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那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她觉得胃里涨涨的像是塞满了石头。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痛苦,她摆出得体的微笑,她配合的表演和慕尧的恩爱。她很小心的扮演自己的角色,像是默剧里的演员,她不敢多说一句,因为害怕颤抖的声音会暴露一切。
她只希望一切都能够快点结束,可是那出剧却那样长。当陈娅故意询问她和慕尧的婚期时,她诧异于她的直接,她不知道陈娅想要得到什么证明。
当和宣哲他们告别的时候,她庆幸这场戏终于结束。陈娅夸张的表达不再重要了,她和宣哲都将顺着自己的人生轨迹向前走,再也不会有交集。
“汶汶,对不起,我不应该在宣哲陈娅面前提结婚的事。”慕尧诚恳的说。
“没什么。”钟意看着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怔怔的说,此时的她很疲惫。慕尧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只是她。
“这也许已经不是你现在的愿望了,但我真的一直在等你答应我的那天,爸爸妈妈也是的。”慕尧顿了顿又继续说,“你也知道他们是多么的喜欢你。”
是的,那两个开明善良的老人一直把钟意当作自己女儿那样对待。每次来美国看慕尧给钟意带的东西反而更多。有一次他们临上飞机前听说钟意胃口不好想吃山楂开胃,就特意跑了好几家商店买了各式各样的山楂制品,又重新打开已经打包的行李装好。钟意读博做实验辛苦,两个老人来了后每天照着钟意的口味换着花样做好晚饭,又给她准备好第二天的午饭,比照顾自己儿子还尽心。连钟意妈妈也高兴的感慨说,看来钟意是个有福气的,不用担心婆媳关系的问题。
慕尧的爸爸妈妈是晚婚晚育,生慕尧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了。现在更急着抱孙子。但他们从来不给慕尧和钟意压力,只是在忍不住时会幽幽的说起某某同事的小孙子是多么乖巧可爱。
钟意心里真的很难过,她不知道怎样面对两家父母。“对不起,慕尧。”钟意低声说。
“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也许我们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慕尧到底忍不住了问道。慕尧的工科思维就是这么简单,找问题,想办法。可是感情的事又怎么能这样简单划一呢。
“慕尧,我们之前都没有谈过朋友,我们相处的真心也融洽,我也曾经以为我们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但是现在我知道。。。”钟意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看着慕尧的眼睛艰难的说,“我们的感情并不是爱情。”
“汶汶,我并不知道所谓的爱情是什么,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很踏实。我以为这就够了。生活中可以有很多种感情,爱情也只是其中一种而已,而且是保质期最短的那种。”慕尧诚恳的说,“难道为了追求那短暂的爱情的激荡和甜蜜就要放弃踏实安定的感情吗?谁知道那样的爱情过后又会是什么?”
钟意从理智上有些认同慕尧的话,她自己的例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和宣哲的感情确实只是昙花一现,最终还是被现实打败了。就连那是不是爱情钟意都说不清楚。想到这里,钟意的心像被挖去了一块,眼泪也禁不住流了下来。
慕尧叹了口气,他轻轻把钟意揽在怀里,心疼的说:“汶汶,曾经发生了什么我不会再追问,让我们给彼此多一点时间和空间,我们都好好想想好吗?”
钟意难过极了,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她想对慕尧说不,可是那必定会伤害他和他的父母,她该怎样做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简单的生活变的复杂,事情的发生发展都不在她可以控制的范围。舍和得都同样的困难。钟意想回到原来的样子,可是又怎么回的去呢?她怎么舍得忘掉那段让她满心欢喜让她心神忐忑让她患得患失的感情,她又怎么舍得当它从没发生过。
晚上钟意打开手机。“祝你幸福。”是宣哲发来的,像是最后的告别。钟意的泪水一下子就模糊了双眼,她怔怔的看着这四个字,本来应该是一句美好的祝福,可是钟意却感到一种冷冷的决绝。也好,就这样结束吧,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她这样安慰这自己,却觉得心痛的好像快撑不下去了。
第二天慕尧就开车回去了,临走前他对钟意说:“汶汶,我等你。”
钟意并没有说什么,脆弱的她现在已经鼓不起勇气去面对伤害一个无辜的人的内疚。还是让时间来平复一切吧,慕尧会慢慢接受她分手的决定的。而她也需要时间来好好疗伤。
钟意晚上收到颜小乐的微信,“最近太郁闷,要不要havesomefun?【笑脸】”
“求之不得!【高兴】”钟意马上回复。朋友,朋友,钟意觉得此时她太需要和朋友在一起,忘掉难过的事,透一口气。她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不让自己意志消沉,直到时间君来救她。
颜小乐告诉钟意她和陆洋约好星期一傍晚在lagunabeach烧烤。钟意还特意建议买些羊肉来烤羊肉串。星期一下午钟意忙完工作后回家换了衣服,很快的准备了一份水果salad和两瓶红酒就开车往约好的地点赶。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照在沙滩上像是撒上了一层金粉,海浪一下一下轻拍着海岸。钟意来到沙滩上,特意脱了鞋,光着脚,一边踏着细沙一边听着海风逐浪的声音,一切都那么令人让人放松。她转过身面对着太平洋,让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望着海天相接的那片辽阔,大自然的广博让她暂时忘记一切烦恼。
因为不是周末,beach上人并不多,陆洋早已预订了位置,又细心的准备了烧烤用品。颜小乐也早到了,正和陆洋有说有笑的生着火。
“先放碳,再在上面倒引火的,对,就是那个瓶子。”陆洋笑嘻嘻的嘱咐着小乐。
“知道,知道,你又不是我chief还指手画脚的!”小乐忿忿的说。
“俗话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烧烤的事啊,你还就得听我的,因为我擅长啊。哈哈!”陆洋得意的笑说。“大不了一会儿动刀子的活请颜主刀出手,我决不唧唧歪歪!”
钟意从海滩上慢慢走向他们。碰巧又听到他们在斗嘴。钟意忍不住在心里笑起来。
陆洋看到钟意就大声招呼说,“钟大夫,还愣着干嘛,快来串肉!”
真好,钟意放下东西,高兴的卷起袖子去旁边的洗手池洗了手,就认真的串起羊肉来。“这羊肉腌过了吧?”钟意问。
“当然!独家配方腌的,保管去腥!”陆洋得意的说。“要说我这配方,可是从我大学上铺的兄弟要的,他家是新疆的,绝对正宗。上次宣哲吃了,差点把舌头吃掉!”
听到宣哲的名字钟意的心像漏跳了一下,但她还是微笑着不动声色的继续串着肉。小乐却笑嘻嘻的别有深意的看了钟意一眼。
唉,要找个机会给小乐说一下,钟意心想。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梦做得那么甜蜜,却醒的这样快。她想起几天前告诉小乐恋情时的甜蜜心情,像是刺一样的扎着她的心。
“对了,宣哲和班花的故事!你快讲快讲!”小乐催促着陆洋,还一边朝钟意笑着。“上次就只开了个头,这次一定要把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讲全了!”
陆洋听了只神秘莫测的笑着,并不接话。钟意上次和宣哲吃早茶的时候就拿这事打趣过宣哲,宣哲当时听了哑然失笑,当好玩就告诉钟意其实是陆洋追求班花未果反被班主任训。钟意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会子看见陆洋自己挖坑反被埋,心里突然觉得很好笑,心情也好了些。
“对啊,快讲讲!搞不好还有写情书之类的情节!”钟意也是个爱开玩笑的。宣哲告诉她,陆洋写给班花的情书被班主任截获后在全班面前掐头去尾的念过,虽然没有指明道姓,当时可谓轰动一时。这个取笑陆洋的机会钟意岂能放过。
“说不定还有什么'但为卿故,沉吟至今'之类的熟段子。”钟意意味深长的笑看着陆洋,陆洋的脸色瞬间变了三变,甚是有趣。因为这句正是陆洋情书里的一句。宣哲他们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她在全班面前读到这句的时候,声调抑扬顿挫,引得哄堂大笑,最后还评论说,“这位写情书的同学虽然行为冲动,国文功底还是不错的,把曹操的《短歌行》改的恰如其分,也算是没有辜负我上的课。”
陆洋一听就知道钟意是个知道他底细的,他一面心里把宣哲骂了好几遍,一面偷偷的朝钟意作揖,又一面拿余光注意着小乐的反应。一时间眉毛眼睛的官司打个不停,钟意看着他心里笑的快岔了气。所幸小乐并不察觉,看陆洋支支吾吾,以为他是为好友包庇,只是忿忿的说:“反正到时候当面去问宣哲,看他怎么逃的过!”
“哎,说曹操曹操到!”陆洋嚷道,“宣哲!我们在这!”他边喊边向远处招着手,还擦着汗,小乐也冲钟意坏笑着挤了挤眼睛。
钟意的脸瞬间变的煞白,她的心剧烈的跳着,她忍不住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翩翩而至。钟意既错愕又欣喜又心痛,但她的心很快就沉了下去,因为宣哲的身旁还有一个俏丽的身影,正是陈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