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羽毛触感冰凉,光滑,看起来和普通鸟类的羽毛没什么区别,但林顿却皱起了眉头。
这个世界是没有翼人这个种族的,在林顿的了解中,唯有传说中的堕落天使才会生有黑色的羽翼。
据说,九层地狱中堕落天使之王路西菲尔就是背叛了光明之神,被放逐到地狱的一位炽天使,在各种圣典绘画中,他的最大的特征便是身后与普通天使截然相反的漆黑色堕天使之翼,与这个女孩背后的翅膀看起来似乎非常相似。
林顿开启了探查之眼,扫了一眼手中的羽毛。
【羽化病人的羽毛
品质:普通
说明:这是一根羽化病晚期患者羽翼上掉落的羽毛,内部含有微量的暗元素。】
林顿又扫了一眼屋里的少女。
果然,和杰克一样,这个少女除了状态栏中的“羽化病”之外,完全只是个普通人,甚至身体数据比起普通人还要差,唯有精神数值相对稍高,但也仅仅只有14点而已。
“....这下可麻烦了。”
林顿的脑海中突然传来夏尔的声音,接着,他手上的羽毛也被顺手抽走。
林顿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夏尔能使用“心灵传讯”这种中低阶圣武士很少有人能够掌握的技能:“你知道这女孩是什么情况吗?”
“她叫贝伊,是杰克的妹妹,以前挺粘我的....几年前的时候,这孩子还不是这副模样。”
夏尔端详着手中的黑色羽毛,神色带着少见的凝重:“看这个翅膀的大小,应该...已经是羽化病晚期了。”
“羽化病?”
林顿心头一动,面上却佯作不解地问道。
夏尔点点头:“这是大陆上最近才出现的一种新型疾病,发病机制不明,患者以年轻人为主,在大陆各地都有发现,尚未确定是否传染,最大的特点就是患者背后会长出颜色不同的羽翼,而患者会随着这种羽翼一天天成长而逐渐衰弱,并最终死亡。”
林顿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知道得很详细啊?”
夏尔目光闪烁了一下,将手中的羽毛递还给林顿:“最近好几个教区都有关于发现羽化病人的报告,也不算是什么机密事项,普通的正式圣职者都有权限了解。”
不,普通的学生应该很少有人会去看各个教区的报告吧...
林顿也没有深究,皱了皱眉,又问道:“这羽翼除了让患者衰弱之外,身体还会产生什么其他变化么?”
“...这个似乎因人而异。”
夏尔回想着道:“根据报告上的说法,绝大部分患者的身体都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异常变化,但据说也有少数羽化病人会随之得到某些‘能力’,这些能力涵盖各种领域,但多半并不是很强,而且患者使用能力似乎会加速病程的发展。”
........
屋内,看着自己妹妹的样子,杰克带着宠溺的神色拍了拍她的小脑瓜:“没办法,现在渡鸦帮到处在抓羽化病人,安全起见,暂时忍一忍吧——另外,不要这样拍翅膀,掉下了羽毛我还得给你捡。”
“诶——人家也不想掉毛的。”女孩有点不满地嘟起了嘴巴。
夏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袋子里的食物一一取出,放在了桌上:“饿了没有?快趁热吃吧。”
“哇!”
女孩看着桌上的食物,双眼都放了光。
夹着烤肉的香草面包,牛奶,鱼汤,再加上水果馅饼。对于多兰蒂尔的贫民而言,这已经是一顿相当丰盛的晚饭。
“哥哥,你也快一起吃吧!”
少女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面包往嘴里塞。
“慢点吃,别噎着。”
杰克没有伸手拿食物,只是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神中露出深深的宠爱和一丝不太明显的悲哀。
自从贝伊得了这种怪病,随着背后的双翼渐渐成长,她的食量也一天比一天大,但即使吃得越来越多,身体却仍然日渐消瘦。
他又从上衣的袋子里小心地取出了一瓶红色的药剂,道:“等下吃完东西,把这个喝了。”
贝伊好奇地拿起小玻璃瓶:“这是什么?”
“一种能够增强体质的药水,虽然可能治不好你的病,但据说有延缓你的病情的作用。”
这也是自己在渡鸦帮费了很大力气,才从负责照顾羽化病人的帮众那里打听到的情报——羽化病目前似乎连魔法师大人们都没有办法治疗,但只要增强病患的体质的话,就能够比其他人支撑得更久。
听到这话,贝伊眼中并没有什么欣喜之色,反倒是有些犹豫地看着自己哥哥:“这个...应该很贵吧。”
杰克笑了笑:“不算贵,我和药剂店的老板以前认识,他给了我很优惠的折扣,你不要多想,等下吃完饭乖乖把它喝了。”
贝伊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哥哥。”
“贝伊。”
“嗯?”
“我们...明天就离开多兰蒂尔。”
“好的,哥哥。”
这过于干脆的回答让杰克愣住了,片刻后才奇怪道:“你就不问问要去哪里吗?我们....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去哪里我都无所谓。”贝伊对着自己哥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将手又伸向另一个面包。
“你啊,还是这么没心没肺,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杰克一脸无奈地苦笑摇头:“不过,这样也好...”
没想到听了他这句话,少女吃东西的动作却停了下来:“才不是呢。我...我也是想过很多问题的。”
她的垂下眼睛,声音变得有些低落,背后的羽翼也渐渐收拢:“对不起,哥哥....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不是我得了这种怪病的话,你也不会加入渡鸦帮,也不用给我购买这么昂贵的药剂,更不需要冒险带我离开这里,说不定....说不定你也是被我传染...”
“没那回事!不要胡思乱想。”
杰克脸色一沉,有些强硬地打断了自己妹妹的话:“我在渡鸦帮见过了很多羽化病人,这个病根本不会传染,否则,整个渡鸦帮早就已经全部都是羽化病人了。”
“哥哥,其实我根本不怕死,因为死了就可以见到父亲和母亲了。”
女孩仿佛没有听到自己哥哥的话,仍然自顾自地道:“但是我知道,如果我死了的话,哥哥你一定会很伤心,所以,我...”
“我会坚持活下去,我会好好吃饭,会好好听你的话....”
杰克摸了摸她光泽暗淡的头发,压抑着心里的酸楚,微笑道:“放心吧,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嗯,哥哥你也赶紧吃吧。”
女孩甜甜地笑了笑,将手中的面包掰成了两块,将其中一块递给了自己的哥哥。
“嗯。”
杰克伸手接过面包,刚刚递到嘴边,屋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炸响,接着便是什么东西稀里哗啦倒在地上的声音。
他瞬间就反应过来,是有人一脚将院子里的那扇破木门踹飞了。
“贝伊,你快藏起来!”
杰克站起身冲向屋外,同时伸手摸向别在后腰的匕首。
发出的巨响让少女的脸色也有些惊慌,但听到哥哥的话,她还是立刻站起来:“哥哥,你一个人太危险...”
“哼哼,要藏到哪里去啊?”
一个穿着陈旧亚麻布衣,脸上还留着一些污泥和青肿的混混出现在大门口。
“果然藏在这里,哼,杰克,你这个兔崽子跑得可真快,害老子找了半天。”
看到来人,杰克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克拉姆....你跟踪我?!”
混混“卟”地吐出嘴里的嚼烟:“哼哼,你这杂种赢了我这么多钱,还害得我被鲍勃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扔出了酒馆,如果不找你好好算算这笔账,我以后还怎么在这片街区混?”
然后,他看向杰克身后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少女,露出了得意的狞笑:“不过,万万没想到,居然有如此意外的发现,嘿嘿嘿....”
.........
屋外,林顿挑了挑眉毛,看向一动不动的夏尔,用心灵传讯道:“你不打算出手么?”
夏尔冷冷地盯着混混的背影,摇了摇头:“不着急。我还有点在意的事情...”
与平时那神采奕奕的目光不同,此刻夏尔的双眼中一片冰冷淡漠,仿佛那个叫克拉姆的混混并不是一个活人,只是个没有生命的死物而已。
“这家伙,绝对杀过人...”
看着那令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心悸的目光,林顿不由得提前为这个可怜的混混默哀了一秒。
同时,他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或许,这才是真实的夏尔,平时那个活泼开朗的样子只是他的伪装?
“这小丫头是你妹妹吧?”
那边,混混克拉姆已经踱进了屋里,看着如临大敌地将自己妹妹护在身后的杰克:“我就说,你这个兔崽子怎么会突然选择加入渡鸦帮....原来如此...”
杰克冷冷地看着他,沉声道:“你想要怎样?”
“嘿嘿,你说呢?”
克拉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哎呀,就是为了魔法师老爷的一句吩咐,最近整个渡鸦帮上下全都在抓羽化病人,但还是远远凑不够要求的数量,老大他最近可是愁得连饭都吃不下了,动不动就拿我们这些帮众撒气...”
他瞥了一眼像只小猫般凶狠地瞪着自己的贝伊:“看她这翅膀,应该已经是羽化病晚期了吧,居然还能自由行动,这种可是一个能抵三个的上品....”
“你说,如果我把她交给老大,老大他会怎么奖赏我,又会如何对你发泻他的怒火呢?”
杰克眼中露出了一丝杀机,接着迅速敛去,想到渡鸦帮的老大弗吉尔,他的心中也是一片冰凉——渡鸦帮的老大“夜鸦”弗吉尔可是拥有正式战职者实力的三阶盗贼!
这个实力在要求渡鸦帮收集羽化病人的魔法师老爷眼里,或许连个屁都不算,但放在这片贫民区,已经可以横着走——别说自己,就算是十个普通的渡鸦帮帮众一起上,恐怕都未必能伤到弗吉尔。
更重要的是,弗吉尔这人性格阴暗残暴,而且有点嗜虐倾向,最近因为受了不少魔法师的窝囊气,脾气更是坏,动辄就拿犯了错的帮众撒气,这些天已经有不少倒霉蛋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了。
杰克现在很有些后悔,不该因为着急筹钱就答应和克拉姆对赌,没想到这货这么记仇,居然一路跟着自己到了这里。
和刚入帮的自己不同,克拉姆是弗吉尔的亲信,还曾经得弗吉尔传授过一些盗贼的基本技巧,或许也是因此,自己才一直没能察觉到对方的跟踪。
偏偏自己根本不是克拉姆的对手,正面战斗的话,自己恐怕练一成的胜率都没有。
那么,只能一边试探对方,一边寻找机会了...
杰克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他知道,以克拉姆的性格,如果一开始就打算动手抓人,根本不会和自己说这么多。
果然,克拉姆话锋一转:“不过嘛,根据你的态度,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杰克表情不变:“哦?你想要什么?”
克拉姆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杰克方才坐的凳子上,随手拈起桌上的一块烤肉,放到嘴里嚼了嚼,又嫌弃地吐在地上,向杰克伸出一只手:“老子的钱呢?”
杰克犹豫了下,解下腰间的钱袋,丢给了对方。
“很好,我就喜欢聪明又识相的家伙。”
克拉姆掂量了下,确定这里面的钱比自己下午时输的还要多时,眼中不由地流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我不知道你这兔崽子是耍了什么鬼花招才赢了我,但是,如果你不想你妹妹的事情被老大知道,从今天开始....”
“我不管你是去赌场也好,还是鲍勃老鬼的酒馆也好,你每天必须交给我5...不,10个米拉,否则的话,哼哼...”
“你的酒还没醒么?”杰克看着克拉姆:“我如果有每天赚10个米拉的本事,我还会窝在这个贫民区?”
“哼,你不用狡辩,我已经打听过了,最近你这臭小子运道可是不错啊,之前还有人见到你在加雷提赌场赚了一笔,是不是?”
杰克的眉头皱起,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的运气不是一直这么好,赌得越大,次数越多,我的运气就越差,所以每天或许可以小赚一点,但是让我每天都赢到10个米拉....我做不到。”
“够了!我懒得听这些屁话!”
克拉姆不耐烦地站起身,一把抓住杰克的衣领,恶狠狠地道:“每天给老子10个米拉,少一个铜子的话,我就把你妹妹交给老大,我向来说到做到,你自己看着办吧!”
“另外,你也不用想着从多兰蒂尔逃跑,我会让人全天盯紧了你,少给我耍花招!”
说完,克拉姆猛地一推,杰克瘦弱的身体狠狠撞在了墙上,剧烈的撞击让他身后年久失修的墙壁上都出现了几道裂纹,口中也露出难以压抑的痛哼。
“哥哥!”
贝伊赶紧跑过去,扶住了自己哥哥,接着,女孩无比愤怒地凝视着克拉姆:“坏东西,不许你欺负我哥哥!!”
刹时间,她的双瞳从蓝灰色变成了纯粹的黑色,黑到仿佛能够吸收光芒,身后的双翼张开,冲着克拉姆猛地一扇。
一道若有若无的黑雾从贝伊身后的双翼掠出,扫过了混混的身体。
接着,女孩像是耗尽了所有力量一般,身体软绵绵地倒下。
面对那道黑雾,克拉姆本能地伸出胳膊挡住了眼睛,接着,他就觉得身体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寒风”拂过。
克拉姆打了个哆嗦,突然感觉到浑身发冷无力——和普通的寒冷不同,身体似乎有种被奇怪的东西沾染的感觉,浑身的力量似乎也在随着体温渐渐流失。
他抬起挡住眼睛的胳膊,却发现自己的袖子已经变得破破烂烂,露出的胳膊表层皮肤已经变成了灰黑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露出了内部暗红色的肌肉,而且这些肌肉,也还在一种黑暗的雾气之中缓缓融化!
克拉姆露出恐怖的神色,下意识地想要惨叫,但刚张开嘴,一颗颗牙齿夹杂着一根腐烂的舌头就从嘴巴里掉了出来。
“........”
杰克扶着失去意识的妹妹,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克拉姆。
在他的眼中,这个强壮的混混的脸上的皮肤已经像是融化的蜡油一般,皱巴巴地挂在脸颊上,看起来极为狰狞可怖——不止是脸,他全身衣衫都已经变成了破布条,衣服下的皮肉处处溃烂,看起来惨不忍睹。
“呜,呜呜——”
克拉姆发出一声恐惧的呜咽,他的声带似乎也已经受损,声音像鸭子般沙哑难听,接着也不管杰克和委顿在地的少女,转身就向门外狂奔。
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羽化病人,现在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不想死,他要去找弗吉尔老大,然后向老大那边的魔法师求助!
“糟了!”
杰克回过神来,如果让克拉姆就这么逃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顾身体的疼痛,将贝伊靠在墙边,抽出腰间的匕首奋力追了上去。
然而,克拉姆一只脚刚刚迈出大门,一道细微的寒光便一闪即逝,接着,他的脖子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极细却极深的伤口。
混混的脚步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喉咙,红黑色的血从他的指缝中涌出,他的身体无力地向前趴倒,抽搐了几下,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
杰克瞪大眼睛,看到两个身影从门外的黑暗中缓缓浮现,为首的一人相貌清秀如少女,赫然正是下午和自己在酒馆中打牌的夏尔!