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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闯是个混小子,在十里八乡出名的痞子,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手底下拉拢了一群同样是泼皮无赖的小喽喽,整天晃荡在集市上,净干些偷鸡摸狗的混账勾当。
前些日子村子里面来了一个骑着骏马挎着北莱刀的校尉,身后跟着一群身披铁甲的士卒,那校尉站在村口,没有下马的意思,只见平日里风风光光欺良霸善的衙吏一个个屁滚尿流的跑来,也不顾礼义容貌的跪拜下去,周闯在远处瞧着那跟狗一样浑身抖擞不停的衙吏就觉得解气。
骑马校尉刚走,衙门外的榜上便是张贴出了一份墨迹尚未干涸的通告。
周闯壮着胆子过去瞧了一眼,识字不多的他只看了大概意思。
北莱开凿大运河!
“他奶奶的,这算个什么玩意儿?”
周闯看完之后怒气冲冲的转过身去,身后跟着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的小弟。
“大将军也是大气魄,要开通一条从北莱贯通京城的大运河。”
周闯说完,身边一群倒吸冷气的声音,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了,比起当年九层摘星楼的建造还要大手笔,劳民伤财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旁的年纪老大却一直流鼻涕的鼻涕娃抽了抽快要流到嘴边的白痕问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周闯瞪了一眼,随即道:“这通告上说每个县凡是有过前科的人都统一开凿大运河,这才他娘的气人呢。”
话音刚落,身边的小喽啰面面相觑,站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有过前科的蹲过大牢的主?前两天周闯才从牢子里面出来,原本以为能过几天好日子了,可眼下却又要遭罪去了,开凿运河啊,那可不是人过的日子,那种工程哪一个不是人命堆起来的?那种活还是人干的?
怒气冲冲的周闯伸手就要去揭下那墨迹尚未干涸的通告,随机被拦下了,私揭通告可是蹲牢子的大罪。
周闯不是不知道私自揭下通告是大罪,可是会有谁愿意背井离乡的出去劳作,老子在家里清福没享反倒出去受罪,这算个什么鸟?
“闯哥,我怎么看上面说每天都给一百五十文钱,干满一个月还可以免费去青楼喝花酒,功绩卓越者提拔入伍。”
“什么?还有这等好事?”
“我就说大将军不会这样做的。”
周闯赧颜,自己从小学习就是半调子,如今字也没有认全,眼下闹了这么一出,实在是无地自容,笑道:“俺周闯这辈子只服大将军一人,大将军说凿运河,那咱们就去呗。”
“去呀!这等好事情还有不去的道理!”
一群人商量好了之后回家收拾自己的行李,大运河有一段必须经历邻县,所以第二天周闯一行人就开往邻县。
自从姜贷从京城携开凿运河的圣旨归来之后,北莱府中的幕僚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看法,一种是老人班子为主的保守派,主张不要建造大运河,劳命伤财不说,还被天下人诟病耻笑一番,如今北莱经历二十余年的发展之后逐渐开始壮大,一些个荒僻的角落渐渐出现人烟,这全然仰仗这二十几年里没有战乱和大工程,很多仗着跟姜贷一起打天下的老人纷纷谏言说万万不可开凿大运河并以道义相逼;而另一部分是年轻行伍组成的少壮派幕僚,他们嗤笑老一辈人保守不知进退的同时,更是将开凿大运河上升到了北莱上为人臣保国家社稷的层次,说大运河能够在战乱发生的最短时间内发兵勤王,保住周王朝的江山社稷,更是将北莱称作天子的最后退路。
姜贷对此睁一只眼闭一眼,他很乐意见到这种文人斗嘴的场景,一辈子见惯了千牛刀宰人,乍然看见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把嘴皮子当刀使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看着一群老头和年轻人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的有趣情景,姜贷就忍不住想笑,这文人的嘴皮子就像千牛卫的千牛刀一般,长时间不去杀人就生锈了。
这群只会吃干饭的幕僚,耍嘴皮子也不在行,比不上公孙无知一言坑杀百万儒生的杀人法子。
大运河工程浩大,波及到齐鲁州几百个县,而齐鲁州全州范围内蹲过大牢的人都会被召集在大运河必经的州县路上同时施工,几十万的劳工汇聚在一起,五万披坚执锐的北莱将卒监工,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有二十多万的劳工涌了进来。
开凿大运河也不是白干,姜贷下过命令,军民无故殴打劳民者,死罪!苛扣粮饷者,死罪!而且开凿运河的人每日能够得到一百五十文的酬劳,五十万劳工分为两批次,每一批劳作一个月回家休整,轮番进行。
能入北莱行伍一直以来都是很多年轻人的梦想,哪个少年没有一个建功立业的远大志向?虽然号称五十万兵甲,毕竟没有连年的战争,伤亡的事情也就少了很多,所以军队每年招收的人有限的很,除却一些个年老退伍的将士,很难留出攀爬位置给这些头角峥嵘的年轻人,所以能入北莱军便是烧高香都求不来的好事情。
一听说开凿大运河能够入北莱军,那些懒散惯了的无良人都打起精神了。
不久之后,大运河浩荡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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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那龙汲水远去,狂风骤雨也减轻不少,海浪也捎带温驯,远处的天空渐渐剥开浓重的乌云,有一丝清明要撕裂云层穿透黑暗。
姜阳生趴在树脂做成的透明瞭望孔中向外望去,远处的海面上一片狼藉,支离破碎的木板分散在四周,偌大的船龙骨也被扯碎成了三节在海面上沉浮,自己身处的旗舰身侧因为有铁链的系锁还有一半尚未完全损毁的船体牵连在上,只是上面没有了一点生气。
顶着有所减小的风雨冲上甲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杂乱角落里面还有残肢断体,众人一片戚戚然,北莱将士这么个死法简直太窝囊了,马革裹尸战死还,这才是北莱士卒的最终归宿,世人都传言说姜贷奴人有道,为了收买人心不择手段,很多北莱人听到都会一笑置之,脾气暴一点的便会破口大骂大打出手,谁说大将军不择手段险恶用心?看北莱军民不抽死他!大将军的威望是一次次身先士卒积攒起来的,是为北莱万民谋福利积累起来的,谁要在北莱的地盘说大将军的不是还不抽烂他的嘴。
“收拾尸体,死者按烈士最高待遇,家人给予百金。”
姜贷望了望那远处消失在天边的龙汲水,海面逐渐恢复了平静,这场不期而遇的狂风暴雨委实有些来去匆匆,让人捉摸不透。此时另一边的天穹之上黑云乍破金光涌现,好似佛主降临一般,显得神圣庄严,一缕缕金光穿过黑暗,丝丝缕缕射进蔚蓝之海额深处,那里看到久违阳光的鱼儿跃出浩瀚的海面,溅起一道道轻微的波澜,一种祥和油然而生。
“将军!”
站在船首的一名配刀校尉喊了一声,手指指着远处无垠的海面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众人寻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一时间内心震撼的无以复加。
只见远处的海面之上随着阳光的照射而折射斑斑点点,海风一吹波光粼粼,壮观若千条锦鳞浮跃出水,而在那粼粼之处,一股朦胧之气陡然升起,那个气体越升越高,逐渐连天接日,越高处越是朦胧,高悬的灼灼日头更是将光晕分散成了星星点点的七彩斑斓。
雾气旋转,云蒸霞蔚,没有自己固定的形状,很多的时间都在不停地升腾旋转,舰船之上士卒都怔怔的望着远处震撼的一幕,无以复加。
很快那点点的朦胧混沌升腾到与天齐的高度的时候,慢慢变幻出一些形状。
所有人呆呆的望着这种奇异震撼的景象,天穹之上像是鬼市出现一般开始展现出鬼魅人影,人影曈曈却又模糊不清。
蓦然,一道宏伟到无边无际的天门架在天穹之上,天门金光湛湛,成型之后很快占据了半边的天宇,巍峨如山,屹立不倒,天门覆压天宇,自身散发着无量金光,有模糊不清额人影穿梭在其中,三艘战船处在金门正下方,所有人仰望便是能够一清二楚瞧见每一个细节。
姜阳生仰着有些发酸的脑袋,望向天门之处,他能够清晰地看到天门之上镌刻的花虫鸟兽铭文古篆,只是来来往往的人影模样看不清楚,阿市看见那些头顶上的天人时俏脸一片惨白,跟看到鬼魂一样,姜阳生横身挡住了阿市的视线不想让这个女孩子再看了,毕竟跟着自己的这些天一个柔弱的你女孩子经历的也委实真多了些,暂且不说那些个土匪强盗,就是白衣书生一剑犁开大江,孔道德一剑掀翻大河,还有海上奇景水龙卷,这些就算是一些个汉子亲眼见到之后也会双腿打摆子。
姜阳生转身看向老孔,只见老孔多年昏暗的眼眸子里绽放出一种夺人的色彩,一身破旧的衣服像灌满风的口袋一样鼓胀起来,背在身后的青雀剑发出阵阵轻吟,似乎很欢愉。
老孔一伸手,身后破旧背囊炸开,古朴长剑青雀飞至手中,他目不斜视的望向头顶那道天门,眼神火热而决绝。
老孔手持青雀剑一瘸一拐的走到船首,满头灰白发如秋叶般飞舞,站在船首再次仰望那灼灼刺眼的天门,平静道:“北莱废人孔道德请求出剑!”
话语沧桑,似是用去了一身精气神。
姜贷看了看此刻气息暴涨剑意盎然充沛的孔道德,沉声说道:“准!”
一个‘准’字过后,青雀长剑锵然翻转,顿时剑意如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流淌而去,船上之人受到剑气牵连,被迫退到船舱之中,甲板之上,老孔一人一剑孑然一身,独面天穹。
许久之后,老孔持剑飞身而上,船首剧烈摇摆,周遭的海水猛然炸开喷溅,而后一道道巨浪袭向远处。
姜阳生跑到甲板上,抬头望向天宇,此时的老孔御剑而行,想要冲向那天门之中。
正当老孔跻身进天门的时候,天门之中一道金光扫来,那道金光只有拇指粗细,可却光芒耀眼,老孔持剑洒然一剑劈出,顿时如翻江倒海,气势恢宏,青雀剑轻而易举的剖开了那道金光,老孔从金光之中穿过,踏上了金门之外。
一手持剑一脚微瘸,孔道德一脸慨然缓步要踏进那天门之后,瞧瞧那仙家手笔,可是想要走进那道仙门是多么不易,随着老孔步步逼近,一道道灼灼的金光从天门之中激射出来,直直的打向老孔身前的那柄青雀古剑,屈指一弹,青雀长吟,宛若凤鸣,飞舞的长剑震荡出缕缕的剑气,愣是将周围的金光尽数击溃,孔道德逼近誓要踏进仙门,证道成仙!
“锵——”
金门之后,一道身影掠出,浑身金黄,散发着不朽的光芒,他容貌模糊,隐隐间能够看出五官轮廓,手持一把开天大戟,遥遥站在天门之外,大戟金黄,光芒湛湛,堵住了孔道德的去路。
不世大敌!
老孔驻足,遥遥望去那名金光大戟士,从他的角度完全能够看清楚这个金人的组成,他根本不是人,毫无生命气息,而是先前的那些金光组成的一个傀儡金人,可是即使一个傀儡,他所拥有的威能也是不容小觑。
终于,老孔动了,他既然来到了这里,定是没有畏惧退缩的理由,他轻轻地抛出手中的青雀剑,那柄青雀古剑如同鸾凤在他的身边缭绕飞翔,偶尔轻吟,也是如同凤鸣一般响亮清脆。
大戟士没有动作,只是手持一杆大戟杵在仙门之外,外人不容踏足。
老孔一步一个脚印,终于是逼近了那道天门,而那个安静了很久的大戟士终于是拎起手中金光大戟,冲杀过来,要劈杀眼前的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