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亚夫出去了一夜都没有回来,李婆和管家急得团团转。。沈卿卿窝在墙角胆战心惊,直到天亮才缓过神来,对无子的痛已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男人的惧怕,男人渴望子嗣她能感觉得出来,那种强烈的**曾压得她迫不过气来,如今一切都无望了,他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她。
寻常宅子都容不得女子无子嗣,何况是男人如今的身份。沈卿卿想了又想,眸子突然一动,心情也好起来。
午后,正当所有的护卫都要出去寻时,男人回来了。霍亚夫一下马就朝娇气的院子走去,管事牵着马去马厩,看到马儿已经精疲力尽,马蹄上尽是泥泞,还沾了一些蓬草,似是一夜都在山野里奔跑,难怪附近的街肆酒巷都找不到人。
霍亚夫一入院子,所有的丫头和婆子都做鸟兽状离开,就怕大人身上的戾气燃到自己。可是,她们没有看到,霍亚夫一入屋子,脸膛就奇异地松弛下去,所有的冷厉阴黑瞬间烟消云散。
沈卿卿正在妆奁前翻腾着什么,见到男人进来,反射性地脚跟紧了紧又软下来,屋子就这么大,她往哪里躲去,甚至不敢去瞧男人的神色,他的气势太强大,即便夜夜做世间无比亲密之事,她也忍不住直打怵。
霍亚夫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放在女人面前,神色柔和:“快吃吧,快马加鞭了半宿,还热着。”
沈卿卿嗖得抬起眼来,不敢相信地瞧着男人,当时他听到姚景天的话就奔了出去,即便没有睁眼看到,她都能想象得出男人是多么愤怒,可是如今他那一副根本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沈卿卿打开纸包,竟然是平口村梅氏家的枣糖包和骆果腰团,晶莹糖腻点着芝麻杏仁,小时候她爱吃得紧。
可那时她三餐都不继,叶氏又怎会有余钱给她买这种甜食,当时她隔着一条街对着新鲜热腾的糖包直流口水,正巧霍亚夫下学回来,她眼睛一亮就跑过去,奶声奶气道:“霍小郎,你回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霍亚夫耳根一红,被小女娃牵着手,看到她水眸轱辘地转,瞅瞅那甜包子再瞅瞅他,自然明白什么意思,遣走了侍童,他买了甜包拉着小女娃来到偏僻处,笑道:“好卿卿,人说这梅氏糖包最是甜腻可口,可是贵得很,我只买了一个,你吃里头的糖包还是吃外头的唇边儿。”
“当然是糖包啦。”小女娃扑过去,一口咬掉半边,那甜腻糖汁流了一丝在唇边,粉嘟香嫩:“大男儿可不兴吃甜食的,”未说完,唇瓣儿就被他含进嘴中,了半天,直让她要差点闭气才放开,只见他喘着粗气,一边红着脸一边粗着嗓子道:“我不吃甜食,以后都买给你吃,只要让我尝尝卿卿的小嘴儿便好。”说完一溜烟地跑开了。
想到这里,沈卿卿小脸一红,那个时候她就该猜到,那个看起来木讷老实的小郎心思邪恶得很,早在她儿时就被他天天占便宜。可不是嘛,她整天蹲在糖铺等他下学,他又每次只买一个,就跟她两个手指头合起来一般粗短,让她尝一点又不一次吃个够,因此天天眼巴巴地瞅着盼着,回回被他添干净了还以为人家是生气她全吃掉的缘故。
霍亚夫把油纸包往她眼前推了推,宠溺地看着她道:“你以前最喜吃的,怎么不吃了,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再去买。”
沈卿卿一把推开,还有一团从桌上滚下去,脏污了再不能吃。她从匣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和笔,把纸摊在他眼前,“你写休书吧,我犯了七出中的无子,你休了我也是应当。”
霍亚夫眼眸一痛,扔了笔撕了纸,把女人一把搂入怀中:“没事的,我知你难受,是为夫的错,为夫的错。”她都知道了,是他思虑不周,不该当时难以接受事实而狂奔出去,他应该守着她,亲自告诉她或者永远瞒着她。是他疯您乱,伤了她伤了子嗣,让她忍受无子的痛苦。声音分明沉痛,可还是压抑着用云淡风清去安抚女人。
她难受沈卿卿一声冷笑,推拒着他的胸膛,从匣子的第二层中又抽出一张纸:“我们和离,我已无意再与你过下去,你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迫我。霍亚夫,如今你大仇也报了,我本没有欠你什么,你放我走吧。”她语气中肯动情,半似哀求半似强硬,是与他做最后的谈判。
沈卿卿要去捡那扔在地上的笔,却被男人紧紧捏住手腕,霍亚夫神色黑得如夜似墨,久经磨砺的五官刚毅坚韧:“尽早死了这条心,这辈子生同寝死同穴,和离之事休要再提,回拒公主时我已请旨下誓,上无父母下无子嗣便只沈卿卿一妻,我死了你也要守着我的坟不得再嫁。”
说完,把桌上的纸撕得粉碎,连匣子也给摔了个稀巴烂,沈卿卿吓得躲在墙角直哆嗦,可他终究没有对女人怎样,黑着脸就走了出去。
男人再没有来过夜,偶尔到女人这里也只是说会话或盯着她看良久就走开,沈卿卿彻底死了心,她想着,也只有姚景天说得方法才能让她离开。
很快,不过一个月功夫,圣谕就下来了。夜煞为大将军,帅三千精兵讨伐西凉。
圣谕下来的三日后,夜煞府所有女眷在门口为男人送行,长久闭门不出的婉翩然也走了出来,她的眼神淡淡的,无波无澜,一副看破事世的模样,便是霍亚夫走到她面前,都只是平常说了句珍重之言,再也无话可说。
所有人都耷拉着脸,只有沈卿卿目光游移,她等这一日,好久了。
霍亚夫掐了下她粉嫩的脸颊,昨夜忍不住拥着她过了一夜,果真是他不去她房里,女人不久就丰腴恢复了,又是那个水灵娇媚的女子,一见着就令他蠢蠢欲动。
“好生待着,等我回来。”他捏着她的手心微微用力,把女人弄疼了,忙不迭地道:“知道了,知道了。”
霍亚夫眉头轻皱,时辰到了,他看了众人一言,上马而去。
马蹄声响,沈卿卿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久违的笑容。马上的男人身姿昂扬,雄武飒爽,锦衣偏飞,她从没有这么仔细地瞧过他,这一眼之后,以后或许再没有机会了,沈卿卿也说不出此时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像是被困了很久的人,突然有一刻能够离开,想再望一眼一直束缚着她的人和事。不是因为不舍,而是要更彻底地离开。
婉翩然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出乎意料地,她先众人一步抬脚离开,离开之际,她朝着沈卿卿恍然凝视的侧脸深深瞧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后面紧跟的清月追上道:“夫人,大家还没有走呢,你怎么”
婉翩然厉声断道:“我在不在都是一样的。”话音刚落,马蹄骤然响起,清月回头看了一眼叫道:“大人又回来了。”刚要走开的众人纷纷扭转头来,只见霍亚夫策马疾奔而至,俯身拉住女人纤细的胳膊,女人尚在神游四方,猛地被拉上马还有一刻的仲怔不定。
霍亚夫把她娇俏的身子安纳入怀中,这才觉得心房一块被填上了,对着众人道:“此去我带着她,大家不必挂怀,守好本分等我归来。”说完调转马头飞奔出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沈卿卿这才回神醒脑,大哭大叫道:“你个疯子,我不要随你去,你放我下来。”她的声音又细又软,在疾风中很快化成了一片呜咽声。
众人愣神,从没有违逆过霍亚夫意思的李婆倒是心急如焚,追着喊了几声“大人”没有回应,急忙拉着尧管事的袖子道:“快,快去把人追回来啊”
见尧管事为难不定,又急道:“要出事的,这上战场杀敌怎么能带个妾室去,碍手碍脚的还乱了心神,我这心咚咚地直跳,一定有什么事会发生,你快去把大人追回来,无论如何都要拦着他把沈氏放下。”
尧管事听她说得这般肯定,也慌了心,正要命护卫去追,却听婉翩然喝道:“都给我站住,沈氏留在府里,大人也一样会乱心伤神,与其叫他夜夜担心不安,还不若由着他稍上。大人武艺高强,不会有什么乱子。”
李婆喘了口气,听到风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呜咽声,仍是不放心道:“可是,带兵打仗,从没听说哪位将军是带着女人去的,何况沈氏多事矜贵,在府上诸多人伺候还娇如蒲柳,这般随大人去了战场,若是有个病痛和万一,大人也会分心受阻。”这话不错,她不是替女人考虑,而是害怕女人的娇气让男人不能专心打仗,还未走就哭闹不止,还不是个省事的,她真的担心大人被这个女人折腾死。
“阿婆是忘了大人上回是如何被抬回来的,难道,你还想叫大人疯魔一回,可不是次次都这么幸运能够被救回来的。”
婉翩然一席话叫李婆哑然,想起上一回大人被抬回来还是心有余悸,再回头看去,早就没影没踪了,只能哀叹一声,求上天护佑,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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