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性命顷刻间就要被人取走,不料山上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带动地上的积雪,风雪吹得众人张不开眼睛,风雪来得快,去的也快,风雪吹过,众人四下一看,东方沐,曲枫,裴建辉三人竟然不见踪影。
赵雍忽的心中一动,抬头远远望去,只见远方空中有一只大鸟向机关城方向飞去,不由暗道,“看来,机关城已经下定决心,偏向了举兵造反的边军阵营,既然如此,再留在这里也没有用了,得赶快将此事报给丞相知道”。
东方沐三人忽的被人抓到机关鸟上,显得有些狼狈,东方沐更是喷出一口血来,瞧他那脸色惨白浑身是血的模样,好不凄惨。东方沐看见贺小梅来了,却还有心思说笑,“小梅,你来救我了,我还道你把我忘了呢”。
来人正是墨家贺小梅,贺小梅与东方沐有着不错的私交,贺小梅身为墨家统领之前,是一名戏子,在白帝城演出之时,很受好评,东方沐经常去捧他的场。后来两人交情颇深之后,知道了他又有一个江湖身份,人称为千面戏子,乃是江湖上绝顶的易容高手。在白帝城演出数场之后,贺小梅便离开了白帝城,再次相见就是那次南蛮国入侵。只是那时他已然成为墨家统领之一,穿着简朴的白色书生装,手持鹤羽扇,显得儒雅有礼,一改舞台形象,且精通风遁术法,想来自那之后他也有一番际遇。
贺小梅正握着操纵杆,操纵着机关鸟在空中腾飞,见东方沐这虚弱模样不由有些急了,见另二人还在发痴,急说道,“你们还不快给他治伤”。
曲枫顿时明白过来,知道是这人救了自己,忙拿出金疮药来给东方沐敷药。东方沐受伤之初不觉多痛,这药一敷,差点没痛晕过去,额头满是冷汗,却强自咬牙撑住。过了半响待等到敷了伤药,缠上绷带后,痛处才微微缓解。长须了一口气,对贺小梅道,“好久不见了,自从上次你不告而别,已经快半年了”。
南蛮入侵郑国,攻到白帝城,东方毅最终采纳东方沐的意见,决定了火烧蛮甲兵之计。不过贺小梅与墨家众人一商议,最终认为此计太过残酷,不符合墨家非攻简爱的教义,不便参与此役,带人不辞而别。
贺小梅心生感叹,从第一次见东方沐,便知道他外表虽然放荡不羁,却有一个超凡脱俗的处事态度,心生好感。经过一番接触,更佩服他所学之广,年纪轻轻便才华横溢,聪明绝顶。没想到数月不见,其更是声名远播,领五万边军便破了曹晔二十万大军,自己死伤甚微,还抓了近十万的俘虏,此役可谓天下闻名,被记录为一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此时亲眼见东方沐,见他受如此重伤下依然面不改色,更为钦佩。
不由发出感叹,“不过半年,你东方沐已然是飞鸟变凤凰了,再也不是那个放荡的富家公子,而是一个能文能武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想到东方沐的家事,不由脸色黯然,小声道,“阿沐,你父亲……大将军他~”
东方沐摆了摆手,闻言显得很是愁苦,对于父亲的死,东方沐又是哀伤又是痛心,他实在不能理解父亲的想法,对于父亲的死,他归结为两点,一来是因为曹嵩的阴谋陷害还有来至燕国的压力,更为重要的却是受到儒家思想的毒害。东方沐历来最为厌恶的就是儒家和佛家,在他想来,儒家和佛家就是皇族借用奴役官员和百姓思想的产物,毫无实际意义。
东方沐轻叹口气,不想再谈论父亲的是非,他是带着明确目的来到这里的,“小梅,是巨子让你来的吗?他老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东方沐心知,墨家虽然没有儒家那么多的烦琐礼节,却也是纪律严明,贺小梅没有墨家巨子的命令,应该不会出来搭救自己。
贺小梅道,“巨子不满曹嵩独霸朝野,却也不满边军起兵造反,他本想出面从中调和,没想到这场战事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连燕国都牵扯进来,巨子想尽快助朝廷平乱,还是助你改朝换代,还没有明确的答复”。
东方沐心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单纯的讨回公道那么简单,不过那也无妨,东方沐一开始做的本就不仅仅是讨回公道,他要将父亲所尊从的东西,彻底踩在脚下,要让天下人知道,我东方沐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东方沐盘坐静养,载人机关鸟带着几人穿过几座高耸的山峰,越过森林,最终飞进了一处幽暗的山洞当中,停了下来。
黑暗中,贺小梅道,“这周围遍布机关,跟着我的脚步走”贺小梅手持火把在前方带路,在山洞中走了良久,走过多处分支,最终来到一处绝地,见无路可走,东方沐正要发问,忽然头顶落下一道吊桥。几人搭乘吊桥向上,见前方传来一道亮光,又走过一条悠长的甬道,总算是见到了这座山中之城。
这城依山而建,好似身处深谷之内,建筑环绕盘旋而上,光从头顶射来,将机关城照的通亮,下方是滔滔江水,又有一条瀑布倾泻而下,催动下方的一座巨大水车。以东方沐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来这其中大有乾坤,隐约猜到,这应该是机关城中所有机关的能量源。
顿时笑了,试探问道,“小梅,这机关城布置的妙啊,以水为动力,果然是好点子,比起用风作为动力催动机关鸟,用这种方式更为省事啊”。
贺小梅轻轻一笑,并不答应,只是说道,“阿沐,你伤的这么重,我先将你带到菊仙姐那,让她给你好好治一治,然后再去通报巨子”。
东方沐体质不凡,但这回伤的很重,若不好好医治,恐生后患,闻言点了点头。贺小梅将三人带到一处石室,这里是墨家医馆,医馆内有一女人身穿百花袍,脸化浓妆,十分艳丽,正坐在桌前,研究医学典籍,见贺小梅带东方沐三人过来不觉奇怪,东方沐三人来到机关城已经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她自然也听见了动静。她站起身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东方沐,抿嘴一笑,用妩媚的声音道,“小哥,还有哪里不舒服?”
东方沐见她言语打扮也不像个医者,而且说话轻佻,便将双手一摊,就地转了个圈,将布满血迹的身体转给她看,对她的问话表示鄙夷,“这还不明显吗?”
菊仙瞧着东方沐,脸色顿时冷淡了不少,似乎不满他的无礼,“你身上的伤我看见了,不过已经上了金疮药,还有什么问题?”
“这~”东方沐闻言倒不知说什么好了,他受伤严重,只是匆匆敷了金疮药,就包扎了起来,现在是来找专业人士瞧瞧,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不过听这话显然是多此一举了,不过想来自己的断手都能接上,何况这伤?不看也罢,对贺小梅道,“那么直接带我去见巨子吧”。
贺小梅却是不放心东方沐,“你少逞强,不好好医治,小心日后落下病根”转过头看向菊仙,心中奇怪她今天怎么这番打扮,搞得浓妆艳抹,与平常大相径庭,嘴上赔笑道,“菊仙姐,你就帮他看看吧”。
菊仙慢慢坐了下来,脸上露出不愉之色,“他又不是我墨家的人,我非要与他看病吗?”
东方沐闻言却是怒了,当即冷笑一声,“好一个不是墨家人,身为医者连医德也无,还提什么兼爱非攻,佛家尚且提倡众生平等,墨家人也不过如此”。
菊仙眉头一紧,神色更是不善,东方沐这话可正好戳到痛处,不得不给予回应,沉吟片刻,忽的展颜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鬼,好吧,过来过来,让姐姐帮你瞧瞧”。
东方沐这才坐在菊仙面前,聚仙将东方沐身上的绷带慢慢拆开,一看这深可入骨的两道齿痕,和身上的多处剑伤,微微惊叹道,“伤的这么重竟然还这么生龙活虎的,真了不得,姐姐都有些喜欢你了呢,不过这么重的伤这样草草医治可不行,得好好治疗一番”忽的一奇,察觉到东方沐手臂的有些异常,娇声道,“哎呦,你这手臂好像还有暗伤,弄不好这手臂就要废了”。
东方沐受伤的手臂虽然已经能够运起龙魂之力,但筋脉还是会隐隐传来阵痛,想来前方一场大战,用力过猛,把这处隐患也牵扯进来,闻言不禁着急,急问道,“那么,我这手臂的伤能医吗?”
菊仙眉头轻皱,东方沐一看不由心中一紧,菊仙忽的一笑,“虽有些麻烦,不过能治,小兄弟,你这手臂的伤是怎么回事?”
东方沐顿时松了口气,说道,“我这手臂本被人斩断,后来又重新接上,自然是没有之前那么灵便,还不是传来阵痛,前翻一场大战,强行催动龙魂之力,经脉扩展,想来引发了暗疾”。
菊仙用手抚过东方沐的背脊,娇笑道,“好美妙的身体,手臂竟然能重新接上,姐姐都想切下一块来好好研究呢”。
东方沐闻言一阵恶寒,心中暗暗警惕,这女人喜怒无常,说话打扮又风骚入骨,莫不是个窑姐出生?不过她却是一个危险人物,急道,“你且治病,不要多想其他,我的肉要是少了,就从你生上挖出一块填上”显然,东方沐也不是好惹的,他现在也没有心思与人说笑。
菊仙脸色一冷,也不知是怕了还是本就是开玩笑,淡淡道,“那就罢了,我的规矩是先收诊金再治病,先交一百两吧”。
“一百两!”曲枫闻言顿时急了,她可不是个富裕的人,“你用什么药需要一百两的诊金?我三年军费不吃不喝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两,你拿我们当冤大头吗?”
菊仙摆了摆手,显得有些无奈,“没钱?那就请便吧,不送了”。
东方沐一摆手,止住正要发怒的曲枫,“不必多言,一百两我掏就是了,不知菊仙小姐要怎么医治我的伤势?”
菊仙伸出一根手指来晃了晃,微微笑道,“错了错了,我说的是一百两黄金”。
“什么!”曲枫大惊道,“那可是万两白银,你这姑娘莫非想银子想疯了吗,用什么药需要用到一万两银子?”
菊仙似笑非笑道,“自然是灵丹妙药,不满你说,我手中只有一颗,专治经脉暗伤,错过了可就没了”。
东方沐的时空卷轴里还剩不少银子,一万两还是出的起的,“行,就这个价,不管什么灵丹妙药,总之我买下了”。
曲枫急道,“公子等等,你不怕她骗你吗?”
菊仙顿时又笑了,且笑的很是开心,让东方沐想起自己去青楼打赏姑娘时她们露出的开心模样,菊仙娇声道,“公子好胆识,我这枚玉屑金丹专治筋脉暗疾,是出尘道人送的,你可来的巧了”。
“原来是玉屑金丹”东方沐点了点头,“这对筋脉暗疾确实具有奇效”东方沐的龙魂之力虽然有自愈之力,但东方沐的修为还没到那个层次,没有玉屑金丹是不会这么快就能使用左臂的。而且拖得越久,手臂就越难接上,手中的几颗玉屑金丹可是起了大用了。
东方沐当即给了菊仙一百两黄金,换来了玉屑金丹,一口服下。菊仙有些惊讶,没想到东方沐这么豪爽就拿出一百两黄金,暗道这小子钱财颇丰,大将军东方毅素有廉洁之名,这钱莫不是这小子大肆收刮民脂民膏得来?脸色顿时又冷淡下来,“好吧,内伤就这样了,我再来给你治疗外伤,再交一百两黄金”。
东方沐倒也豪爽,止住忍不住发怒的曲枫,又给了她一百两黄金,且说道,“枫姥姥,你不用担心,我这还有不少银子”。
曲枫奇道,“公子,你……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难道你暗中与凌家有来往?”
东方沐当即冷笑一声,“你难道不知自从尹陌上台之后凌家已经与将军府断了来往,哼,等他们资助,简直是天方夜谭”。
凌家也就是东方沐大娘凌薇的娘家,当年凌薇与东方毅相爱,凌家大力支持,想尽早成全这段亲事,可等到东方毅被家族镇魂截脉,无权无势,形如废人之时,他们又想悔婚。好在东方毅后来受到郑国前任君主尹君昊的赏识,才算真正成全这段婚事。自那以后两家来往甚密,凌家借助东方毅的威望权势,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只是后来,尹陌上位之后,凌家察觉到势头不对,当即又与将军府断了来往,就连东方毅的那次葬礼,凌家也没来人,算是彻底撇清了这段关系,东方沐也不想再看见凌家那副奸商的嘴脸。
不过东方沐小的时候,没钱逍遥,倒也受了凌家不少的资助,而凌薇夫人的钱财,来源也是凌家,在曲枫想来,除了凌家,也不会再有人给东方沐这么多钱。
曲枫又问道,“公子,那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银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东方沐很不赖烦,他讨厌这种被人约束的感觉,不论是别人是出于好意或是恶意,而提起凌家,更是令他不爽,语气冷淡,“这不关你的事,你不必多问”。
曲枫神情一顿,心中有些恼怒,却到底没有再说话,东方沐看向菊仙,问道,“好了吗,你要这么治疗我的伤势”。
菊仙听东方沐不肯透露这银钱的来路,更是可疑,有意整治他一番,叫道,“取银针!”取过捣药童子送来的银针,对东方沐道,“我先用各种金针疗法为你疏通筋脉”。
于是让东方沐坐着,在他身上插上不少的银针,后背前身,耳朵,头,手,脚都**上了银针,用了电针疗法,火针疗法,三棱针刺法等等多种手段。
东方沐完全配合治疗,因为他知道墨家既然救了自己就不会害自己。只是感觉浑身刺痛,身体也感到一阵火热,酥麻胀痛之感传遍全身,却凝心静气,强自忍着,也不为所动。菊仙见这针灸疗法治不了她,暗自叹了口气,心道他不怕扎针,倒把老娘累的够呛。
紧接着使用了拔罐法,拿出一堆拔罐所需的兽角,对东方沐施以治疗,一通火烧,东方沐的脸一阵红一阵紫,十分神奇,却也没露出半点痛苦表情,似乎还颇为享受。
菊仙也没了办法,用自己特制的疗伤药敷了东方沐的伤口,包扎好后没好气的吩咐童子,“将草药熬给他服下,老娘的这通治,死人也给救活了,这小子身体壮的似头牛,死不了,让他先休息一天,明天我再来看”。
一通诊治之后,东方沐只觉手臂暖洋洋的,不似之前那般阴冷的感觉,那阵痛感也没有了,肩膀的伤也不痛了,暗道这女人打扮不像个大夫,手段倒也了得。最后捏着鼻子艰难喝下童子送来的药汤,那苦味着实让人难受。
菊仙见东方沐喝药汤那可怜巴巴的模样,这才找回了几分得意,心道这小子不怕扎针,不怕电不怕烧,却怕这药汤,也真是奇了。对东方沐道,“今天你不用乱动,在病房躺着歇息,明日我再来为你施一次针,也就好了”。
紧接着又为曲枫和裴建辉看了看伤势,开了药,同样让二人在此休息一天,说完自己走出了医馆房门。走了良久,最终来到机关城最高处的一处石室,这里正是墨家巨子的栖身之所,而菊仙来的,正是墨家众前任巨子的灵位供奉之地。
墨家巨子听脚步声便知是菊仙前来,看着一众巨子的灵牌并不回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菊仙走近在身后立住才开口问道,“他怎么样?”
墨家巨子问的自然是东方沐,菊仙一改那邪魅的姿态,神情肃然,她的这番打扮与作态显然是想多套出些情报,“此人年纪不大,却拥有超乎常人的意志力,性情却又喜怒不定,任意妄为,让人感觉不似好人也不像坏人,倒像个没有成熟的孩子,给人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若他为郑国之主,我实不知是不是苍生之幸,要不要帮他,还请巨子自己评判”。
墨家巨子暗叹口气,说道,“小梅曾说东方沐此人看似乖张暴戾,却也有悲天悯人之心,与你说的倒也相似,却不知他是否真能为苍生造福?如果他只是想报家仇,却要把郑国推向灭亡的边缘,那么我的罪过就大了”。
菊仙忽道,“东方毅老将军为官清廉,不过东方沐此人却出手大方,而传闻说他素来贪恋美色,常流连于青楼妓院之中,我怀疑他有搜刮民财欺男霸女之嫌”。
墨家巨子闻言呵呵一笑,“菊仙,你这就错了,边境苦寒之地,连饭也吃不起,哪里来还有民财,想必与凌家脱不了干系吧,凌家可是郑国数一数二的财阀”忽的神情一顿,想起一事,用沧老的声音叹道,“唉,我也是老糊涂了,凌家早已与将军府断了来往,也不太可能,罢了,这种事,想也无用,他到底是富家子弟出生,出手大方也算不了什么,对了,他的伤势如何了?”
菊仙见巨子没有在意,也不多说,“他的体质十分出色,恢复力很是惊人,想来是因为东方一族的血脉之故,听说他曾经去过罗刹谷为东方毅将军求玉屑金丹,我在施针时暗自调查,他身体中蕴藏着玉屑金丹的能量,想来他也服用了不少,身体便变得更为壮硕了,他的伤势我想用不了三天就会痊愈”。
墨家巨子闻言转过头来,微弱的光源照亮了他的满头白发,满脸竟是沧桑,看上去已经年逾古稀,脸上带着很深的皱纹和老年斑,微微露出笑意的嘴角却显得很是慈祥,“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我应该办他一把,不过我得为国家负责,他需要通过我考验才行”对菊仙道,“去吧,不必藏拙,认真考验一下他的心智,看看他究竟有没有王者之资,究竟合不合适做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