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婉清强忍心中怒气,依然脸带微笑,大方得体道。“阁下此言差矣,古往今来,西北大陆儒门女贤络绎不绝,我白鹿书院开始女班,又怎会是离经叛道之举呢。”
“强词夺理。”杨邪一挥衣袖,冷声道。“只有似琅琊洞那般罔顾礼法的儒学门派,才会有此等事情发生。难不成,你白鹿书院想步其后尘……”
杨邪此话,彻底堵得慕容婉清哑口无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利害关系了,若是处理得不好,恐让白鹿书院与国子监近几年本就存有间隙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就在慕容婉清进退两难之际,忽而有一股犹如清泉一般,让人不经心神为之一松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杨邪兄弟此话过于严重了,如此问题,还是让先人师辈前去探讨就成。至于我等,还是欢欢喜喜,开开心心地作作诗,下下棋,弹弹琴就得了。”
罗蛇双眼微眯,脸上挂着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你是何人?”杨邪双手负于背后,俊眉一挑,略带疑惑地盯着罗蛇。
罗蛇摸了摸鼻子,没心没肺道。“我只是黄道十二班的一名普通童生,哦,最差的那一种!”
竟然自认为最差,杨邪倒来了些许兴趣,便仔细查看了罗蛇的修为。一阶三星,难以入他法眼。
相比起杨邪的仔细打量,罗蛇倒是显得吊儿郎当得多,只见他双手枕于脑后,抬头望着蓝天,一副悠闲气象。若非经不住辰班一众女子的软磨硬泡,以他的性格,又怎会当这出头鸟。
“为何一见女子哀求,我就心生不忍。似乎心中有人在叫我一定要答应一般。”罗蛇挠挠头,喃喃自语道。
望着比自己显得更为云淡风轻的罗蛇,杨邪轻笑一声,“就依阁下所言。我等只是吟诗作画,可遗憾的是,你白鹿书院无数学子,均败于我手,又让我如何提得起兴致。”
罗蛇听完,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随即吊儿郎当道。“既然如此,就让我与杨邪兄弟比试一番如何。”
“就凭你?”杨邪忽然单手捂面,狂笑起来,看情形,似乎觉得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不配当自己的对手一般。
随着杨邪的狂笑,罗蛇反而是渐渐收敛笑容,只见其嘴角轻轻一挑,“不敢?”
“哦?”杨邪也是止住笑容,一脸兴致勃勃。“有趣,有趣!高姓大名?”
“罗蛇!”
杨邪身上长袍一摆,又重新端坐在石桌之前,“琴棋书画,任你挑选。”
杨邪狂,罗蛇表露得比他更狂。只见他淡然一笑,随即说道。“琴棋书画,稍废时间。不如各自吟诗一首,得分胜负,如何?”
罗蛇话语刚落,在场一片哗然。只见在场众多童生不停交头接耳,不消一会,便得知此人便是于摘星阁文会上大出风头的罗蛇,一时间,欢呼雀跃声频频而起。就连先前深受打击的魏生,也是一脸鼓励之相。此番斗争,早已无关个人,只要是书院的一份子,理当支持。
“罗蛇加油……”“罗兄弟,加油……”“罗同学,打败国子监学子……”在场的无论认不认识罗蛇,与罗蛇有无关系者,都鼓起腮帮子,拼命地为他加油打气。一个门派的向心力,由此可见。
“罗蛇,你可一定要赢。”韩月粉拳紧握,朱唇轻吐道。方才就是她立主推罗蛇出去的。
“哈哈哈……韩同学放心,罗兄弟才高八斗,一定可以打得那些国子监的小子找不着北。”田行健一拍自己那犹如怀胎十月的肚腩,豪气万丈道。
在场所有人的举动,杨邪尽收眼底。只见他剑眉轻挑,调侃道。“看来阁下并非自己所说的无名小辈!”
罗蛇摆了摆手,满不在意道。“虚名罢了……”
“若要赋诗,以何为题?”杨邪也不过多追问,而是直截了当切入主题。
罗蛇瘫坐于石桌之上,嬉皮笑脸道。“主意是我出,题目就轮到你了吧。莫让闲人说我白鹿书院不懂待客之道。”
“阁下可是指桑骂槐哦。”杨邪闻言,不经莞尔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此番不远万里,前来白鹿书院。让我最有印象者,当属阁下师门所在之地小周山腰那片反季节盛放十里桃花林。”
罗蛇微微点头,淡笑道。“阁下倒有雅兴。传闻那片桃林,乃是我白鹿书院一位先贤最喜之物,故而在数百年前,此先贤不惜耗费精血源气,在桃林之内施展秘法,导致此林四季如春,桃花常开。”
“能让天时逆转,四季如春。这位先贤,实力当真深不可测。”杨邪不由感叹道。
“扑哧……”旁边的慕容婉清听了之后,忍不住扑哧一笑,露出一副清纯可爱的小女子作态。慕容婉清心里不断嘟囔道,“这罗蛇,当真会扯起虎皮做大伥。那桃林分明是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所有才会四季如春,桃花常开。非要扯出一个什么先贤。”
罗蛇干咳两声,语气略微正经道。“先贤之能,是我等后辈无法想象的。我等又且能妄加断言,侮辱先贤呢。”
无缘无故又被暗骂一番,杨邪再也不敢与眼前这位看似平凡的童生干磨下去,随即说道。“那我等就以桃花为题,如何?”
罗蛇微微笑道。“任凭君意!”
杨邪站起身,低下头颅,在凉亭内缓缓踱步。每走一步,头便昂上半分,七步之后,杨邪昂首阔步,朗声吟道。“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七步成诗,此人莫说琴棋书画,就连诗才,也是出类拔萃,堪称一绝。
“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慕容婉清反复般地吟念着此首七言诗,越发无法自拔。“此诗不仅描绘桃花,更在只言片语之间,将我们白鹿书院,跃然于诗上。此人,太可怕了。”
诗写的好与不好,外号看门道,内行看热闹。但只要看到凉亭之内慕容婉清与魏生众人的神情,就足以知道此诗是如何了得。
罗蛇沉吟片刻,宠辱不惊道。“好诗,七步成诗,阁下实乃文曲星下凡。”
杨邪微微点头,也不谦让,此人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我也想好了拙诗一首,还请诸位鉴赏一番。”罗蛇站起身子,步落台阶,适意游走在草地碎石之上,只见他洒脱一笑,随即唱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此诗一出,孔庙之内,立即鸦雀无声。诗的好坏,或许并非人人都能懂。但此诗中的出尘洒脱之味,就连田行健这等粗痞之人,都能感受得到。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杨邪如同入魔一般,不断地呢喃着这诗。
“哈哈哈哈……不用评了,我甘拜下风,罗蛇,我杨邪认输!”杨邪俊发飘逸,抚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