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城,我重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之中。那个时间学校已基本不再授课,都是让大家自学,有问题就去办公室问老师。一些不愿念书的同学可以不用再回学校,只需准时回来参加中考即可。于是班里面变的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分离依依感怀。
我怕受到这种风气的影响,亦是没有再去学校。我呆在家里将学习时做的笔记废寝忘食复习了几遍。有好几个寂不可闻的深夜,我顾不得夏天的炎热,顾不得屋内的憋闷,顾不得蚊子的叮咬,如着魔般翻着书本做着习题,直到记住每一个重点弄懂每一个问题才肯罢休。
现在想来那几个日子的煎熬真是令人难以忍受,虽然仅短短几天,我却感觉将自己这一辈子都过完了,身心异常疲惫。幸而,一切都已过去。我不奢求我的境地会好起来,我只希望,时间可以抚平过往的伤口,让我有勇气微笑着迎接下一次的难险。
因为我知道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没有经历的太多太多,而我的这点经受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七天之后,我便参加了中考。让我意外的是,在进入考场前一刻,我又见到了林越。他比以前更加风光了,开着一辆跑车,一身名牌西装干净的刺痛人眼。我以为他知道我要中考了,来鼓励我,却不曾料到他的出现根本与我无关。这一次,他不是来看我的。
他从车上下来,一脸笑容走到副驾驶座位旁将车门打开,一个娇小清纯的女生从车里出来。他拉着她的手,将她左手中的背包接过来,见她皱着眉头一筹莫展,便不断地跟她讲话。他附着她的耳朵,一脸调皮悄悄言语,然后又迅速地在女生脸上啄了一下。那女生便笑出来,嘟着嘴巴轻捶林越的胸口。突然又安静下来,谨慎地向四周打探,然后抢过林越手里的包向考场跑去。跑到中途她又回身过去看着林越,噘起嘴巴向他挑衅。林越无奈地摇摇头,马上又一个箭步追上来。他抓着她,将她抱在怀里,两个人都情不可遏地笑了。
他们笑的那样开心,开心的那样幸福,幸福的那样残忍,我错觉那1.49亿公里之外的太阳顷刻将所有光芒朝我射了过来,我残废了双目,什么都看不见。
他怎可以是这样的人。
两天的考试都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这出变故直接导致我在应试之中失利。我常常做着试题就想到他跟那个女生在一起的那一幕;想起他那张温柔的脸,狰狞的脸;想起他离开时给我的承诺。我怎么都不敢相信,他伪装了自己,欺骗了我的真心。但我明白的,他在我的心中太片面了,我根本就不了解他。
为了证明我的判断没有错,我又陆续跟踪了林越几次。短短几天,他的身边出现过很多张陌生的面孔,她们一个个都是稚嫩生涩,可是面对林越的时候,无一不被他的魅力吸引与征服。我看到过很多次林越拿着礼物去女生的住所或是将女生约到外面来,然后玩闹一个晚上都不回去。至于这一晚上所做的事,外人稍作联想便可知晓。
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内心里的感受,在知道他的荒淫靡乱之后,我只是觉得异常恶心,这个肮脏的男人,污染了我们的感情。我好想将自己的身体狠狠洗过一遍,将我的记忆洗过一遍,将我的过往洗过一遍。可是,一切已无法重来。
几天之后,中考的成绩就公布出来,我以七分之差失去了继续学习的机会。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这样的坠落。我带上自己所有的钱,跑到市内一家声誉并不好的学校,买了一个读书的机会。
从学校出来,我感觉自己身上的重量轻了许多。我终于可以继续那个人的梦了。只有他,是一直爱我不曾变过的,所以我倾尽所有,也要完成他的梦。可是在这之前,我要做一件事,一件足以毁掉一个人的事。我要让他为他的欺骗,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二天,市内某八卦周刊就刊登出了一服装公司老总与几个女生交往的不雅照片,这引起了社会的广泛讨论,一不明人士马上通过人肉搜索将林越揪出来贴到网上,一时间指责声铺天盖地。没过两天,就听说林越的妻子因为受不了舆论的压力而带着孩子离开了他,他岳丈也因此抽去投入在公司的资金,他公司的业务开始日益下滑,客户不断流失,逐渐走入困境。一个月之后,就有报纸刊出林越变买公司抵债的消息。我默观这一出变故,笑的像一个孩子。
在我快要开始高中学习那几天,林越终于履行他的诺言来看了我一次。只是这一次,他的情绪怒不可遏。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以往那种从容不迫的优雅完全丢掉了。我亦是第一次见他穿的如此落魄,蓬头垢面不修边幅。有那么一瞬,我的心中腾起一丝荒芜。可是它们很快就被惨烈的愤恨吞噬掉了。
这件事情是你搞的对吧?他一开口就步入正题。我知道无法瞒他,于是爽快地承认,是。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他目中的火突然就烧起来,紧握双拳,像要吃了我。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太爱你了,舍不得让你从身边离开。
呵呵,你这句话真让我好笑,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不过是逢场作戏,我也已经为我的风流付出代价了,你既然收了我的钱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喜欢。
他一脸戏谑的表情让我觉得无比丑陋。我不再看他,轻声发问,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会为了钱出卖肉体的人么?
难道不是吗?他反问我。
我甘苦一笑,不说话了。原来,我一直就是这样势利的人。我想既然这样我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便返身要走,正要迈出步子林越又拉住我。
不准走!他话语冰冷。
我回身,僵硬地站着。
现在我什么都没了,我要你跟我的妻子解释一下,让她回到我身边。他的口气不容商榷。
让我继续帮你圆谎是么?
是。
你能给我什么?
你要什么?
钱。
他一下无话了。
在你眼里我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你给我钱,我就为你做任何事。
他磨着唇,犹犹豫豫问道,你要多少?
一百万。
你他妈有病,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他忍不住对我咆哮。
没有钱,一切免谈。我看着他因为走投无路而捶足顿胸的样子,忽然觉得异常舒心。因为他从来都不会知道,我无数次面对这样的困境,哭得多么伤心欲绝。
小羽,你不能这样,你毁了我,不能毁了我的一切。
是你毁了我!我对着他吼出来,又压住自己的愤懑降低音量,你也毁了你自己。说完我便转身走开,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
林越在后面暴跳如雷,他嚷着,柳心羽你给我站住,你不可以这样对我!见我没有反应,又开始骂道,你他妈的怎么这么贱!他穷凶极恶冲上来,一个巴掌将我掀翻在地,恨我恨的咬牙切齿。你怎么能这么贱……他哭了,双目深红。
我第一次看到他哭,可是他的眼泪博不走我的一丁点恻隐之心。我桀桀发笑,淡淡道,是,为了爱你,我贱到底了。
他怔住,目光复又变的凶残无比,惨然失笑,如失心疯般嘲讽道,别他妈自做多情,柳心羽我告诉你,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你他妈的就是一只鸡,一只被贴上标签的鸡。他朝我啐了一口,悻悻离开了。
我紧闭双眼,脑中一片晕眩。原来,我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是他众多玩偶中以标签代替名字的一个。
我一直如此卑微。
夜色沉下来,覆盖住一段悲伤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