开锦都活不了?你只要勤快点,肯定能比在锦都还要好。”晓琴附和道,说完看了云含之一眼,她这算不算配合?
李老板不再说话,神色间也有了一丝犹豫。
李久一直没有说话,他一直在认真考虑了一下云含之提的几个问题和建议,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一时冲动冲出去。同时,他也认识道要想斗过归云楼确实没有希望。思索再三,李久冲老李正色道:“爹,我也同意,咱们离开锦都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咱们走吧。”李婶见儿子也站在自己一边,拉着老李的衣袖祈求道。
见妻儿都想走,老李也不再执着,大声说:“好,走!”他虽心有不甘心,其实心里也没底,也害怕那些人再来。
过了一会儿,老李继续道:“既然归元楼想买咱家的酒方,咱就用酒方换一笔钱再走,到时咱们回老家再开起酒馆,相隔十万八千里想必他们也不会发现。砸了咱家这么多东西,总得拿点补偿走才甘心。”
李久听了他爹的话,却是不同意,他郑重说道:“酒方不能给他们,我们如今离去,并不是因为怕了他们,而是先避其锋芒,总有一天,我要带着咱家的酒堂堂正正地回来,让归元楼的人只能干眼馋却不敢对咱家下手。”
闻言,屋内众人都有些意外,这可不是一个光知道混日子的人会说出来的话。老李更是老泪纵横,儿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李婶见儿子难得如此豪气,欣慰地看着自家儿子。
云含之有些意外,但很快拿出准备好的钱,递给李久,道:“这是酒钱,预定酒用的,下次你回来时我来取。”
李久很是激动,眼眶红了又红,却用力忍住了眼泪。想来自己之前对云家小姐有偏见,以为她是个不靠谱的,如今看来关键时刻她句句话都靠谱,办事也很靠谱。
本来云含之前来劝说一番,李久已经心存感激,不想再拿云含之的钱。但一想到家里值钱的东西已经被砸得差不多了,此行离去确实又需要钱,于是郑重地接住了。
千言万语,无以言表,李久向云含之深深地鞠了个躬。
云含之跳到一旁,边摆手边叫道:“别给我行这么大的礼,我这钱也不是白给的,到时你得按现在的价格给我双倍的酒。”
“好!”李久信誓旦旦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