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姐姐,我知道你也是为小姐好,你一定是担心小姐强自调查这件事情会拂了大夫人的意思,影响她们的感情,对不对?”
见得房间里气氛凝重,茯苓浅浅一笑,按照杜婉清计划的那样,开始扮演“和事老”的角色。
“啊,对!对!小姐,奴婢嘴笨,奴婢想表达的意思就是茯苓妹妹说的那样。”
“是吗?”杜婉清眼睛一斜,睥睨地看了半夏一眼,“大夫人一向待我亲厚,对母亲也是尊崇有加。如今丢了的可是母亲的遗物,我便是追查下去,她也只会帮我,不会怪我。这点,就无需你担心了。”
再蠢笨的人也能从杜婉清的语气里听出她的意思来。
半夏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是欲言又止。
和半夏不同,珠儿此时的面色用春光满面来形容可谓是一点儿也不过分,此刻在她听来,杜婉清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正确,每一个声调都是那么的悦耳。
“小姐,奴婢也觉得茯苓妹妹的提议有理,奴婢自问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来,奴婢恳请小姐仔细查验库房里的一切。”珠儿再次俯身下去,将头磕在地上不肯起来。
“茯苓。”
“奴婢在。”
“马上把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你带着她们一同去库房里里里外外仔细地查验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不管有什么发现,都先带回来禀告于我,绝不许任何人将此事外传,违者直接按院规打十个板子,明白了吗?”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茯苓领命,福身告退,一旁的半夏本也想追出去,可抬眼瞟见杜婉清正冷冷地看着她,顿时觉得脚下发软,整个人看上去松松软软的,根本就抬不动步子。
“你们两个的嫌疑最大,就留在我这儿一起等茯苓回来。”
“是,小姐,奴婢遵命。”
“是……奴婢遵命。”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高一低,一实一虚,听入耳里显得颇不和谐。
“你也先别跪着了,起身吧。若真不是你,倒是白白苦了你这膝盖。”杜婉清淡淡地扫了珠儿一眼,又淡淡地开口让她起身。
“是,奴婢谢过小姐。”珠儿从地上起来,因为跪的太久身子已经有些发颤。
她仔细地拿捏着自己的表情,竭力让自己显得像是委屈而又识大体的模样:“小姐,只要小姐能够为奴婢讨回一个公道,奴婢便是吃再多的苦也是可以忍受的!”
此时珠儿已经彻底相信,此次的簪子失窃事件就是半夏的刻意陷害了。无论是天时还是地利,横竖唯有她半夏是最有可能在库房做手脚的。她原本也有一刹那怀疑过茯苓,或者是怀疑茯苓和半夏一起设计陷害了她,可她看方才茯苓竭力替她辩解的样子,瞬间便在心里将对茯苓的怀疑打散了,甚至还对这个小丫头生出了几分的好感来。
“哼,手脚不干净的人莫说我这院子,便是相府也断然留不得!不论你是不是被冤枉了,但凡叫我抓住这个胆大包天的毛贼,我必将重重惩罚,以儆效尤!”
似乎是被杜婉清脸上的威严之色所震住了,珠儿怔了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附和:“是,小、小姐英明!”
一番短暂的沉默之后,杜婉清再次开口,打破了内室的寂静:“珠儿,将外间的软榻收拾一下,抱我过去。”
珠儿知道,此时杜婉清让自己抱她出去,多半是心下在权衡了自己与半夏的表现之后,选择了相信自己,这叫她如何不喜。当下便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激动地点了点头:“是,小姐!奴婢马上去做!”
珠儿起身就往外间赶去,因为动作太大的缘故,差点还在地毯那儿绊了一跤。
见得珠儿出去,杜婉清和半夏相视一笑,眼底闪烁着幽幽的光芒。杜婉清悄悄竖起大拇指对半夏赞许地比划了一下,半夏见状反倒是有些羞赧,悄然将眉眼放低。
听见外间的脚步声在消停了一阵儿之后又奔着内间过来,杜婉清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又绷了回去。
“小姐,奴婢已经将软榻收拾出来了,您是现在就过去,还是先在这床上稍作休息,等茯苓妹妹回来了再过去?”珠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现在就过去。”
杜婉清的话音未落,离她最近的半夏就已经起身靠上前去想要将她抱起,杜婉清身子一晃,从半夏的怀抱中绕身出来了。
“我吩咐的是珠儿,你这是做什么。”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可杜婉清的眼神却如寒冰一样冻人。
“奴,奴婢只是想……”
“珠儿,抱我出去。”不等半夏解释,杜婉清就有些不耐烦地比了个制止的手势,示意半夏闭嘴,“你别在这儿碍事,先去厨房沏壶热茶过来。”
很明显,杜婉清的后半句话是对半夏说的,落入半夏和珠儿的耳朵里,却是悲喜不同的两句话。
端茶倒水原本就是丫鬟该做的事情,可此时内间的雕花紫木桌上本就还有一壶茶在那儿放着,杜婉清的此番吩咐分明就不是渴了,而是随便找了个由头将半夏打发走而已。
看见半夏一脸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地领命下去,珠儿只觉内心一阵畅快,一直目送着半夏出了内间这才回转身来上前几步伸出手去将杜婉清的身子小心地揽在怀中,用手在她腿弯处一串一收,腰腿借力一起,将杜婉清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珠儿抱着杜婉清往外间缓缓移动着。她完全没想到,杜婉清看起来身姿娇小,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些分量。像她这样用最省力的姿势抱着也觉得手臂发颤,走了几步之后步子竟然月越迈越小,好不容易才挪到外间软榻那里。
等她将杜婉清放在软榻之上张罗好一切之后,她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定是因为受伤之后,补得太好了,所以杜婉清才会这么重吧!
珠儿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掏出手绢仔细地擦拭着自己额角沁出的汗珠。
听见珠儿急促的喘息着,杜婉清在心里悄悄乐开了花。方才珠儿是拼尽了全力抱她不错,可是珠儿定然不会猜到,她杜婉清方才也是是故意将全身的力气都刻意重重落在了身子。她料定珠儿不敢将她摔在地上,是以才如此肆意地“欺压”着珠儿。
既然珠儿是大夫人害自己的帮凶,那对待仇人自然是不必有任何的怜惜之意。此刻见得珠儿在悄然休息,杜婉清自是不打算让她好过。
“珠儿,不过短短十来步的距离,你抱着我就喘成这样,至于吗?身为掌院丫鬟,你可是要时时刻刻跟着我的,以后抱我的时候可多了,你怎么能受得住?”杜婉清颇有微词,蹙眉看向珠儿,瞬间就将话锋一转,“而且,你喘这么大声,是在嫌我胖吗?”
“小、小姐。小姐一点都不胖,是、是奴婢先前跪得久了,腿脚无力,这才喘上了的。”
珠儿没料到杜婉清会有此一问,在吃了一惊之余,慌忙将呼吸放缓,甚至都有些憋气。末了,终是没憋住呛咳了起来。一连串的“咳咳”声之后,竟是将眼泪都呛了出来,那狼狈的样子落在杜婉清眼里,只叫她心里乐得不行。
“好了好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倒当了真。”
杜婉清的语气轻松,珠儿浑然没有听出其中幸灾乐祸的意味,反倒以为杜婉清如此和她说笑是说明在杜婉清的心里她珠儿的嫌疑已经基本洗清了,面上反而带起了一片感激之色。
没过一会儿,半夏也端着一壶茶赶回来了。杜婉清冷冷地让她将茶放在桌上之后就不再看眼前两人,只是闭着眼睛养起神来。
半夏和珠儿见状都退到了靠门之处,各自一边站着。她俩此时根本不敢发出声响,只好拿眼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又没好气地将头一偏,互相不见。
“小姐,奴婢在库房找到了重要的一物,还请小姐一看。”
杜婉清闭着眼睛养着神,模模糊糊间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蓦地听见茯苓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杜婉清这才猛地睁开眼睛。
此时,茯苓正端端正正地站在她面前,面色极为不好。杜婉清低头顺着她的脸一路看下来,总算知道了茯苓面色不佳的原因——在茯苓摊开的两只手掌之间,一支“福字簪”正静静地躺在那儿。
半夏和珠儿站得有些远,隔着茯苓的发向前打望,看的并不真切,她俩一时反倒是不知茯苓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只有这个?”杜婉清的呼吸有些重,似乎在竭力压制着心底的怒意。
“不止这些,”茯苓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随后冲着外间吩咐道,“珍儿,宝儿,将那几样东西呈上来。”
门外响起一高一低两个回应的声音,随后便见着珍儿和宝儿两个一人手上托着一个敞开着的锦盒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