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拱卫,光掩三垣,辉映四象,统御七宿,此为帝星。w?w?w?. 8?1?z?w?.
这一刻,本是暗淡晦涩的紫微星,忽然大放光明,在地上望去,就像是浩瀚夜空中,骤然升起了一颗新星。
十数位纵横人间的大宗师顿时默然了。
明癸盯着那颗星,眸光流转,樱唇微启,似是不信。
帝星重明,只能证明一件事:皇帝无碍!
“莫非洛青绫真有本领,生生从天心震怒中抢回了洛华?”明癸喃喃着,摇摇头,怎么也不信。
一片死寂中,莲花面具黑衣人忽然道:“一个月。”
白袍人目光一闪:“甚么意思?”
黑衣人道:“自洛华中毒以来,已有一月。”
白袍人似乎仍是不解,道:“那又如何?”
黑衣人悠然道:“九月十五,桃花乐宴。扶桑东渡,彼哉少年。”
白袍人目光闪动:“你是说?”
黑衣人道:“不错。”
白袍人沉思着,道:“一个月,似乎不够罢?”
黑衣人道:“天阶幻境。”
白袍人一怔,摇头道:“纵然有此,似也不足。”
黑衣人道:“但终归是有可能。”
诸人静听他们对话,虽然听不分明,却很镇定,并无问之意。
果然白袍人沉吟良久,转身单掌一竖,温和道:“诸位道友,在下与莲花公子有一猜测,只是尚需证明。”
华服人收回遥望目光,冷冷道:“甚么猜测?”
白袍人道:“我们怀疑,帝星复明,是因有人假充了皇帝。”
摘星楼,地底,暗室。
陈远站定不动,手按玉玺,淡淡光华在他身上与经世玺间不住流转,永不停歇一般。
洛青绫忽有所感,仰北望,虽隔着厚厚地层,她眸中却似倒映出漫天星空,缤纷灿烂,如火流歌。
武后,婠婠,无情瞧见她移开目光举动,隔了三息,方心中一动,抬头望去,便似看到了夜空中最亮的星。
秋心现下境界不足,感应不到甚么,但四位高人先后此望,必有异象,她也不问,只瞧向洛青绫的眼眸。
于是,秋心也看到了那颗星。
少女心中先是大大松了口气,极是自豪,却不过片息,又变的极沉重。
她为他自豪,也为他担忧。
自豪他能启帝星,也担忧他启了帝星。
但无论是自豪还是担忧,都没甚么用。
心情再是激荡不休,也无法化成真实力量,助他面对困局。
于是少女吁了口气,收拾情怀,将它们深深藏在心底,只留下冷静与镇定。
五采境内,陈远遥望云海,上面一幕幕王朝更迭,明仇暗斗,兵戈争锋,兴亡循环,似乎永无尽头。
“一家兴,一家罢,到头来,不过数百,管他君明与臣贤,却与苍生何哉?”
“这世上本无天子,最初不过是一群人为了更好的活着,便选出一个最聪明,最有力量的来拿主意,指明方向。”
“只是人之所以为人,便在于无尽境的心。”
“有了权力,有了在群人中不同的光彩,有了肆意命令他人,践踏他人的力量,认识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便想方设法要保存下来。”
“幻境中那七个原始部落,头领皆是共举而来,上古三皇,尽是禅让,及至夏启,诛杀伯益,便成了家天下,将四海八荒,苍生百姓,尽视为一已私产。”
“这许多王朝,大可视为一家,并无甚么不同,任他君明臣贤,也不过是数十年治世,到头来,终归于乱。”
“一治一乱,治则欣喜,喜垂青史,乱则忧愁,非忧其民,忧其位哉!”
“一朝太祖,中兴之君,多是拨乱反正,澄清宇内,解民于倒悬,都是好的。”
“奈何人寿有定,未能长久,纵然先王如何英明,后辈却多有不能,逮至末年,人息繁衍,土地兼并,天灾横生,便有陈吴事。”
“新朝一立,又是如此。群臣山呼万岁,如今想来,真是讽刺之极矣!”
“家天下,家天下,家天下,嘿!不是开创者,终不知基业得来之艰难,任意挥霍,全不在乎。”
“只是如此,便慢慢忘了上时贤君为天下人指明方向的责任!”
“所谓天子,并非浮于水上之舟楫,而是开凿河道之大工。”
“载舟覆舟只是一语,天子真正的责任,在于引领苍生,走向更好的未来。”
“非一时之未来,而为无尽之未来。”
陈远踱步而行,思绪纷飞扬,最终凝声道:“待到民智尽开,皆得自由,把握命运之时,天子也好,领袖也罢,全是瓶中纸花,只为摆设了。”
此言一出,云海顿时止歇,空中那团五采气飞身投来,欲要溶入青衫少年身中,陈远笑了笑,将指一点,青光一闪,五采气盘旋良久,只稍稍渗入寸许,盈绕不去,却不得深入。
陈远也不理会,只是心中叹息:“要到如此时代,不知要多少年了!”
一念未绝,恍恍惚惚,陈远睁开眼来,瞧着手中玉玺,淡淡漠漠,并不觉得有山河社稷的重量,随手放了下来,拿起边上周天星斗剑,端详了下纯紫剑鞘,握住剑柄,抽出三分,顿时寒意直逼眉睫,满室冰冷四溅,墙上燃烧的一排长明宫灯为无形剑气所摧,火苗骤然低伏,瞬间一暗,几乎便要熄灭,幸而陈远将剑一收,寒意霎时消失,光明才得以幸存。
陈远握剑转身,朝着诸人笑了笑,道:“看来是没问题了。”
婠婠目射异光,奇道:“我本以为,你既掌了帝星,统了五采气,回转过来时必是威严处处,莫可直视,不想竟是如此平和。”
无情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武后沉默,青公主只是微笑。
秋心瞧着他,目中透出坚定神色。
陈远对少女点了点头,含笑道:“我已明了已心,又怎会迷失?”
婠婠眨眨眼睛,道:“只是你这样毫无威严,晨时早朝时,又如何镇住满朝文武?”
陈远先不答,而是仰北望,凝视片刻,收回似与星光交织的目光,淡淡道:“朕为天子,何需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