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直持续，我对面是两个面色严肃的少年，我起身收拾行李，找了一圈却发现没什么可带的，几件衣服一件披风，几瓶药剂，一部手机，一张猎人证还有钱包。总共加起来装不满一个包裹，哦，忘了，还有我这个人。
坐回圆桌时，我还是没有说话……不，我已经没有说话的资格。
他们也没有谅解我的必要，因为我们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我做的一切太冲击他们的理念了。
“......果然还是无法原谅。”小杰一直低着的脑袋抬起，他的眼睛写满了不理解，也写满了纠结。拳头捏起，他说:“……我实在无法原谅你做过的事情，那个人害死了你的同伴，但不关其他人什么事吧，你所做的事情和那个人有什么区别！总有不需要那么多人死亡就能变革的计划吧，你那么聪明，为什么不替别人想一想！？”
“小杰！”奇犽叫住越说越激动的小杰，两人停下看着我。
我淡淡一笑：“没有的。你不了解那片土地，那是个活地狱，我在那里长大，见证了一次又一次的变革。那里全是b级以上的重邢犯，死亡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只有暴力和血腥才能活着站在那片土地上。”
“……我不懂。”
小杰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改变了，但是依然澄澈。“我不需要懂你们生存的法则，也不原谅你。为什么你不把你对同伴的维护分一点给别人，那些死去的刑犯也是人啊。你其实很温柔，就算你口口声声说这一切都是谎言，但你的眼睛骗不了人，你明明比谁都不喜欢这种事情！你现在不也是在逃避吗，用这些话来逃避我们！”他说的很气愤，但却和我想的不一样。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叫我滚的远远的，然后永远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吗？这种情况真是即在我预料之内，又在我预料之外。
“小杰？”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你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你身上的气息很矛盾，既黑暗又温和。”小杰不再激动，奇犽松口气看着我，只是眼神更复杂了点。小杰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说:“我和你成长的环境不同，我不懂你的沉默，也不明白你到底经历过怎么过去，但我知道你谁都不想伤害。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很痛苦，虽然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但你还是你，你的本性是温柔的。”
温柔什么的，你确定你说的是我？
“从猎人考试的时候就是，你一直在保护我们，我从西索那里受挫，也是你一直在守护我……可你却从来不说。也许是那个地方让你变得沉默，你明明把身边的人看的很重要，却为了所谓的守护，又重新把重要的东西丢在一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又比谁都在意，这样有意思吗？！”
“我……”有意义。
“现在你不可以说话！”
小少年一下子打断我要开口说的话，我只能闭嘴。
“就算是到了现在，你心里希望的是我们从此不再联系不在见面，是不是！”
“……是。”
奇犽继续沉默，他和我是一样的人，不过他可以活在阳光底下，而我只能在阴影里徘徊，他不懂我的执拗和疯狂......不，我希望他永远不懂。
小杰听到我的话更生气了。
我不解，难道不应该是这样？这样我就再也不用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可以继续活在阳光下，而我继续我的大逃杀，两不相干。一切都回到原点，原著里也不该有我这个人，我的离开应该是合情合理的。
“难道不该是这样？”
“当然不应该！”他回答的斩钉截铁，而且毫不犹豫。他这么一嗓子直接把我吼蒙，这节奏……好像有点不对。
虽然我不可否认的有点小开心，但这样是不行，我们的理念相互冲击，这样很危险。
“这很奇怪吗？重要的东西不是应该放在身边才是最好的吗，你就这么的丢下我们，一走了之就行了吗，我会恨你的！”
“……”为什么。
“你教会了我很多，对于我来说你就和云谷先生一样，是重要的老师，也像父亲一样。我不知道父亲该是什么样子，但书上描写的就是你这样的！而且你不也在学习吗？在我们身上学习该怎么样像我们一样笑，你原本就算笑着眼睛里也没有神采，现在的你已经好很多了，为什么要放弃，你明明也想像我们一样活着！！！”
……
我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我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有很多的不可预测，人心就是一种。很多时候我都不愿意去思考这些，因为当一切都摊开摆在眼前时，很多东西都会失去意义。所以我没料到很多事，尤其是我在小杰心中的位置已经上升到父亲的角度。
总觉得有点对不起金，我抢了他的戏份。
一直沉默的奇犽看着我，他的脑袋构造和小杰不同。小杰更多是思考我这个人的情感，而他思考的是我能不能保住命，他说:“我也不希望你离开。你现在离开想要做什么？杀回混乱之都？别忘了你是通缉犯而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就这样冲回去有意义？只会送死吧。”
“我不想离开你们。”我实话实说，“但我不得不离开，我的同伴有难。……我的手一直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染血，这点永远不会改变，如果只能用鲜血才能守护我的道路，那么我会坚持到呼吸停止。就算前方是地狱，我也该闯，因为这是我的责任。这个责任从他们叫我老大时就应该背负，这是我仅存的良知。”
“他们之中最长的跟了我七年，七年前他连拿刀都手抖。他小时候是个富家少爷，但是他的家族光是重罪就有七样，所以他的全家都被牵连入狱了。遇到他时，他家族里的人死的只剩他一个，因为抢夺不到食物。所以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是在吃尸体……别这样看，我们都是这么长大的，为了活下去我们什么都吃。”
“那天我心情很好，因为每个月一次的外出结束了，我又可以多活一个月。就在十八街的一角，我发现了他，他的面色和所有人一样苍白消瘦，眼睛却亮的如同白昼，我把面包分给了他一半。后来他一直跟着我，我教他怎么用刀，怎么用念抵抗面包和水里的毒，教他怎么在那里生存，他就这样的在我眼里一天一天的成长起来。”
“这样的事情在那里完全不稀奇，光是我的同伴就有半数以上是这样成长起来的。在我模糊的记忆里，父亲和我说我们是被母亲抛弃的，她是大家族的女儿，不能接受父亲这个耻辱。后来父亲杀了人，我们被关在地下。父亲交给了我基本的生存本领后就走了，因为他再也忍受不了永无止境的黑暗。我不恨他也不怪他，每个人都有向往自由的权利，为了自由而死也是一件很符合美学的事情。”
小杰和奇犽的眼睛里写满震惊，“怎么可以这样……”
接着，小杰垂下脑袋，“对不起，我一点都不了解情况就责怪你。”
摇摇头，“这不关你的事，你没有任何错。谁都没有错！”我顿了顿，继续说，“失去庇护的孩子，比大街上的灰都不如，西弗利斯和我一样，我们一块长大。渐渐地同伴多了起来，我们也不再活得窝囊，在我的记忆里他们都是重要的组成部分，我无法忍受他们的离开，虽然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但这不该是这样，那片土地对生命的态度太过漠视了！就算是对待同伴的死亡，也像昨天没有抢到面包一样平常。我忍受不了，但是没人会理解我，我只能用一切手段来保护他们，越是这样我越是难以忍受，因为努力有时候是没有回报的，该失去的还是会失去。西弗利斯的死亡是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之后我就疯了。”
垂下眼睛，掩盖掉所有的情感，虽然我已经把我一切的情感都说了出来。我不管他们能不能接受，因为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说了，我不可能再将这个话题挑起，所有的感情都该深埋在心里，埋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才能记得长久。但这些东西需要透气，不然会变成毒液，腐蚀掉我身为人类的情感，我辛辛苦苦坚持的底线不该就为了这样的事情打垮。
我是一个任性又恶劣的人，小杰嘴里那个温柔的人怎么可能是我，温柔的人应该是浑身会发光的，我这个满身死气的家伙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你走了之后还会回来吗？”奇犽忽然问我。
“如果我还活着。”
小杰抬头，他的眼睛依然复杂，我清晰的明白他的世界观正在崩塌，新的世界观重建在旧的秩序上。他对我说:“大姐头，你一定要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