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原来那个?”茯苓一脸惊愕之色,全然不敢相信杜婉清说的话,“小姐,你是说这个香囊已经被答复人做了手脚了?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很简单啊!”杜婉清眉眼一弯,沉声道:“刚才收到香囊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怪异。父亲前天才下了严令,对我的饮食起居的一切东西都严加检查,决不能再出任何纰漏。当时父亲说了,这个命令是直接下达给院子各处的,即便二姨娘和倾月妹妹对‘人参乌鸡汤’的事情并不知晓,但是在得知了父亲的这个命令之后,也应该是心下有所明白的。”
杜婉清微微蹙眉,继续道:“眼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像二姨娘这样的人精,定然不会顶风冒险,任由倾月将这个香囊送给我。香囊这东西要做手脚极为容易,一旦日后我出了什么事情被查明跟这个香囊有关,无论做手脚的是不是她,这都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茯苓闻言只觉得心中霍然开朗,忍不住合掌一击:“我明白了!”
“嗯哼!”杜婉清脉脉地望着茯苓,眼底里带着丝丝赞许。
“小姐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香囊根本就不是三小姐送你的礼物,而是珠儿从大夫人那儿换来的做了手脚的东西,对不对?”茯苓说到此处面色匆匆一变,又换做了义愤填膺的模样,“哼,难怪她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一定是从三小姐那儿出来就悄悄儿去见了大夫人了!”
“不,不对。”杜婉清摇了摇头,凝神盯着锦帐上绣着的花纹看得出神,在脑海里将事情迅速地梳理了一遍之后,这才缓缓又道,“倾月妹妹送我的礼物就是这个香囊才对。”
“可是小姐你先前不是说礼物被珠儿掉包了吗?”
“直接掉包整个回礼的话会留下过多的破绽,贾秀珠不笨,应该不会这样做的。”
这一次,杜婉清摇头的动作很是利落,心中更加肯定了几分:“香囊应该就是倾月送来的,只不过里面的填充的香料应该是被贾秀珠吩咐珠儿掉了包。若我料得不错,倾月送我的香囊根本就只有外面这个粉底绣金的囊袋,袋子里面根本就是空的,什么都没放才对。”
“小姐是说……”茯苓面色微怔,犹豫了一下之后似有所悟,吃惊地道,“三小姐送了个半成品的香囊套子给小姐?怎么会呢,就算三小姐小不懂这些,可崔姨娘一向老道精明,她怎么会默许三小姐送你这么一个还没做完的东西当做回礼的?”
杜婉清将茯苓吃惊的样子收在眼底,但见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盯着自己看,样子可爱极了,一时间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才不是呢!她这个香囊里原本是填了香料的,只不过因为父亲下了严令的关系,倾月妹妹又就将囊袋里填充的香料取出来了而已。”
“可是——既然老爷下了严令,那三小姐为什么不干脆换个东西送你呢?那样不是更为保险一些吗?不管是送镯子还是什么,横竖不送香囊就是啦?”
茯苓挠了挠后脑勺,依旧觉得不解——既然香囊不便相送,何不直接另选他物,杜绝一切会引起怀疑的可能呢?
杜婉清深深地看了茯苓一眼,抬手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肚子,引得茯苓“咯咯吱吱”地笑了出声。
“小姐你先把话说完再咯吱也行呀!”
杜婉清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她一边继续和茯苓疯玩,一边低声道:“倾月妹妹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因为她没想到我会让珠儿这么快就给她回礼,短时间内她实在没法准备别的送来;二来嘛,自然也应该算做是二姨娘的高明之处了!”
“哎呀,我的好小姐,你就不要调人家的胃口啦!”茯苓嘟着嘴巴,撒娇似地求着杜婉清赶快说下去。
杜婉清逗趣的将茯苓的急色看在眼里,抿嘴一笑,道:“二姨娘也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我弄丢了小马香囊正在伤心这件事情,所以特意制了这个新的香囊送我。她这么做本是想抢在贾秀珠之前对我示好,只不过没有想到父亲会下如此一道命令,迫于形势,她这才不得不将计划改变一下。她为了避嫌,又想讨巧,这才故意叫倾月妹妹将香囊里的香料取走,就这么送了个绣囊过来。”
“可是,就这样送个绣囊过来不会让人觉得很敷衍吗?这件事若是让大夫人知道了,还不定大夫人会如何对她冷嘲热讽呢!崔姨娘她就不怕在老爷、老夫人那儿落下闲话,说她对嫡女不尊?”
“她才不怕呢!”杜婉清狡黠一笑,冲着茯苓眨了眨眼,“你忘了先前的‘人参乌鸡汤’一事和父亲的命令了吗?”
“没忘呀,可是这俩有什么关系呢?”
杜婉清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想想看,若是没有这件事和父亲的那道命令,她送这么个东西过来的确不太合适。可是有了这些事情做铺垫之后,她这样做就不一样了——送个精致的空绣囊恰恰会昭显出她知分寸而又对我用心十足的一面来。”
“对呢!茯苓明白了!”茯苓高兴地道,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一些,“崔姨娘到时候只消说一句让咱们按照小姐的心意喜好来想填什么喜欢的香料就自己填上,这样既省事贴心地送了礼,又不用担心香料上出了问题,追究责任落到她的头上,一举两得,当真是高明呢!”
“对呢!”杜婉清赞许地看了茯苓一眼,“你这丫头可算是明白了!”
茯苓“嘿嘿”一笑,迎着杜婉清的目光对她道:“小姐,我发现你的脑袋越来越灵光,人也比落水之前更聪明了!连带着茯苓的脑筋也变得比以前更好使啦呢!”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这么多话来夸我,其实重点就在最后一句上对不对?你这就是在表扬自己!”
杜婉清一语道破茯苓的小心思,见到茯苓对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又笑着道:“不过我说过,并不是我现在变聪明了,而是以前我错信了不该信的人,让假象蒙蔽了眼睛,让自己生生变成了一个任人支配宰割的傻瓜。”
杜婉清说完这句之后就没再说话了,抬眼扫了下窗外,见得日头渐渐起来了,窗前的花架上落下了斑斑驳驳的光影,略微想了下,她收回目光落在茯苓身上,轻轻地唤了一声:“茯苓。”
“嗯?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按说珠儿也去了这么久了,就算是她清点得仔细,现在也该回来禀告了才是,怎么还不见到她回来?”
杜婉清得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脆生生夹杂着一丝得意的声音从外间门口传了进来:“小姐,奴婢已经回来啦,刚好走到门口呢!”
杜婉清听出了这个声音是珠儿的,当下心底一沉——珠儿说谎了,她一定很早就在外间门口候着了,不然她在廊上走动怎么会半点声响也没有发出来呢?
糟糕!若真是如她怀疑的这样,那珠儿会不会将她们先前关于回礼香囊的讨论尽数听了去了?
这该如何是好?
杜婉清的心里一下子被无数的疑问塞满,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若是珠儿将刚才的话听去了,那她们的一切计划就全完了!
“小姐,你的面色怎么这么差?”珠儿有些奇怪地看着杜婉清,“莫不是伤口有什么不妥?”
听见珠儿的声音在内室炸响,杜婉清仿若觉得危险的讯号已经近在耳旁。杜婉清反应过来之后,强自让她自己的心镇定下来,尽量不将紧张和不安显现出来,她故作平和实则确实极为警惕地抬头和珠儿对视了一眼。
只这一眼,杜婉清原本拧起来的心脏一下子松开去了——真是虚惊一场,看来她应该是找到了珠儿走路没声音的原因了!
“好端端的你怎么还端着这么重一盆水进来?我不是让你去库房清点去了吗?”杜婉清将目光落在珠儿手里捧着正要往桌角放下的大铜盆上,如释重负地问了一句。
“小姐,奴婢已经清点过了,库房里的东西一件没丢,全都在那儿的。”见到杜婉清盯着她手上的铜盆,珠儿赶忙谄媚地道,“奴婢从库房出来,瞧着这日头渐渐起来了,想着这秋天里本就气候干燥些,小姐在屋子里呆久了难免觉得不舒服。所以奴婢清点完东西之后就顺道去小厨房接了这一盆水来放在这桌角,润润这屋子,免得小姐你觉得干燥。”
珠儿小心地说着,顺便偷偷观察着杜婉清的反应。怕天气燥热而接水进屋子不过是她为自己来迟了找的借口罢了,她清点完库房之后并没有去厨房,而是回了她自己的卧房。这水也是她吩咐珍儿备下的。珍儿一直跟着她将水送到了东厢外廊的端口那儿她才接手给杜婉清送进来的。
“你倒真是有心了。”杜婉清点了点头,“对了,今天用过午膳之后,你替我去后厨把李大夫给我熬的药端回来。记住,你要亲自去端来,中途不要假借他人之手。”
“是,小姐!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