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罗一念只感觉整个人如坠云雾,什么人啊,事啊,物啊,全都与她无关,通通离她远了,她全都听不见了。面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却是连一个声音也没有。
“一念,一念你怎么了?”
苏祁终于发觉了罗一念的不对劲,此刻她如同被人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他眉头一皱,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抱住罗一念,脸色瞬间变得雪白,他对着周围吼道:“快去找医生。”
“不用了!”
所有理智回归,罗一念一把抓住苏祁的胳膊,轻轻摇着头。“我想进去看看他,快带我进去看看他!”
“好!”
苏祁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根本不敢拒绝她的要求,牵着她,或者说更像是扶着她进了屋。
白色的灯光洒落在空荡荡的小房间里,照的人脸如同墙壁一般雪白。罗军平就这样安静地躺在房间中间的担架上,身上盖着一层白色的布,双目紧闭。
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四周站满了人,林淑慎,罗菲菲和罗阳。还有其他穿着警服,应该是在这里的工作人员吧!
“爸!”
罗一念的目光全部聚焦在那个担架上,她一步一步挪动步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我来了!”
苏祁心里产生感应,突然就握紧了她的手。
其他的人听到门外有声音转过头来,罗一念和苏祁就这样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
林淑慎原本小声抽泣的声音再看到罗一念出现之后,忽然就大了起来。
她满脸泪痕,几个快步走上前来,一句话没说,上来冲着罗一念就是一巴掌。
“啪!”
罗一念被打偏过脸去,可是她却是一句话没说,甚至连一个表情也没有。
她知道母亲是为了什么打她。
反倒是苏祁惊住了,他一把拥罗一念进怀里,然后对着林淑慎充满了微微的愠怒。“伯母,您……”
“一念!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
林淑慎根本没有耐心等他说完,她现在一心都是怨恨与不甘,罗军平之前的模样在她脑海不停浮现,她恶狠狠地冲着罗一念喊道:“你有没有良心,你可知道你爸等了你多久,你怎么现在才来?”
罗一念没有说话,事实的真相和心虚让她无话可说。
苏祁不忍心罗一念可怜巴巴被训斥,自然忍不住出言替她解释。
“伯母,一念她……”
“我是在问她!我让她自己说!”
林淑慎手一挥,打断了苏祁,继续看着罗一念,她双眼通红,呼吸急促,显然被气得不行。“一念,我早上就打电话给你告诉你你爸快不行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我打了你那么多电话,你都不接,你究竟在做什么?难道军平他平时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最后一面你都不跟他见?为什么你要让他带着遗憾闭眼?”
罗一念不敢说话,眼泪簌簌落下。
“枉我以前觉得你听话懂事,是几个孩子当中最让我省心的。可现在,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林淑慎贵妇形象全无,如今她就像是发狂的母狮,她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对着罗一念吼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伯母!”
“妈?”
是苏祁和罗一念同时不可置信的声音。
无论谁也想不到,一个母亲会对自己女儿说出这种话,这怎么能不让人震惊?
罗一念瞪大了眼睛,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林淑慎,眼里的眼泪没完没了往下滑,可她连擦都不擦。“妈?您说什么?您永远也不原谅我?您是不要我了吗?”
“伯母?我知道您生气,但有些事还是要了解一下再做定断,您这样不经过大脑的话,只会伤害身边的亲人。”
苏祁颇为不赞同的皱了皱眉,然后威严道:“一念是您的女儿,罗叔叔是您的丈夫也是她的父亲,她的心情不会比您好多少,这个时候,您就别着急责怪她了,难道您要让她承受双倍痛苦吗?。”
“……”
不知道是不是被苏祁的话给说服了,林淑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直抹眼泪,终于是没有再去计较罗一念迟到的问题。
罗一念略带感激地看了一眼苏祁,想冲他笑一下,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
“也许你说得没错!是我太激动了。”
林淑慎不愧为大学教授,很快就缓过神来,虽然脸色不算好,语气却温和了许多。“这种事发生谁也不想的。我也不能怪谁。是军平自己命不好,等不到寿终的那一天!只能怪他自己,一念。”
林淑慎说着看向罗一念,之前的情绪全不见,只剩下那种可以称为沉痛的表情对她说:“你去看看你爸爸吧,他直到闭眼都还念叨着你,我正好也有些问题想问问苏警官,想和他单独说说话。”
母亲单独和苏祁说话?是关于他和菲菲的事情吗?
罗一念猛然惊醒。她赶紧抬头看向一旁的罗菲菲。
果然,只见她一脸受伤的神情看向苏祁抱着罗一念的手。
罗一念忽然像是触电似的一把推开苏祁,苏祁一个不备,被推了一个趔趄,他抬起头,不解地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
“那我……我过去看看!”
罗一念尴尬极了,她不敢抬头看苏祁眼睛,慌忙走了过去。
苏祁的眼睛里忽然就灰暗了许多。
罗军平就这样以这种姿态呈现在她的面前,这个汲汲营营,劳累了一生的男人,临死前,依旧是众人口中的“罪犯。”人不知感恩,却总喜欢用‘正义感’,‘大义灭亲’这种词来掩饰自己卑劣的行径。
“爸,对不起,我来晚了!”
罗一念摸索到罗军平的手,轻轻握在手中,像是道歉,又像是怀念。
“大姐!”
小小的罗阳虽然已经懂得了死亡的意思,可毕竟因为年纪小,情绪还尚处于懵懂期。比起罗一念她们,他可以算得上是最平静的那一个了。他来到罗一念身边,拉着罗一念的裙摆抬起头,一脸稚嫩地问道:“你怎么才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