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得吓人的宁萱堂中,郑娴儿独自面对着脸色阴沉的楼夫人,心中惊疑不定。
她想不通,明明可以遮掩过去,至少可以死不认账,楼阙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认了?
她更想不通,认账的明明是楼阙,楼夫人为什么会把楼阙撵了出去,独留下她在这里?
莫非……是想让她一个人承担罪责?那么楼阙呢?他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是不是表示他已经放弃了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饶是郑娴儿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此时竟也觉得心里十分惶恐。
这才隔了几天啊,难道又要进一次棺材吗?
门口的帘子没有放下来,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楼阙正在廊下徘徊着,十分悠闲的样子。
郑娴儿远远地看着他,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本来,她很愧疚自己连累了他,此时却又有些恼怒——他的心还真大,当真不怕楼夫人一怒之下打死了她吗!
“你跪下。”楼夫人沉声开了口。
郑娴儿没有迟疑,“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立时疼得额头冒汗。
楼夫人皱了皱眉,抬脚把桌子底下的一个软垫子踢了过去。
郑娴儿没有理,依旧低头跪在硬邦邦的地上。
等了好一会儿,楼夫人都没有再说话。
郑娴儿不耐烦,自己抬起了头,昂然道:“既然太太已经知道了,我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那口棺材还在祠堂里放着呢,如果您还要像上次那样把我拉去装棺活埋,那……”
楼夫人忽然神色一厉,接过了她的话头:“不是‘如果’,是‘一定’!你应该知道你自己的身份,更应该知道阙儿的身份——我的儿子,绝对不能毁在你的手上!”
这几句话说得声色俱厉,显然并不是开玩笑。
郑娴儿的心里紧绷着,面上却带着一丝笑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确实,我很知道我自己的身份。我是你们家六十两银子买进来的,一分钱一分货,我是什么货色太太心里想必也有数,犯不着为我生气。您要是觉得我糟践了您的儿子,那……我承认,事实就是这样!”
“你倒有自知之明!”楼夫人的手上仍然捻着那颗佛珠,眸色暗沉,似乎正酝酿着风暴。
郑娴儿很不喜欢这种慢吞吞的谈话方式。
她能感觉到楼夫人刻意释放出的威压,却还不至于被吓坏。在她看来,楼夫人留她在这儿枯坐着,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所以,堂中再次沉默下来的时候,郑娴儿又自己悠悠然地开了口:“那棺材,我已经进去过一次了,再进一次也无妨。不知太太打算什么时候送我上路?”
楼夫人的目光落在郑娴儿的身上,严厉的锋芒如有实质:“这次不怕死了?”
郑娴儿轻笑:“这次没有冤屈,算是死得其所。”
楼夫人手上一紧,脸色忽然变得阴晴不定:“这么说,你上次果真有冤情?那么这一次——你是因为心怀怨愤,所以故意施展狐媚手段把我的儿子引到邪路上去?楼家一向待你不薄,阙儿更是从没有对不住你的事,你怎么可以……”
郑娴儿笑着摇了摇头:“原来太太觉得这是‘邪路’?可是在我看来,男欢女爱再寻常不过,根本算不得什么大错。我承认是我先向五公子开的这个口,但……我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要害他呢?”
“荒唐!”楼夫人终于忍不住拍了桌子,“喜欢?普天之下男婚女嫁,皆出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好人家的儿女会把‘喜欢’这样无耻的言语挂在嘴上!更何况——你有什么资格‘喜欢’?你是闳儿的寡妇,身上还有一座刚刚建起来的贞节牌坊!你现在说你‘喜欢’阙儿,你把闳儿置于何地?你可知道贞妇失节是什么样的罪名,你可知道楼家要为你的任性胡闹承受千夫所指!你们这桩事若是传出去,且不说阙儿的前程要断送在你的手上,就连楼家……怕也没法子继续在桑榆县立足!”
郑娴儿摊了摊手,无奈道:“不是说家丑不可外扬嘛,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出去?你们只装作不知道就好了啊!”
“幸好你还知道这是‘家丑’!”楼夫人气得手抖,茶碗的盖子都掉到地上砸碎了。
郑娴儿扯了扯嘴角:“我当然知道,先前不是都好好地瞒着的嘛!我真没打算害您的儿子,更不打算害楼家,只是我一个人扛着那座牌坊实在太沉了,所以……”
“行了!”楼夫人厉声喝止,截住了她的话头。
郑娴儿顺从地住了口,老老实实地跪了一会儿,心里最初的紧张感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抬头看看楼夫人的脸色,她突发奇想,试探道:“太太其实不想杀我了,是不是?先前老爷太太那么着急杀我,无非是怕我守不住,做出让楼家蒙羞的事情来。如今事情已经做出来了,您杀我也来不及啦!”
“确实来不及了,但至少还可以遮丑!”楼夫人阴沉沉地道。
郑娴儿深表赞同:“那倒也是,就只不知道五公子会不会难过。我们也算是好了一场,我死之后他总该为我掉两滴眼泪才说得过去吧?”
楼夫人瞪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子,最后竟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糊涂,阙儿竟也跟着糊涂了!你们两个……唉,造孽啊!”
郑娴儿笑了:“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造孽’的。楼家娶我进门,不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给三爷过继个儿子嘛,如今儿子已经有了,我这个‘三少奶奶’最大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余下的日子,我只需要好好地住在落桐居当一个摆设就行了,您管我这个‘摆设’怎么过日子呢?”
楼夫人抬头向廊下看了一眼。
郑娴儿见状便又继续笑道:“至于五公子,您更用不着操心,他一直很清楚他自己想要什么!我知道他的抱负不在桑榆县,我也从来不敢妄想捆住他一辈子——您到底在担心什么呢?说句不客气的话,哪个世家大族里没有几件见不得人的事?太太莫非真的相信五公子会因为我这点事损了阴德、误了前程?”
楼夫人盯着滴水檐下的银铃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叹道:“娶你进门,是我和老爷作过的罪愚蠢的一个决定。”
楼阙不知何时已走了回来,站在门口笑道:“不,这恰恰是二老作过的最明智的一个决定。”
楼夫人皱了皱眉,向郑娴儿道:“你出去吧。”
“太太真的不打算活埋我了?”郑娴儿有些惊异,连劫后余生的喜悦都被冲淡了。
楼夫人不肯答她的话,楼阙便向她淡然一笑,指了指长廊下的一丛墨菊:“到那里去等我一会儿,我还有话跟你说。”
郑娴儿有些不情愿,楼阙却径自放下门口的竹帘,挡住了她的视线。
廊下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小丫鬟站着,郑娴儿不愿落个“听墙脚”的名声,只得依言走到园子里,百无聊赖地看着各色的菊花。
今日的事,闹得她有些措手不及,更有些莫名其妙。
原以为那件事被揭穿之后就只有死路一条的,如今看来竟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如今这样,她又实在想不明白。
她只知道,楼阙似乎有点儿故意戏弄她的意思。
想到这一层,郑娴儿的心里便生出了几分怒气,原先的那一团乱麻反倒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楼阙开门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郑娴儿坐在花池上,咬牙切齿地糟蹋花草的场景。
“这是母亲最爱的‘如意金钩’,你给糟蹋成这个样子,小心母亲生你的气!”楼阙含笑走过来,当着小丫鬟的面坦坦荡荡地向郑娴儿伸出了手。
郑娴儿忙起身躲过,冷声道:“五公子有话就说吧,我还赶着回去呢!”
“边走边说。”楼阙唇角带笑,看上去心情十分愉快。
可是郑娴儿的心情十分不好。
她加快了脚步,故意挑平时挺多人走的那条甬道走过去,不肯与楼阙并行。
谁知楼阙今日竟像是完全不打算避人似的,明明看见不远处有两个小厮走了过去,他仍是不由分说地抓住了郑娴儿的手。
“你就这么希望我死?”郑娴儿咬牙。
楼阙轻笑:“咱们两个是同犯,你死了我自然也陪着你死,你怕什么?”
郑娴儿脚下站定了,拧紧了眉头狐疑地看着他。
还算楼阙没有放肆到底,只在她手上攥了一下就立刻松开了。
只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郑娴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说:“娴儿,你先前何等轻浮放诞,如今怎么也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郑娴儿在心里反复念着“轻浮放诞”这四个字,久久无语。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甬道直走进大花园,视线范围内终于不再有丫鬟婆子们的身影了。
郑娴儿紧绷着的精神终于得以松了几分,这才开始认真地思忖楼阙刚刚提出的问题。
她变了吗?
似乎……并没有吧?她一向“轻浮放诞”是不假,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岂敢含糊?
她又不是活腻了!
再说,从前不管怎样都是她一个人,如今却要牵扯上楼阙的前程,她怎么敢肆意妄为?她的良心虽不多,芝麻粒那么大的一点点却还是有的!
如今这“一点点”的良心带来的那么“一点点”的谨慎,在楼阙的眼里竟那么不合时宜吗?
郑娴儿的心里愈发懊恼。
楼阙看看四周无人,便放心大胆地牵起了郑娴儿的手,拉着她一起在一块假山石上坐了下来:“别恼,我不是说你不好。——我的意思是,今后你尽管恣意妄为,这府里不会再有人为难你了。”
郑娴儿狐疑地想了一阵,忽然瞪大了眼睛:“你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
楼阙哑然。
郑娴儿有些急了,站起身来伸手便往楼阙的额头上摸去:“不会是真的吧?你昨晚在我门外吹了一夜的风,是不是发烧了?发烧就要及时退烧,不能乱吃药的……”
楼阙苦笑着抓住她的手,一脸无奈:“娴儿,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郑娴儿点了点头:确实信不过,谁叫你今天一直不正常。
楼阙按下她的手,无奈地向她解释道:“咱们的事,母亲其实早有察觉,瞒不了太久的。我今日当面把实情说给她听了,就是把你托付给了她。今后我不能常在府中,母亲会帮我保你平安。事情说穿了,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等他说完之后,郑娴儿自己又怔怔地想了许久,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不对!‘没有那么可怕’?如果真的没有那么可怕,当初我怎么会差点被活埋了?难道因为当时所谓的‘奸夫’是个奴才,而现在的奸夫是你?”
楼阙欣赏着郑娴儿怒气冲冲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鼓鼓的腮帮子:“也许,被你说对了。”
郑娴儿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道理?因为奸夫是他,所以就不用装棺活埋,也不用沉塘浸猪笼?
世家大族里的家法,原来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吗?
郑娴儿越想越觉得不对,一时却实在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楼阙却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趁着郑娴儿不留神,他悄悄地伸手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低头凑到了她的耳边:“其实仔细想想,你这放诞的性子似乎也没怎么变。否则今日咱们的事揭穿了,你应该十分心慌意乱才对,怎么会还有心情在这里跟我幽会呢?”
“谁要跟你幽会了?”郑娴儿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
她的气还没消呢!刺绣的事还没完全揭过去,今日他又自作主张地向太太交代了实情,她正打算连着几天都不理他,哪里来的“幽会”这样的好事!
“不是幽会吗?”楼阙一脸惊讶,“如果你不打算跟我幽会,为何要把我带到大花园里来?我还以为你想再跟我到画舫上去……”
听他提到“画舫”,郑娴儿的耳根立时热了起来。
楼阙察觉到了,又故意在她的耳后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语气比先前更软了几分:“刺绣的事,还在生我的气?真不是我要夺人所爱,实在是——你绣的那些景致太好看,我一见之下便爱不释手了!说起来,咱们好了这么久都没有互送过什么定情信物,不如那幅刺绣就算是了吧!”
郑娴儿仍然气鼓鼓的,好一会儿才闷声问:“那不过是一幅普通的园林风景,哪里就‘爱不释手’了?”
楼阙立刻接道:“风景是寻常,可是你绣得精美啊!不但精美,你还绣了咱们最喜欢的画舫,而且——那上面还绣着咱们的‘软玉温香抱满怀’,这么好的见证,我怎能不喜欢?”
郑娴儿仍装作生气的样子,眼角却在偷偷地窥察着楼阙的神色:“就这几个理由?”
楼阙想了一想,又补充道:“那是你亲手绣的,这是最重要的一条理由。”
郑娴儿见他一脸坦荡,不禁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他似乎还没有发现那些……小秘密?
最好他粗心大意永远都不要发现,否则她一定会被他笑死的!
郑娴儿显然并不知道,在她观察楼阙的时候,楼阙也在悄悄地留意着她的神色。
看到她眼中那抹既狡黠又忐忑的光亮,楼阙的心中早已笑开了花,脸上却硬是装得波澜不惊。
嗯,其实小娴儿还是不够奔放,否则那刺绣上的秘密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拉他一起欣赏,何必那么怕他看出来呢?
看来以后还要教她把胆子放得再大一点才行!
楼阙在心里这样想着,觉得自己已经把输的那一局扳回来了,脸上便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郑娴儿疑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我怎么觉得没好事?”
楼阙正色道:“我高兴。咱们今后都不必再刻意遮遮掩掩了,这难道不是好事?这难道不值得高兴?”
郑娴儿不太信他的这番说辞,却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楼阙见她不说话,手脚便开始不老实起来。
郑娴儿却觉得心里乱得很,一时不愿跟他亲近,只得胡乱找了个话题接下去:“你抢走了我的刺绣,难道便不回赠我一点什么?亏你还是读书人呢,礼尚往来都不懂!”
楼阙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古怪:“昨天我倒是打算送你一份回礼的,可惜一时不察被人撞见,我只好烧掉了!”
郑娴儿细细地回忆了一下,脸色忽然黑了下来:“你是说陈四小姐?我记得她说撞见了你在画我的……”
“春宫图。”楼阙替她把后面的话补充完整。
郑娴儿险些气死过去。好容易喘过一口气来,她立刻伸手狠狠地掐住了楼阙的脖子:“你还要不要脸?在外面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来,暗地里竟然……竟然偷偷画那种东西!”
楼阙憋得脸都紫了,唇角犹自带着笑容:“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莫非你喜欢那种人前人后都一本正经的道学先生?”
郑娴儿忿忿地放了手,起身走到一旁去生闷气。
楼阙却亦步亦趋地跟过来,仍旧从后面搂住她:“今日是怎么了?含羞带怯的,可不像你!”
“我应该怎么做才正常?”郑娴儿回头问。
楼阙趁机在她腮边偷了个香:“当然是兴致勃勃地要求我当面给你画几张,顺便跟我探讨一下姿势什么的,然后缠着我一丝不错地付诸实践……”
他说得兴高采烈,郑娴儿怔怔地看着,许久都没有接话。
楼阙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笑得愈发意味深长:“看我做什么?是不是现在就想探讨一番?”
郑娴儿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发闷,忍不住用力挣脱了他的手,侧身让到一旁。
楼阙一怔:“怎么了?”
郑娴儿迟疑片刻,忽然咬了咬牙,沉声道:“桐阶,咱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你再说一遍?”楼阙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郑娴儿的勇气已经用完了,只好转身离开,随便选了一条小路快步走了过去。
谁知那条小路的尽头正是上次的荷花池。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池边,气氛一时有些奇怪。
楼阙略一思忖,忽然又不由分说地拉起郑娴儿的手,牵着她一同上了画舫。
缆绳一解,画舫立刻荡悠悠地离开了岸边。
楼阙拉着郑娴儿一起坐了下来:“你这是在跟我生气?为了什么缘故?为刺绣,还是为我今日自作主张向母亲坦承了咱们的事?总不可能是为了刚才的玩笑……娴儿,你今天真的有点不像你了!”
郑娴儿自己也知道刚刚的话说得莫名其妙。
先前明明都好好的。楼阙的言行也没有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可她偏偏就是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不对劲,突然觉得很无聊,突然很想退缩。
“桐阶,”郑娴儿艰难地开了口,“我觉得……我们还是算了吧!”
“你在开玩笑?”楼阙眯起眼睛,语气有些危险。
郑娴儿慌乱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不是。”
“理由!”楼阙忽然变得惜字如金起来,可见是真的动了怒。
郑娴儿答不上来。她要退缩,正是因为想不通这个“理由”。
就当是她杨花水性,没有长情吧。
“也许,我已经不喜欢你了。”郑娴儿看向远处,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淡一些。
楼阙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起身跳下水去,慢慢地把画舫拖回了岸边。
郑娴儿很想提醒他可以用桨的,最终却没有开口。
下了船,楼阙扶着郑娴儿的手,沉声道:“也许你和我都需要好好想一想——分开一段时间也好。再过几天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在家里有母亲照应,应当不会有人给你气受。你只记得轻易不要招惹慎思园那边就好,那边疯子多。”
郑娴儿闻言立时紧张起来:“出远门?你要去哪儿?”
楼阙原本是要跟她赌气的,此时看见她脸上紧张兮兮的神情不似作假,他立时又心软了。
迟疑片刻之后,他终于沉声叹道:“京城。”
“京城?”郑娴儿立刻慌了,眨眼便把刚才那几句决绝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你这么早去京城干什么?会试不是明年二三月间吗?过了年再走都来得及啊!”
这关心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楼阙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不是去赶考。我到京城有点事要办,两三个月之内必定回来。”
“那……”郑娴儿一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两三个月,那么久啊!
楼阙忽然转过身来,一把将她捞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刚刚不是说不喜欢我了?既然不喜欢,问那么多干什么?”
郑娴儿答不上来。
楼阙笑了:“我就知道你是在闹小情绪!没关系,这次就依你,咱们先分开——”
郑娴儿心里一沉,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却听楼阙继续笑道:“先分开四个时辰怎么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四个时辰不见也至少相当于分开‘一秋’了吧?我相信小别重逢的时候你会重新喜欢我的!”
郑娴儿忍不住笑了一声,一拳头砸在他的肩上:“还是那么油嘴滑舌!”
“没办法,你喜欢啊!”楼阙高高地昂起了头,一脸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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