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缘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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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林子是带阵法的,依着杭有羽的法子,沈卿卿没一会就到了起初进来的寺宇。出来时见到丫头正在寻她一阵惶然,幸而丫头身旁站了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和尚,精神矍铄,双眼锐利,跟成了精儿似的,正是方才与杭有羽对弈的那位。

在丫头们紧张地询问但她不知道如何解释时,老和尚笑眯眯地解围道:“罪过,罪过,施主一定是误入了林阵,寻常不懂武艺之人是会被阵璋所迷,难得施主能够走出来。”

老和尚的眼睛狭长深邃,仿佛能洞悉人心深处,确定与杭有羽的事未被他撞见,可是沈卿卿就是觉得不自在,扭捏着干笑了两声算了堵住了丫头的嘴。

“施主请到正殿一叙。”沈卿卿跟着老和尚,莫名其妙的走到正殿的旁侧,瞧见正房和妾室都在那等着她呢,不过一个笑得花枝乱颤,一个却是愁容不展,不由有些疑惑,难道她不在的这些时候,错过了什么事?不过很快她就找到答案了。

“三位女施主给小寺赠了万银,真是功德无量之事。”老和尚对着三人合掌一揖,表示感激。原来不光是沈卿卿赠的万两银子,这两房都各添了万两,而且全部投在了子嗣的求取上。

可惜,婉翩然的签解是与子嗣无缘,而乔蜜儿却是缘近了。在三人灼灼注视下,沈卿卿抖着手去摇签。

“施主不必害怕,这缘都是天定,但也不是不能化解。”老和尚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沈卿卿心虚,她在子嗣上有劫,不是不害怕,而是相当恐惧。听了他之言更是忐忑,心跳得厉害。

“沈姐姐你倒是快摇啊,真是急死人了。”乔蜜儿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正房与子嗣无缘,那唯一与她争抢的就是这个狐媚子了,夫君走时的最后一夜是在她房里过的,只有她机会最大。

婉翩然极力忍着,虽然伤心,但是若有人陪着也会减轻些。

心跳的愈发厉害,伴着一群念叨着佛经而过的沙弥,沈卿卿双手一抖,居然跳出两支签。

一瞧,签号是十四和四十四,心突突一跳,一定不是好签,沈卿卿道:“不如让我重新摇吧。”

老和尚把签牌拿在手里,笑咪咪道:“不必,只可摇一次,天不欺人也。”

沈卿卿似懂非懂,直觉告诉她,一定不是好签。果然,老和尚对应着签文一瞅,直摇头:“奇了,奇了,头一签乃定下无子嗣缘,又何来第二签。”

“第二签是何解?”三个女人异口同声。

“还是无缘。”老和尚深沉道,仿佛很不解的样子,沈卿卿一脸死灰,又是心下了然,他不知的原因,她自己是知道的,前世无缘,奈何会有第二世,不过,仍是无缘,难道她,终是难逃厄运?

乔蜜儿这下乐坏了,她的主母梦看来不远了,婉翩然也踏实了不少,只要这个女人没有子嗣,其他女人生的孩子,男人都不会在乎。

“不过……”就在众人各怀鬼胎之际,老和尚突然声音一转,缓缓吐出道:“两签合一,第五十八签文上却是否极泰来之兆。”他抬起头,深深看了沈卿卿一眼,把她看得寒毛直竖。

“曾经孝文皇后就抽到过两支签,签文也是一模一样有互相违背,当时是老衲的祖师爷评的签文,但是直到孝文皇后身死,那签文都没有应验,后来祖师爷参透了,原来两签号相合才是正解,没想到老衲有生之年也能遇到这番奇事。”

沈卿卿心中犹自凉拔,只差要破口大骂,真是胡言乱语,且不说她不能与孝文皇后比较,更何况待到死时才能见分晓,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再且,否极泰来是哪个意思,死了的娃儿还能复生不成,即便再世投胎,也与她没有干系了呀。

其他两房也是听得莫名其妙,玄之又玄,纷纷拜谢了上轿离去。水莲等在车中昏昏欲睡,沈卿卿上轿之后,忙着锁好帘子,车中暖融如火,比外头可要舒服得多。

“小姐,怎么去了这么久,方才看到夫人脸色不好,是怎么回事?”丫头忙着续上香炉,又是给她弄靠枕又是换脚踏。

“没什么,兴许是累了。”沈卿卿神情恹恹的,说不上什么滋味,脱了狐裘正想搁在榻上,忽然发现袖子中飘出一张宣纸来,忙往怀中一掩,等到丫头不经意的时候,打开一看,上头画了一顶月亮,分外地圆。

不由噗嗤一笑,也亏得男人想得出来,知道她不识字,半月之后就是十五,也就是月圆之日,更是两人约定的再会之日。突然又重重一叹,她还能以什么理由来菩提寺呢。

一悲一喜令人惊颤,还有偷情的刺激自心而出,一丝羞耻很快就被她强压下去,本就是那邪厮掳她进府的,如今她只是把缘分拨正而已,上天也是会原谅她的。

乔蜜儿喜不自胜,坐在车中轻哼起小曲来。

“小姐,你可坐稳了,指不定你肚子中已经怀个姑爷的大子。”阿彩谄媚地说道。

“大子,哈哈,大子!”这话相当受用,乔蜜儿笑得合不拢嘴,连那玉佩之事忘了个精光:“等我生下了大子,看那狐媚子还怎么在我面前招摇。”

“那老和尚说得没错,沈氏一直在避孕,听说还是虎狼之药,难怪生不出来。”

乔蜜儿抓紧了丫头的手,急切道:“你说的是真的,那药真是她自己求的?”

“小姐你放心,她的大丫鬟都招了,千真万确,沈氏的心大着呢,当初就是大人强迫她入府的,她中意的可是堂堂探花郎。”

“哼!”乔蜜儿鄙夷地从鼻子中吐气:“她倒是会攀附,若是黄花闺女我还能信她有这本事,如今都这样了,她别做梦了。我们只等着她与那探花郎成就了好事再偷偷告诉霍哥哥,看他怎么处置这个贱人。最好是卖到窑子里去,让她被千人骑万人枕才好。”乔蜜儿恨恨地道,也不知道为何就是看她不惯,也许是女人长了一副天人共愤的妖艳模样,在她身边一站,立即就成了渣渣。

“小姐,咱们就别提那狐媚子了,您的眼光应该往前看,夫人的位置正等着您呢,姨奶奶说的没错,小姐天生就是富贵命,藏在村子里都能被挖扒出来。”丫头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就是道出乔蜜儿原先的村妇出生也是值得高兴的事。

乔蜜儿得意得直乐呵:“夫人,哈哈,霍夫人的头衔迟早是我的,那只不会下蛋的鸡,即便我不把她拽下来,她也不好意思再当下去。”

主仆两人没有边际地做着美梦,好像整个夜煞府已尽在囊中,声音也不由随着得意忘形而加大了,根本没有察觉到外头两个耳力颇强的丫头正竖耳倾听,不过两人一直低垂着头,偶尔相互对视一眼,露出凝然之色。

于此同时,杭有羽坐在林宇尽头的亭间,握膝而坐,唇角泛着淡淡的笑容。以指抚唇,上头还留有女子清甜香醇的滋味,一直以来的空寂寥落突然被填满,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一个人影跪在面前,“爷!”声音哀求,语气悲怆。

杭有羽敛了笑容,眼一闭,无比嫌弃道:“怎么,西凉铁矿那帮狗腿也圈不住你?”

屈膝的男子嘴一咧,“爷不是存心要卖奴才,爷只是要奴才受个教训,那帮狗腿子根本不是奴才的对手,两三下就解决了。”

杭有羽睁开眼,背脊微微扬起:“好啊,真是出息了,背弃主子,我可不留你。”

这武艺高强,死皮赖脸的男子正是阿力,只不过不复以往的风光得意,倒似一个流浪狗,发髻凌乱,胡渣满脸,眼圈如女人泛着红,可怜兮兮的,咬字道:“除非爷狠心让奴才死,不然奴才逃一次就会来找爷。”

杭有羽掸了掸袍上灰尘,闲闲道:“那随你吧,反正我收了铁矿的银子,我也不吃亏,等把你这些年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都赚回来,再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打发了。”

阿力急了,差点哭出来:“爷,吃里扒外奴才可不敢,是,是,老太君……”

“难道你没存了心,别妄想以祖奶奶为借口我就能既往不咎。”杭有羽打断道,不复方才善言善语,眼里都是怒气。灭了他心中所爱,若非还有得救,他真不打算再见这个狗奴才。

“爷,奴才错了,奴才不敢说是为了爷好,如今看爷深受情苦奴才也是明白了,今后即便赴汤蹈火,奴才也不会阻碍爷与沈,沈小姐。”差点就叫沈姨娘,抬头看了男子一眼,尽是伤痛,不由懊悔万分,男女****,他这个奴才本不应该插手的,不论是否是老太君授意,这种欺瞒主子的奴才,爷便是赐死了都不过分,是他逾矩了做错了。如今他明白,爷心中就只有这个女人,不论是妖精也好祸水也罢,就是爷的魔障,怎么都越不过去。他唯一能够将功赎罪的,就是成全爷和沈氏。

杭有羽不再说话,拂袖就要离去,阿力膝行两步拉住他的袍尾:“爷,方才奴才来此林间,发现夜府的两个丫头已经破了林阵,之后见沈小姐又连忙折回去,看她们两的神色举动,奴才敢担保,她们一定发现了爷与沈小姐。”

“真的?”杭有羽黑濯的眼睛一亮,只是稍稍凝了下眉,倒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夜煞不是凡夫俗子,发现甚好,我与她本不想再错下去,挑明了也好。”

阿力急了:“爷,夜煞大人武艺高强,您夺他之妾若是把他惹急了……?”

杭有羽狂怒,一脚把他踢开:“卿卿本就与我两情相愿,是他横插一脚,他若爱她,岂能让她做个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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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翩然听了签解不是不难受,是夜,对着月影发呆了好一阵子。

“夫人,夜深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清月的声音似叹似诉。

只见她摇摇头,于是又道:“夫人,您是想大人了么?不是才有消息说大人一切平安,您还不放心?”

婉翩然又是摇头,清月想了下,终于往那个方面猜测:“夫人是在意了那和尚说的话?”

却是看到她终于目光一凝,想是八成猜对了,速道:“那签文还能真显灵了不成,何况他还不是说便是祖师爷都有出错的时候,奴婢就不信这个邪,夫人也放宽心。”

婉翩然苦笑,怀抱着双肩,“我这身子,裹着被子都难以消受,恐怕真的无缘子嗣。何况,他……”脸色晦暗,一股热气从心口喷涌而出,差点就要咳出肺血来。

清月着急,搀扶着她往屋子里走:“夫人,大人不在,您更要注意身子啊,这子嗣是小,自个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不知是咳得还是伤心的,她眼眶通红,声音苦闷:“你不懂,你不懂……”

“奴婢一直跟随夫人,怎会不懂,大人敬重您,不然也不会让您当着主母,虽然宠爱妾室,但是毕竟,主母只有一个,这难道不是大人的诚意。”

“我不要他敬重,我倒宁愿做他的妾,只要他心上有我,而不止是个空壳子。”

清月无语,哪有女子甘愿为妾的,即便是个宠妾,也是没有保障的呀,若是遇到一个狠厉的主母,打杀了都是有的。

她的目光一厉,鼓起勇气道:“夫人如此在意,奴婢狗胆提一句,何不趁着大人不在府上,找个由头把那妖精给驱逐出去。”婉翩然一吓,立马捂上丫头的嘴四处看了一眼,低低道:“以后这种胡话不许再提,你以为,大人虽然是个武将,可是杀敌行仗哪里不需要智慧决断,他宠的人便是他不在身边也会有人护着,不是你想得那般简单,若是我真听了你的话,我才是自找死路。”

“真的?”清月脑子简单,听后也是心有余悸,“奴婢也是替夫人心急,奴婢自个是小,夫人被奴婢耽误了那才是奴婢的罪过。”

婉翩然拍拍她的手:“我知你是为我好。”良久,又突然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虽然动不得,倒是可以试一试别的法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他一味袒护,我也就死了心了。”

夜如墨砚,黑暗无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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