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沙琴秀和沙城几乎同时起身,脸上带着恭敬之色,楚天猜测是沙坤出现了,在人家的地盘自然不能失了礼数,于是也站起来望向门口,.
门口走来几位意气风发的军官,最引注意的就是中间那位六十来岁的老人。他长得面貌英俊,算得上一位东方式的美男子,身高约在一米七以上,四方脸庞,眉毛稍淡,双眼皮,两眼十分有神,宽厚的鼻翼,厚厚的嘴唇,大大的耳朵,身体微胖,显得非常魁梧,仪表堂堂。
老人挺着将军肚,拄着拐杖,气势昂扬的向会议桌走来,走的虽然很慢,但却很有力量,从他的动作和神情中就能感受到这是个永远不会认老的人,即使这个年纪还能生出让人热血江湖的气息。
沙城低声的喊道:“大哥!”
沙琴秀也喊了声“父亲!”就迎上去扶着他并拉开椅子让他坐下,然后亲自给他泡了杯浓茶放在桌子上。
楚天嘴角涌出笑容,从各方态度中已经可以清晰的判断出这位老者就是金三角的霸主,沙坤,想不到自己能够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传说中的毒品大王,同时也在暗想他会怎样处理今天的事件。
沙坤在主位坐了下来,喝了两口浓茶,制止了想要发言的沙城,淡淡的说:“事情我已经清楚,大家都有错,胖排长不应该带人去竹楼围攻琴秀的救命恩人,楚天也不应该让他们命丧在竹楼,至于谁是缅共分子与沙家无关,只要没有危害沙家的利益就少管政府和缅共的闲事。”
此言一出,楚天暗呼厉害,一件原本极其复杂,需要耗费不少口舌的事件,就在沙坤的简单明了中尘埃落定,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还在缅共分子这个核心问题表明立场,让沙城无法在这点做文章。
沙城脸色巨变,自然不甘心这样的判决,指着楚天喊道:“大哥,先不管他是不是缅共分子,单他杀了我们沙家几十号士兵这件事情,他就该拉出去枪毙,这不仅是在驳我面子,也是打你的脸啊。”
沙琴秀嘴角上扬,随即望着沙城,开口说:“叔,胖排长究竟是谁杀的也无证据,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是楚天所杀,也是他自找其辱,换个角度,如果楚天带人去围攻叔叔,你将是什么反应?”
楚天心里轻叹,沙家的个个都不简单啊,沙琴秀这番话暗含玄机,如果沙城说杀了自己,那就证明自己杀胖排长是没有错误的,如果沙城说据理而争,恐怕沙琴秀今晚就会让自己带人去包围沙城。
沙城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沙琴秀的意图,刚想要发火却被沙坤挥手制止,眼神依旧平和,淡淡的说:“我已经说过,大家都有错,胖排长的死已经足于惩罚他的错误,而楚天活着却还没有弥补,琴秀,楚天竟然是你的客人,那么胖排长他们的安葬费和安家费就由你来出,明白吗?”
沙琴秀点点头,恭敬的回应:“是!”
沙城阴沉着脸:“大哥,我不服!”
沙琴秀也冷酷如刀:“叔,想怎么样?”
沙坤脸色露出几分凄然,伸出手制止他们的争吵:“看来我的话已经没用了,沙城,你不就是憋不下这口恶气吗?想要给胖排长报仇并给自己争回面子,我再给个方案,双方来场生死拳赛解决问题,如何?”
沙城脸上闪过喜色,生怕沙坤反悔,忙开口答应:“好,看在大哥和琴秀的面子上,我给那小子活命的机会,我派个部下跟他对打,无论输赢都绝不再追究今天的事情,但前提是他亲自出场。”
楚天摸摸鼻子,毫不犹豫的说:“好,我答应你。”
沙琴秀思虑之下,也觉得这样才能让沙城心服口服,否则不知道他会暗中对楚天做什么手脚,至于今晚的拳赛胜利,她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楚天连子弹都能够抵挡,又何惧沙城的拳手呢?
沙坤见到双方都答应,于是点头说:“都是沙家的血脉,我希望你们叔侄以后不要见面就横着脖子对干,拳战之后敢生出是非者,休怪我无情,我必定送他去非洲主事,你们听见没有?”
听到去非洲主事,沙城和沙琴秀都打了个激灵,沙家最近在非洲市场搞生意,急需一些人手去帮忙,想到土著,烈日,疾病和原始生物等东西,就不由自主的从心底感到颤抖,于是同时点点头。
沙坤扭头看着楚天,淡淡的说:“竟然沙城已经指名楚天出战,那么拳战的时间地点就由楚天来选择吧。”
众人都抬头望着楚天,谁知道楚天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水,傲然笑道:“择时不如现在,如果沙将军没有什么为难之处,干脆现在就对战,当然,如果觉得要另请高人,我会将就你换个时间。”
周围的军官都微微发愣,这楚天是不是太狂妄了点?他们本来就觉得楚天没有什么胜算,年纪轻轻能有什么身手?现在连给自己准备的时间都不要,即刻上场不就是纯粹找死吗?年少轻狂啊。
沙坤却不由暗赞楚天说话老练,现在对战那是把风险降到最低,沙城撇不开面子自然会答应,这样就避免他从外面重金聘请拳手的机会,虽然沙城身后有七八个亲信,但身手却不会过于高超。
沙城没有惊愣,反而闪过一丝笑意,他怎么能不高兴呢?他前天碰巧收了一名连续四十九场不败的泰拳高手,而且今天刚好带在身边,于是笑道:“好,现在!”然后向后面挥手道:“阿诺,出列。”
阿诺闪了出来,一米八的魁梧身材,军装后面赫然鼓起数不清的坚硬肌肉,他挪动的步伐有些僵硬,但却给人难于言语的压抑气势,楚天心里有点诧异,想不想沙城身边还有这等打手。
阿诺扭扭脖子活动筋骨,关节像是爆竹声的‘啪啪’作响,胳膊的肌肉像是钢铁般的坚硬,活动完毕之后就向楚天勾勾手指,楚天微微一笑,站起来走到他的两米之处,用溙语淡淡的说:“开始吧。”
阿诺两脚挪动,像只炮弹般的撞了过来,能被沙城看中并选为随身亲信,自然有几分份量,近到楚天近米处,身形微停,右脚掌蹬地,身体利用冲势猛向左拧转,右拳向前直冲而出。
楚天暗暗惊讶,想不到这阿诺出手如此精湛,手法带着泰拳的精髓,转念之际,拳头已经到了胸前,楚天的左肩微动,掌心瞬间握住阿诺的拳头,在卸去他大半力量的时候,左胸也侧动躲过攻势。
阿诺见到楚天躲过自己石破天惊的攻击,并无慌乱之色,不等招式用老,身体向右拧转,同时以左脚前掌为轴,脚跟外旋,使左拳发出产生鞭打效果,如同子弹射出攻向楚天。
楚天挪步闪开,阿诺的蓄势千斤的拳头击打在墙壁,墙壁立刻被砸出一个深窝,瓷块瞬间碎裂并掉在地上,周围的人都暗暗吃惊,这阿诺着实霸道,这拳头砸在人身上,还不骨碎命丧?
楚天知道阿诺拳头的厉害,自己不能硬碰,于是整个人变得飘忽起来,人随拳风而动,让阿诺的拳头总是差那么半寸击中他,几个回合之后,阿诺变得暴躁起来,提起右腿横扫了过来,楚天见到他右肩膀提起,就抢先半步攻击。
阿诺的右腿刚刚扫出,力量还没有用上的时候,楚天的左手已经缠上,右手也贴在他的腹部,全身的力气灌注掌心,内劲吐出,阿诺就像颗炮弹轰了出去,连翻了几个跟斗并滚在墙壁上才停止。
阿诺虽然摔得很重,但却完全没事,右手撑地就跃起身来,然后向楚天再次冲来,楚天决定以攻为守,于是凌空发出一记飞脚,直踢阿诺的头颅,阿诺遂以手格挡,但一时间却暴露出了胸部的空档。
楚天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强劲肘部劲拳直捣阿诺胸部的空档,但强壮如牛的阿诺仅仅是身子向后略仰了一仰,竟然若无其事一样。楚天见他意欲反击,便迅速把腿向下回收,继而以后足跟直踏对手足背。
阿诺没有躲开这一招,立刻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顿时大怒。继而用拳肘向楚天头部袭来,但这正中了楚天的圈套,因为阿诺又暴露出了中盘的空档,楚天见状随即踢出三脚连续重击阿诺的腹部,面部和太阳穴,将其重重击倒在地。
阿诺这次倒地就趴在地上喘气,没有力气爬起来了,楚天也全身冒汗,体力消耗了大半,遇见这种刀枪不入的家伙还着实难缠,暗想着如果遇见几个这样的人,估计就要用刀劈了。
胜负已分!沙坤挥手让人扶起阿诺,淡淡的说:“好,拳战已经结束,竹楼事件到此为止,任何人休得提起。”
沙城阴沉的望着阿诺,低声骂道:“没用的东西。”
沙琴秀悠闲的喝着茶,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沙坤望望墙壁的挂钟,脸上恢复了笑容,语气也变得从缓起来,带着几分期待道:“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吧,沙城,现在将近十二点了,一起吃个饭吧,你还要参加分成会议,来回防区也太浪费时间了。”
沙城挪开庞大的身躯,摇头站了起来,深不可测的望着楚天,回答道:“不吃了,见到这小子活着,我就没心情吃饭,何况我家里来了几个客人需要招待,明天我再陪你吃饭吧。”
说完之后,就大摇大摆的向门口走去,身后的七八个护卫紧跟上去,沙坤轻轻叹息,脸上滑过一丝落寞,显然对这个弟弟有点无可奈何,人到晚年,对于亲情总是看得更加浓重。
沙城带人离开之后,诺大的会议室变得更加空荡,沙坤扭头向身后的几位军官说:“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吧,分成会议前十五分钟记得重新检查会场,免得生出什么变故,另外加强警戒。”
几位军官点头离开。
沙琴秀等他们离去之后,站起来走到沙坤后面,轻轻的按摩着他的肩膀,歉意的说:“父亲,又让你不开心了,一切都是琴秀的错,不该跟叔叔争执,改天我亲自向他道歉,然后大家吃顿团圆饭。”
沙坤知道女儿的脾性,今生要她跟沙城道歉恐怕是天方夜谭,但也不点破,毕竟她是在宽慰自己,于是拍拍她按摩的手,开口说:“琴秀,楚天留下吃饭,你亲自去准备点饭菜吧,免得怠慢客人。”
沙琴秀迟疑片刻,知道父亲是支开自己要跟楚天单独谈话,于是点头答应并向楚天使了个眼神,让他记住自己来金三角的‘用意’,刚才在来路的时候,沙琴秀就叮嘱过楚天,千万不要说是来杀诺顶的,那等于挑战金三角的威信,何况她向沙坤禀告的是楚天来要货。
楚天用目光回应沙琴秀让她放心,于是沙琴秀向旁边的茗儿她们挥手,风无情他们也闪了出去并轻轻的关上了门,片刻之后,整个会议室就剩下沙坤和楚天了,气氛顿时变得沉闷起来。
沙坤放下茶杯,慈祥的眼睛忽然射出精光,楚天被他这双眼睛瞧了一眼,竟也不觉有些手足失措起来,沙坤见状轻轻微笑,平静的说:“楚天,你用刀刺坏我昂贵的大理石桌,不觉得鲁莽吗?”
楚天躬身道:“小子年少轻狂,望沙先生恕罪。”
沙坤凝注了楚天半晌,缓缓道:“二十年来,敢在沙家防区胆大妄为的杀人,你还是第一人,而且手段毒辣却不留证据,既能做出这种事情,自然是个不简单的人,所以不必拘礼,先请坐下待茶如何?”
楚天自然知道自己的作为瞒不了明眼人,但见到沙坤明知道自己炸了沙家军还如此淡定,修为可见炉火纯青,心里止不住赞美,同时也决定坦诚相待,回应道:“危难之际,还请沙先生原谅。”
沙坤等楚天坐下之后,笑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楚天稍微思虑就想通其中关系,苦笑着说:“我于琴秀来说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琴秀跟沙将军之间矛盾已久,如果我被枪杀,相信他们两个会当场反目成仇,到时候,你是帮女儿还是兄弟呢?”
沙坤向楚天竖起拇指,由衷赞道:“正确!以前听沙琴秀说过你不少事情,在天朝是如何叱咤风云,我还以为这丫头是情迷心窍,夸大其实呢,今日见你手段和心思,着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楚天谦逊的摇摇头,客气的回道:“沙先生过奖了,人在江湖,小子只不过想要自己活得久一点,才会拼命生存;所以今天击杀沙城士兵,一半是为了琴秀,一半是为了自己。”
沙城士兵?沙坤稍微发愣就明白楚天的意思,苦笑不已的说:“难道他们就不能和平相处吗?都是自家人为什么要弄得兵戈相见呢?我这辈子不怕杀人,也不怕被人杀,就怕亲人相残。”
楚天也轻轻叹息,无奈的说:“沙先生应该明白其中关系,沙将军想要的是你位置;琴秀想要保护自己父亲;所以注定不可能和平相处,即使沙先生把位置交给沙将军,以他的为人和双方的积怨,琴秀必死无疑。”
沙坤默然良久,长长叹息一声:“你看的很透彻,这也是我至今没有退休的原因,我不想琴秀受到什么伤害,当然也不想看到老二出什么事,毕竟这份产业都是靠他和兄弟们拼杀出来的。”
楚天爽朗的笑了几声,意味深长的说:“有个办法沙先生可以参考,就是沙先生和沙将军同时隐退,沙琴秀来主持大局,这样于双方都没有什么害处,最起码沙家不会手足相残。”
沙坤点点头又摇摇头:“老二是个有大野心的人,他怎么会甘心退隐呢?再说,即使他肯,他多年的部下也不肯,到时候来个‘黄袍加身’的被迫造反,整个金三角又要陷入战火之中了。”
楚天站起来,走到沙坤身边,俯下身子低声说:“直捣黄龙。掌控沙将军之后,他的部下又有多少忠心的呢?造反不就是想要高官厚禄吗?全部许之,就足于瓦解他们的势力了,沙先生可以想想,一边是名正言顺的高官厚禄,一边是造反拼死的高官厚禄,谁会弃易而难呢?”
沙坤没有说话,沉思片刻之后才哈哈大笑,转移话题说:“楚天,你读过不少书吧?”
楚天摸着头很诚实的回答:“天京大学新生,读书虽然不敢说破万卷,但饱览名家著作还是有的。”
沙坤点点头,缓缓的说:“我最尊重读书人了,因为他们的头脑总是条理清楚,能够看到我发现不了东西,改天我把沙家的老参谋长介绍你认识,也是天朝人,我有今天的成就大半都是他的功劳。”
楚天心里微动,莫非是传说中的‘小诸葛’张萧泉?听说此人才华横溢,足智多谋,多年前,政府诱骗沙坤去缅佃开会,结果却把沙坤抓去关押,还进山围剿沙家军,群龙无首之际就是张萧泉跳出来,组织残军反击并保存了实力,同时设计救出了沙坤,从此成为沙家的首席军师。
沙坤竟然想要介绍自己跟张萧泉认识,那是对自己的器重和好感,看来沙坤是倾向于自己的话了,楚天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本意是来金三角干掉诺顶,现在他忽然有了一些新的想法,那就是帮沙琴秀顺利坐上沙坤的位置,起码以后自己在天朝受到打击还能依仗金三角的势力。
沙坤轻轻的吹开茶叶喝下两口浓茶,似乎想起什么事情:“楚天,想要多少货啊?”
楚天来金三角目的在于杀诺顶,买白粉纯粹是沙琴秀给他的掩饰,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听到沙坤问起数量,为了不给沙琴秀制造麻烦,于是霸气的伸出两根手指说:“至少两成。”
沙坤脸色微微吃惊,吐出让楚天晕倒的数字:“你要十吨?”
沙家防区年产鸦片近千吨,鸦片制成海洛因是十比一,所以沙坤每年都能销售百余吨海洛因,今年产量因为雨水已经减半,制成的‘四号’只有六十吨左右,所以楚天的两成差不多是十吨的样子。
楚天听到这句话,吓得把头埋进杯子,并把茶叶和茶水一起吞进肚子,心里猛在颤抖,丫的,两成就是十吨啊?金三角的产量怎么那么多,更主要的是,怎么运怎么卖都没考虑过,还有,十吨要多少钱啊?
虽然心里嘀咕,但楚天还是沉住气,淡定自若的回答:“是的,十吨。”
沙坤陷入思虑之中,楚天多希望他说出货被其他老大定完或者现在就剩下几公斤,谁知道,沙坤站起来走了几圈,望着楚天不同意义期待的眼神,咬咬牙说:“好,我尽量给你留出十吨。”
楚天心里暗喊着别留,嘴上却善解人意的笑道:“沙先生,我知道今年罂粟收成不好,如果货源不足就算了,明年我再来跟沙先生交易就可以了,免得让你跟其他老大伤了和气。”
沙坤爽朗的大笑几声,缓缓的道:“没事情,货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那些黑道老大我还不放在心上,招惹了我就永远不给他们货,至于你要的十吨,我在越南人,高丽人和东瀛人中压压数量就足于供给你,谁叫你是琴秀的朋友呢?”
楚天带着机械的笑容点点头,恨不得伸手抽自己的嘴巴,沙坤如此关照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看来不买都是不行了,当下之际只能叫方晴赶紧搞点钱来,免得到时候没钱付款出丑。
沙坤看看时间,热情的说:“走,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