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莱王府坐落在广袤的渤海之滨,鱼米富庶,渔盐更是在王朝上叫的响当当的名号,垄断了盐铁产业,北莱才会在朝堂上直着腰说话。
二世子姜阳生此时坐在千丈九层摘星楼上面,听说这摘星楼甚至比起在皇城那个铜雀楼都要高上不少,只不过铜雀楼是当时皇帝老儿的金屋藏娇的地方,而摘星阁是北莱王收藏天下经卷秘笈的地方。
摘星楼上寒风猎猎,这个两年半来习惯了沉默的二世子直愣愣的望着西北,深处千丈高的楼顶,身边坐着嘿嘿直笑也不说话的老孔,西北边的海水澄清一色,目及之处的天边泛着鱼鳞一样的金黄。
“老孔唉,公孙无知叔叔说在渤海里面有座仙岛,名曰‘蓬莱’,里面住着仙人,你说是真的吗?”
老孔露着黄牙嘿嘿一笑,不愿意说话,这次反倒是认真的摇了摇头。姜阳生点了点头,老孔并不是不会说话,只是惜字如金罢了。
老孔真名叫做什么仿佛他自己都给忘记了,姜阳生只是知道从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见过老孔,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仿佛这个糟老头子什么变化都没有,依旧是黄牙,不说话,嘿嘿憨笑。
“你说你什么时候能够出息些呢?”
姜阳生将手臂拄在栏杆上,做了个老成的样子,望着身边似乎因为恐高而不敢靠近栏杆的老孔,随即笑骂一声熊样。
老孔本名孔道德,从名字来看是个像模像样的人物,可是事实上老孔斗大的字不认一个,除了给姜阳生牵马偷鸡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本领了,可是世子殿下说了这些本领混江湖够够的。
就在二世子在摘星楼上面赏景的空当,北莱城外的官道上上面,一个身着破烂袈裟的年轻和尚慢悠悠晃荡在官道上,手里面拎着一个青色的酒葫芦,奇怪的是葫芦上面长着一片青葱的娇艳叶子,十分醒目。疯和尚看似喝醉酒步伐轻浮,可是每走一步恰恰不至于歪扭摔倒。
邋遢和尚遥遥的看见了北莱城巍峨的城墙,无奈的摇了摇手中已经见底的酒葫芦,皱了皱眉头,葫芦见底,天色也到晌午了,和尚直接躺在了官道中央四仰八叉的睡起觉来,丝毫不在意周围川流不息的马车行人。
“听那姜阳生那小子说自己是北莱城的大公子哥,也不知道这个满嘴跑马车的家伙说话几分真假,要是一个小官吏的儿子那我这次不就白跑一趟了。”
邋遢和尚抱着青色酒葫芦躺在风尘仆仆的官道上自语道。
要是姜阳生见到这个疯疯癫癫的和尚一定会大吃一惊,甚至挑起脚来骂上几句。
“反正不着急,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疯癫的和尚迷糊中说了一句,似乎觉得不怎么对,自己也是和尚,听起来总是有那么一丝别扭,不管了,睡觉最重要。
北莱王府麾下水师最是骁勇善战,甚至有传闻说,北莱王的水师曾经出海寻到了一片似乎从来没有被人们发现的巨大岛屿,北莱王要把那岛屿最为自己的大后方;还有更加神乎其神的传说,说北莱王找到了隐藏在渤海深处的蓬莱仙岛,有岛上神人相助。
当然作为北莱王的二世子,姜阳生没有见到什么仙人,也没有见到什么巨大的有人岛屿,但是出海却是经常的事情,小时候两兄弟跟着姜贷没少出海训练水师。
此时屹立在岸边的沙滩上,向远处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海水和天空合为一体,都分不清是水还是天。正所谓: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远处的海水,在娇艳的阳光照耀下,像片片鱼鳞铺在水面,又像顽皮的小孩不断向岸边跳跃。数叶白帆,在这水天一色金光闪闪的海面上,就像几片雪白的羽毛似的,轻悠悠地漂动着,漂动着。
北莱近海地区是禁渔的,只是怕水师训练误伤而已。
姜阳生感觉自己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情不自禁甚至想要纵声长啸,最终还是作罢。
北莱城里面此时因为一个疯癫的和尚而沸腾了!
“有谁认识姜阳生吗?半年前他可是欠了贫僧二十文钱,施主你们有谁知道吗?”
疯癫的和尚踩着轻浮的步子,晃荡在城中,手中才长着一枚青翠叶子的青葫芦刚刚装满劣质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抓到一个人便问认不认识姜阳生。
城中人被追问以后更是摇了摇头,道声这个和尚念经念傻了吧。
姜阳生是谁,堂堂北莱二世子能欠你一个穷疯和尚的钱?还是二十文,说出去还不笑掉大牙。
更有甚者,使坏给这和尚指歪路,和尚一走便是走到了风尘青楼之所,和尚也不觉尴尬,抓住一个揽客的美艳女子就问认不认识姜阳生,那个胸前两坨肉一颠一颠的粉妆女人呵呵一笑,笑道:“有啊,姜阳生就在身后这楼里,得你自己去找了。”
这大和尚也没羞没臊,道声“阿弥托佛,谢谢女施主。”便是迈开步子走进青楼勾栏中。
身后的一群人看的目瞪口呆,和尚进青楼,还是头一次看见。
很快北莱城里面和尚进青楼的稀奇事风雨般的传遍了,自然有人禀告到了姜阳生的耳朵里面。
这位世子殿下听到之后只是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伤脑筋道:“这个大和尚,到现在还惦记着本世子的二十文呢,进青楼,还真像他的风格。”
大和尚终于明白过来那个胸前有些分量的女子在骗他,也没有生气,而是顺道打听来到了北莱王府门前。
没有想到当他来到北莱王府的时候,见到姜阳生重新穿上自己远走八千里归途回来时的那套破烂乞丐装,蹲在北莱王府霸气的侧门门槛那里一个人唉声叹气。
见到落魄的姜阳生,大和尚清了清了嗓门,音调陡然高了几分念了句佛号。
姜阳生抬起头,没精打采抬眼皮看了看大和尚。
“姜姓小子,贫僧顺着你指示走了半个月,终于找到你了。”
说完大和尚伸出手来,冲着姜阳生勾了勾手指。
姜阳生叹了口气,“大和尚,你没看见我现在穷的连个鸟都比不上,还跟我要那二十文钱?”
大和尚摇了摇头,执着道:“阿弥陀佛,你可比鸟穷多了,鸟还有毛呢,你有什么?”
大和尚一句不荤不素的话,激怒了姜阳生,起身一脚揣在大和尚屁股上,大和尚没有躲闪,姜阳生反倒抱着露出一个大脚趾的鞋坐在地上哎呦叫唤。
“阿弥托佛,我们扯平了。”
大和尚拉起地上的姜阳生,道:“走,和尚带你喝酒去。”
姜阳生见到大和尚露出本相了之后,说道:“幸亏你还惦记着本世子的好。”
来到城门外挂着酒幡子的酒卢,两人找了位置坐下,大和尚叫来小儿,道声‘小二沽酒’,自己那早已经见底的青葫芦递将出去。
然后中气十足道声:“小二,再来壶鸭头绿酒!”
声音滚滚如雷。
“好嘞!”
在北莱城中做活计的人很少会狗眼看人低,这些年以貌取人闹出来的笑话不少,所以当差打杂的都把那些势利眼收了收。
不一会,两个海碗摆上,一翁鸭头绿酒呈上桌来。
开瓮鸭头绿,磨刀鱼眼红,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
北莱特有的鸭头绿酒,顾名思义就上面飘荡的沫子澄绿的跟鸭子嘴角上的绿色一样。
轻轻滋了一口,道声好酒,入口温醇,宛若一条缠绵的细线火热流淌到自己肚皮里面。
大和尚咕咚一口灌进肚子里面,抹了抹嘴角。
喝完酒,大和尚从自己鞋洞里面扣出一块碎银子,不顾小二鄙夷地眼神摆在桌子上,然后提起青葫芦,说道:“姜小子,贫僧的二十文钱先放在你这里,我看你也不是薄禄相,等你以后发达了还要还给贫僧,要不,还是那句话,你给贫僧做徒弟就两清了。”
说完,大和尚起身就走。
“等等。”
大和尚走出酒卢,被姜阳生叫住,“你要到哪去?”
“到去处去。”
大和尚跟姜阳生打了个禅机。
“我有佛门经藏五万卷,留不留下?”
佛门经藏五万卷!
大和尚驻足,五万卷佛门经藏,谁能说出这么大的口气,饶是大和尚再愚拙,也能猜出身后这位身份了。
在北莱城,姜姓,敢喊出有五万卷经藏的人还会有谁,听闻北莱王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小儿子也就十五六岁,不是他会是谁?
“当真?”
大和尚双手合一问道。
姜阳生手掌一挥,直挺挺的指着身后北莱城中高耸入云的摘星楼,豪气道:“不仅仅是佛门经藏,这里云集了天下的书卷,给你佛门经藏五万卷,日后能否铸就真身如来?”
大和尚头一次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日起,一个大和尚走进了号称云集天下经藏的摘星楼,誓要阅尽天下佛门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